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住了三天,拆線後,王一離開了醫院。
王一去了一個大學同學那裏找地方住。這個同學和他大學時
就是鐵杆朋友,家裏很有錢,那時候就給他在繁華地帶買了
個三居、精裝修、拎包入住的房子。那時候王一就經常去
玩。他出事以後,這哥們也來看過他幾次。
同學見到他興奮極了,立即通知了一幫在省城工作的大學同
學吃飯相聚。
見麵後,大家感歎一番人生坎坷,又牢騷一通命運不
濟,折騰到小半夜。
王一把帶去的傳單給大家每人都發了幾十張,請大家幫忙張
貼。
有趣的是,一位女同學恰好在城管局工作,她一臉委屈地
說:“王一班長,你這是黑我沒商量啊,我最近還在努力爭取
升正科呢。你的命令,我隻好交給爹媽和公婆去執行了,可
說不定我的事兒算是泡湯了。”
在座的同學一起大笑,一個男同學打趣道:“你家長輩貼傳單
的位置啊,最多隻能貼到郊區汽車站那一帶。如果發現你貼
到了那個村口以前宣傳計劃生育的牆上,那就貼一罰二。”
大家一通起哄。美好的大學時代啊,多麽單純,簡單。
同學把家裏的鑰匙給了王一一把,讓王一隨時來住。
兩周多的時間裏,王一在省城又貼了不少傳單。
這天下午,王一在省城最繁華的人民電影院一帶張貼傳單,
不小心被幾個城管抓了個現行。他們說發現了不下700張傳
單,很難撕下來,要對他進行3000元的罰款。
王一說罰款可以,但太多了,沒那麽多錢。城管問他有多
少,他說300。城管說:“你在逗我們玩呢是不是?你要不交
的話,我們就把你送交公安處理。”
他們就這樣在路邊嚷嚷著,引得不少路人圍觀。
這時候,一輛黑色大奔慢慢地停在路邊,一個衣著豔麗的女
人下車後向這邊走來。她拍了拍王一的肩膀:“又惹什麽禍
啦?你不要在大街上貼這種小廣告,這幾位城管的同誌,每
天的工作就是抓你這樣隨處亂貼傳單的人。知道嗎?”
幾個城管一見到她,立刻臉色變了,其中一個城管說:“哎呀,姐,您怎麽來了?你認識他嗎?”女人說:“先不說認識不認識,你們罰款罰多少?”幾個城管有點不好意思。
王一說了一句:“他們要罰3000。”王一發現,她就是長富宮
老板,那個自稱是他姨的女人。
“那你付了?還是沒錢?”女人問。
“沒付,我隻想交300。”
女人轉身問幾位城管:“300,行嗎?如果不行的話,我讓酒店的人馬上送3000現金過來,再給你們送兩箱飲料。你們一天也蠻辛苦的。”
城管隊長模樣的人立刻說:“可以,可以!當然可以300!我們的目的主要在於批評教育,絕不是罰款!再說,姐,您都說了,那肯定更沒有問題啊。”
女人露出潔白的牙齒:“那就謝謝幾位了,有空來酒店玩,我讓他們好好招待你們。”
隊長:“好的,謝謝姐,您去忙吧,啥事您一句話!他的事兒我們和他處理,您放一萬個心。”
女人又對王一說:“回頭來酒店找我,你想去省城任何夜總會發傳單的話,我給他們打個招呼,你去發就行了。”
城管們對他的態度立刻來了個大轉彎。
“你認識她嗎?”城管問王一。
王一說:“認識。”
城管收了王一的300塊錢,給他開了收據。然後又告訴他哪些路段城管比較少,或者說什麽時間是城管午飯時間,讓他掌握大體的一個情況,這樣他發傳單就不會再有人抓他的現行。
王一說:“多謝,多謝。”
又過了一天的早上,王一終於接到了第一個陌生電話!他興奮極了,這個號碼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盯著這個號碼足足看了快半分鍾,才接通手機。
“喂,是王一嗎?”清脆悅耳的女聲。
“我,我是,請問你是哪位?”王一期待著。
“我是董馨。”電話裏先是安靜了幾秒,然後傳來董馨的聲音。
王一想起那個天生麗質的女警,他驚喜,又有點慚愧。在鹽場的時候,她曾經幫過他幾次;而且王一母親去世,她也來幫忙。但是他出來以後,也沒有給人家打個電話,實際上他把她的號碼不知道放哪兒去了。他覺得臉發熱,有點掛不住。
“是你呀,董馨,聽到你的聲音真高興!”王一發自內心地高興。
“王一,這,好像不是你說的吧,你現在哪裏?”
