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瑣事(三十四)拚命三郎
見過賺錢不要命，但是沒有見過賺錢把命都拚掉的。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做冷暖工程的老張。
初夏，分體式冷氣似乎有點問題就打電話給老張。因為是他裝的，另外他也是最值得信賴的。一天之內打了好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心想一定很忙。第二天又接著打，還是無人接聽。又發了短信，也是沒人回答。連續幾天均無人接聽，這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說我的電話他從來都是要回的。難道是老張已經掛了嗎？因為前兩年中過一次風，身體已經很差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回中國去了。
轉眼夏天就過完了。冷氣也沒有太大問題。不過，老張的事情老是掛在心裏，到底怎麽樣了？是死是活像個幽靈一樣晃來晃去。前兩日心不甘，正好有一件小事要問他，又給老張打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心想大概率是掛在牆上了。沒想到兩分鍾後，有電話進來。一開始完全沒有聽出他的聲音。因為聲音聽起來沒有中氣，吐字也不清楚。一聽就是病人的聲音。
一問說是病情加重了，但是還是在工作。打完電話心情很沉重。上次中風後已經是一瘸一拐的了，如果是二次中風，情況可能更加糟糕。一個活鮮鮮的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是令人蹉跎不已。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因為他實在是太拚命了，日夜不分，沒完沒了，冠以拚命三郎真不為過。
認識老張差不多二十年了。天津人以前在遠洋輪船上的輪機部工作。人很聰明，也還實在。工錢沒有少收，但做工令人放心。有那麽一點江湖俠義的感覺。相互看得順眼，久了以後就是朋友了。老張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拚命。
記得多年前剛開始給我幹活時就幹得太晚。晚上七八點鍾一定要把活幹完才收工。口碑不錯，活越來越多，就越來越不像話。晚上八九鍾幹完其他活才來，幹完活就是半夜了。晚上十點才來也是有的。通常情況下是飯都沒有吃，餓著肚子。還有更離譜的。大約十多年前，裝煤氣管道一直幹到第二天早上。還是我去麥當勞給他們買的早餐。說是回家打兩小時的瞌睡，再接著幹。
經常給我幹活自然就熟了。十年前就勸過他不要太拚命。回付出代價的。總有一天會拚不動的，身體垮了什麽都晚了。每次都同意我的看法，但是還是一如既往，拚命掙錢。
照理說給人做冷暖掙的錢比其他做裝修的多很多。十年多前就應該掙了不少，應該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了。女兒也大學畢業了，也買了新車。為什麽還這樣拚命也理解也不理解。沒有人給錢過不去，當然是多多益善，但也要有一個度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材燒'。人與人不同，就看你怎麽想了。也許，華人哲學和文化中，'錢' 字實在是太大了。
人生中，時間，金錢，健康永遠不在一條直線上。好事都被一個人占全是不可能的。何時能大徹大悟就看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