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了,裏麵有兩個女孩子。給我開門的那個站著的女孩子,長相清秀,她開口問我:“您好,這裏是廣播站。有什麽能幫忙的嗎?”她的聲音太清脆,不是我熟悉的那個聲音。她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那麽,那個坐著低頭看稿的女孩子,就是那個柔和而親切的聲音的主人?她那披肩長的直發,又黑又亮。她上半身穿著一件藍綠色的上衣,像極了綜合樓的外牆寶石顏色。她下半身隱藏在一張桌子後麵,桌上擺放著一遝紙張和一個話筒,桌角一旁的一個台子上,一個老唱片機正在播放一張黑膠唱片,那唱片一圈一圈地旋轉著,把美妙的音樂送往全校的每個角落。那應該就是她了。我和開門的女孩子說,我有個校園通訊稿,關於新女生宿舍快要完工的,不知道適不適合播報。那個低頭的女孩子抬起頭來,說:“謝謝,那就放這裏吧。我們要先審核,質量良好的話,明天就可以播報。”
果然是她!絕對錯不了,她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我對她的聲音已經很熟悉,一開口就已經聽出來了是她,還是那麽地柔和親切。現在,我覺得她的嗓子,又可以用甜美來形容,和我老鄉楊鈺瑩的聲音有幾分神似。
我猜我的臉這會兒應該也比較紅,因為我感覺臉發燙得厲害,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敢多看她,但是她的姣好而美麗的圓臉龐,已經印在了我腦子裏。放下稿子後,我和第一個女孩子道謝後就離開了,不敢向那個美麗的身影多瞟一眼。其實也不用多瞟,我有信心,無論在學校哪裏見到她,我都能認出來。
我的稿子第二天順利播出了,不過還是另一個聲音。我有點兒失望,我原本以為會是她來播報的。上課之餘,我就在去食堂和上下課的路上掃視匆匆路過的那些女孩子們,但是沒有找到她。又一天沒有找到她之後,我有點兒灰心。中午下課的時候,我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待了一會兒,透了口氣。看來,該考慮另找主題再來寫個廣播稿了。
我們教室位於綜合樓“H”結構的右上那一豎,在五樓。從下麵的樓道爬上來到五樓,如果往右拐,就到了我們班的教室。如果往左拐,就會到隔壁的另一個新生班。要是在樓道從下往上直衝,刹不住車的話呢,就會撞到一個向外突出的弧形鐵護欄。我這會兒站在弧形護欄那裏,往一樓的馬路上看,那裏人來人往,正是下課的時候,她會在哪兒呢?隔壁新生班的教室門關閉著,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口,我看到那個新生班的老師還在上課。雖然不知道他在講什麽,但是看得出來,他講得眉飛色舞,興致正高。很明顯,他拖堂了。
就這樣,我既尋尋覓覓,又心不在焉,就這麽過了一個禮拜。有一天早上,我從宿舍出發,匆匆地趕往教室,去上第一節課。前麵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嫋嫋婷婷,不緊不慢地在我麵前也朝教室走。微風吹拂著她的長發,也吹動著她的白色的裙擺,給人感覺像是在荷葉上漫步的荷花仙子。她正要踏上台階前往通往我們教室的樓道時,我身後傳來另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金瑤,等等我!”
那個白衣少女發出“欸!”的一聲,回頭一笑,回應她的同伴。那一笑,讓我覺得比清晨的太陽更能帶來溫暖。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回頭一笑,我感覺我的心彷佛被閃電劈中,那就是她!我怎麽也沒想到,找了好幾天的她,結果以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讓我找到了。我敢打賭,她沒有認出我來。廣播站那麽匆匆一瞥,她肯定對我沒有印象。
我悄悄放慢腳步,讓她和女伴走在前麵,我走在後麵,悄悄地觀察她會在幾樓的教室。上到五樓的時候,她和女伴朝左轉彎,去了隔壁的新生班。事情是這這麽巧的發展,讓我開心不已,但是表麵上我還是不動聲色。既然她在我們隔壁班級,那自然有大把的機會來了解她,我不著急,看來第二篇廣播稿可以省下了。
我開始猜測她的名字,我覺得她的名字一定就是“金-瑤”。姓“金”雖然在我們家鄉不常見,別的“今”、“衿”什麽的,可就更少見了。“瑤”呢,女孩子名字用這個字比其他同音的“堯”、“遙”、“謠”什麽的要美得多了。我相信她的名字肯定是“金瑤”。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名字!我喜歡它的每一個字。“金”,讓人想到金燦燦、黃金、年少多金,都很美好。黃金,它的價值不僅在於它很值錢,而且更在於它稀有而寶貴。金瑤,就像金子一樣稀有而寶貴,我很滿意她姓金。當然,如果她姓衿我照樣可以開開心心地誇她,因為那是獨一無二的她的姓。我甚至開始覺得,就算是其他姓金的人,我都會因為她而感到親切。哪怕他們是個殺人越貨的山大王或者壞事做絕的大魔頭,隻要他們有心悔改的話,我都願意暫時寬恕他們一分鍾。這個,可能就是他們說的什麽“愛屋及烏”吧?
至於“瑤”字,更是讓我覺得妙不可言。瑤池仙子、瑤琴、瑤琚、瑤台,哪一個不是和美好的事物有關呢?我認為,她的名字和她人一樣,都是那麽地美好而飄逸。有機會的話,我會把我對她名字的理解告訴她。
心裏的謎團解開了,我也開心了很多。之後的時間,我每天還是照常晨跑,聽著那鋼琴曲或者那“當當當當”,然後聆聽金瑤的親切的聲音從廣播裏傳出來。那聲音進到耳朵裏,進到心裏,就如同全身都做了按摩一樣舒坦。在學習上我也更專注,甚至連水良也覺得我好像就變了個人,以往的頹廢被一掃而光。在我的帶動下,甚至水良都開始每天晨跑了。
下午的廣播如果是她的聲音,我就特別開心,做起事情來都感覺特有效率。現在和臻梵的聯絡也還一直保持著,隻是沒以前那麽頻繁了。我不覺得是自己花心,而是我擺正了態度,我覺得我和臻梵可以成為親近的普通朋友。我雖然不知道臻梵真實想法是怎樣的,但我真誠希望她也願意保持我們的純粹的友誼。我甚至覺得,按照我我爸媽這件事上的態度來做,也好像沒那麽難過了。
我開始有了新的習慣:每次課間休息我都會走出教室,然後在我們倆班級教室之間的那個弧形護欄那裏遠眺。護欄外麵的外牆玻璃從六樓一直通透到一樓,玻璃外的世界一覽無餘。在我的位置往外看,可以看到近處的綜合樓旁邊的馬路,不遠處的隔壁的工廠和另一個叫石油學校的中專學校,再遠處的八一大橋,甚至更遠處灣裏的隱隱約約的梅嶺。但我對遠處的梅嶺毫無興趣,我隻關心那個隔壁教室的她。她們教室的門經常是關著的,除非正好有人進出。每次有人把門打開,我都偷偷地瞟一眼,看著裏麵的她。她很少出來,坐的位置比較靠前。我這樣遠遠地看的話,每次都隻能看到她的秀發和背影。僅有的幾次,她回頭和她的後桌說笑的時候,看到那張熟悉的白皙而秀美的臉頰,我都覺得像是喝了一口濃烈的白酒,把我的心都醉了。這種感覺,我在其他女孩子身上從來沒有過。
《青桃時代》第三章(四):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1084/202402/136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