王一說他在省城,董馨很高興,說要請他吃飯,他們也好久沒有見麵了。王一說:“我請你,不能讓一個女孩子請客。”
“說我們見麵再說。”董馨似乎有點急切和期待。
聽著女孩清脆的聲音,王一心裏升起一股溫暖。她也不止一次地幫助他,他想一會兒見麵後,他該說什麽來表達他的謝意?他有些為難了。
董馨說了一個餐廳的名字,王一恰好知道,以前大學時候,他和崔名揚也光顧過那裏。
半小時後二人見麵了,王一有點被眼前的董馨給驚住了。身穿便服的董馨,膚色白皙,化了淡妝,身材豐滿頎長,王一甚至有點不敢多看她一眼。董馨抓住王一的手,使勁地握著搖了幾下,看得出這次見麵她是很高興的。
坐定了,董馨問王一:“你都好吧?你今天有點奇怪啊,你這什麽表情啊,怎麽臉都紅了?”
“哎,沒事。”王一搖頭,摸摸自己的臉,“臉紅嗎?有臉紅嗎?”他稍稍尷尬。
“怎麽沒有?”董馨咯咯地笑了。
“沒有,沒有,天氣熱吧。”
“天熱?今天才13度啊,你不想說是吧?”董馨很懷疑。
“和我有關嗎?”董馨已經察覺到什麽。
“有點吧。”王一不得不實話實說。
“那你就得說!”董馨的聲音讓王一無法拒絕。
“是你,太漂亮了.......”王一有些不自在。
輪到董馨臉紅了:“你說什麽啊,你是在笑話我吧,你一直這麽會講話,會討女孩子喜歡嗎?以前我真的沒有看出來。我可是見過你女朋友的,她可比我好看多了啊。”
“不,不,你們都漂亮,都漂亮。”王一有點狼狽。
“那麽,到底誰好看?”董馨刨根問底。
“都好看,都好看。”王一還是那句話,臉色更紅。
“好了,不為難你了,你說什麽我都信。不過你這麽說,讓我都不知道往下說什麽好了。”
董馨瞬間變成了羞羞怯怯的小女孩,手也不知道放哪裏好,臉上又泛起了紅暈,清澈黑亮的眼睛連忙看向窗外。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幾秒鍾。
因為王一的個子高,剛才她沒有看到王一頭上的傷痕,她這會兒仔細端詳王一的時候才發現。
“你頭上的傷疤怎麽回事?”董馨顯得有些緊張,她站起來,走到王一這一側,仔細地看著傷口,“你不會是和人打架了吧?”董馨顯得有些緊張。
“是,但不是我找的事。我進一家迪廳發傳單,是他們幾個保安先動的手。”王一把接下來的事情大致敘述了一遍。
“你去哪裏發傳單啊?唉,傷得厲害嗎?”
王“你去哪裏發傳單啊?唉,傷得厲害嗎?”
王一搖頭。
“是你把人家打得厲害吧。”董馨無奈地搖搖頭。“在哪裏打的架?那個迪廳叫什麽名字?”
