和搭檔錢之順分工看文獻後不久,我倆碰頭整理了一下讀文獻的結果。如果按照已發表文獻的方法來做的話,我們的研究得分成好幾個階段,頭一個階段就是在最開初的親代野生型的公鼠腹腔注射誘變劑,希望誘變劑能讓它們的精子發生突變,然後在後代產生可遺傳的各種性狀改變。
這些實驗室用的小鼠,自然不會是野外抓到的老鼠那麽隨便可得。做遺傳學和其他分子水平的實驗需要遺傳背景非常明晰,並且沒有其他影響小鼠健康的傳染類型疾病,在實驗室裏,這些小鼠被稱為無特定病原體級別。由於還沒有開始自己課題,我平常也就隻是和師姐一起剪下過這些小鼠的尾巴做基因型鑒定,平常都沒有留意過怎麽飼養什麽的。再過兩星期就春節了,現在開始大規模地養那些小鼠自然不是一個好時間點,但我們至少可以做些準備工作,把飼養和看護這些小鼠先學起來。
注射完誘變劑之後,這些小鼠還需要特別看護,不能讓它們就這麽死了,所以它們不適合和實驗室其他人用的小鼠放一起,得單獨放一個能滿足飼養這個級別小鼠的動物房。穆老師告訴我們,他們醫大的動物房正好還有一個空房間,可以讓尚老師出麵和學校溝通,讓我們租用那個房間來存放這些小鼠,隻是我們得自己照看。這個安排的好處是那個動物房裏的準備室很寬大,一些簡單的實驗篩選可以有地方。
這個消息自然讓我和錢之順很高興,於是先去那個動物房踩了點,去查看空間和設施。從那兒回來之後,我倆都很滿意,心裏也對穆老師多了一分感激。
春節放假前,實驗室組織了一次聚餐,實驗室的老師同學們在科研實驗樓外金銀街的“忘不了”的包間裏落座,大家都喜氣洋洋地談起準備過年。穆老師家就在南京,自然不用返鄉,她問起我們火車票好不好買,得知大家都基本買好了車票後,感慨地說,每年春運她的學生都有買不到火車票在實驗室留守的,看起來我們幾個倒是運氣不錯。說話間尚老師滿麵春風地從外麵到了包間,取下霧氣蒙蒙的眼鏡,笑道:“喲,我今天是最後一個!”
菜陸續上來後,尚老師端起啤酒杯:“這是我回國工作後的第三個春節了,今年呢,實驗室成果不錯:梅娜的文章被JBC(生物化學雜誌)接收了;孟熙和葉飛獲得優秀研究生和優秀大學生獎學金;熊瑛的基因敲除小鼠也進展順利。實驗室也在繼續壯大,添了真芳和錢之順兩位新同學,開年後我們還會有一位全職的博士後加入。申請項目方麵,新獲批了一個國家遺傳資源中心的大項目,還有一個基金委的麵上項目,穆老師實驗室也拿到了一個新的麵上項目,算是收獲不錯!來年有賴實驗室大家繼續通力合作,做出些更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來,Cheers(幹杯)!”
我對喝酒不太擅長,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們,結果幾口下來,就感覺臉上熱得不行,師姐打趣道:“真芳一喝酒就上臉”,於是大家也就放過我了。
錢之順比我能對付這種場麵,即使尚老師開玩笑說:“在我實驗室,畢業的時候不能喝半斤白酒的話,很難畢業的哦!”,即使其他人調侃他“不喝就不是男人”,他也不為所動,和大家依然笑嘻嘻的,一點兒也不生氣,但堅持沒有喝酒。
大家敬完尚老師和穆老師後,剩下時間裏熱烈地互相碰杯,鼓勵來年加油。看著這裏的大家夥兒,我不由得想起了當時在鄉鎮工作的時候,也是部門領導體諒我酒力不佳,特意為我擋了不少酒。不過那時可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全國那麽知名的高等學府——金大——幹著前沿科學研究。我一邊感慨自己的運氣真是不錯,一邊又心有惴惴:實驗室裏大家都這麽能幹,我可別給實驗室拖後腿了。
最後一輪祝酒,尚老師舉杯說:“做科研,得能享受科研的樂趣。你們知道吧,我回國前在舊金山的格萊洛克研究院,Gladrock,要是英語直譯過來呢,那研究院叫快樂石。我希望你們在座各位,能夠不但體會科研的苦,也能體會科研的樂。研究有趣的問題,做出有趣的發現,也保持有趣的生活。為明天的快樂科研幹杯!”
喝完這一輪,大家開始大吃大嚼,把桌上的菜全部消滅得盤幹碗淨才酒足飯飽離開。外麵的冷空氣吹到臉上,帶了一股凜冽的寒意,也給我的火熱的頭腦和情緒帶來一些清醒:研究生生活以這種方式開始,倒也算是順風順水。希望過年回家和親人聚一聚,能給自己一些放鬆,然後就能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