“叫‘長富宮’。”王一說。
“長富宮?”董馨嘴角微翹,“你真會找地方,去醫院了嗎?”
“去了。”王一說,但他沒說那麽細。
這時候菜上來了,他們開始邊吃邊聊。
“你不用急,你找你朋友的事情,我們現在也是朋友了,或許我還可以幫你呢。”董馨說著,給王一夾了菜放進他的餐盤裏,“你多吃點,傷好不久。”董馨關切地說。
“謝謝,你要幫我,怎麽幫?”這是王一最想知道的事情。
“是,也不局限這件事。另外比如說,你來省城找份工作,或者做點生意啊,要不你去那個‘長富宮’舞廳做管理,或者是保安經理,不也是挺好嗎?”
“算了,我在崔名揚的事情有下落之前,什麽事也不想做。再說,我把人家保安打了,我現在去那裏當保安經理,有點欺人太甚吧。”王一說。
“那有什麽,說不定你去了,工資會不低呢。”董馨帶點調侃、神秘地說。
“我明白。但我不想去。”王一還是拒絕了。
“好吧。不勉強你。另外,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在鹽湖,沒麻藥就給人開刀做手術那事,你當時怎麽想的?不怕有風險、出什麽事嗎?”董馨把在她心裏憋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是不是因為那個人是你朋友?”董馨補充了一句。
王一:“不是。我當時的角色也是兼職醫務員,領導給我的工作也包括給人看病。當時那個情況已經很危險了,如果不開刀,會死人的。我問了‘三建’能不能忍住,他說可以。其實你應該想到了,就是他說忍不住,我也會找6個人摁住他,給他開刀的。知道如果手術失敗了,我可能會受到處罰,甚至加刑。但是在當時情況下,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我開刀不會讓他死在我手上,不開刀我是沒事,但他可能會死在我麵前,你說,我該怎麽做?”
“你膽子真大啊。張頭說,除了你王一,一個在手機裏,就聽醫生給你說了半個小時如何開刀、連個最低級別的護士都算不上的人之外,整個500萬人的城市裏頭,絕對絕對沒有一個醫生,敢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做那麽大的手術……會疼死人的你知道嗎。”董馨說不下去了,打了個冷顫。
“那真的沒啥,不值一提,我們不說這個了吧。”王一不當回事地笑了笑。
“好。”董馨說。
他們繼續邊吃邊聊。
董馨說,也會幫他打聽打聽崔名揚的事情,有什麽消息就立刻告訴他。他們相互加了微信。董馨還說有機會要去看望李曦曦。
董馨問他貼了多少傳單,他說500多張吧,董馨讓他注意身體。最後,說起關於崔名揚的線索,她輕描淡寫地說:
“我爸爸有個朋友,我要叫他叔叔,是我爸的老下級,從當警察的第一天起就叫我爸爸哥哥。有次來我家,我隱約聽到過崔名揚這個名字。他現在是你們縣城的公安局主管副局長,負責偵破這個案子。下次我再見到他,我幫你打問打問。”
王一:“那個副局長叫什麽名字?”
“叫白如冰。”
“你爸爸也在公安局工作嗎?”
“以前是,現在他在省監獄管理局。”董馨淡淡地說。
王一明白了,董馨為什麽可以不止一次地能幫上忙。
分手的時候,董馨半開玩笑地說:“是長富宮的人送你去的醫院吧?”
“你怎麽知道?”
“你住的是最高級的套房,吃的是最好的東西,還有美女24小時伺候著,對吧?”
“你又怎麽知道?”
“因為你高大帥氣啊。”董馨笑開了。
“少來,到底怎麽回事?”
“因為那個老板是我姨。”
“可她不知道我認識你啊?”
“因為你手裏的傳單。”
“傳單怎麽了?”
“因為你肯定說了,你是崔名揚的朋友,你在找他。”
“對啊,那又咋啦?”
董馨停了一下說:“因為,她是崔名揚的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