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到這裏,郝紅梅站起來,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
我認識她時,她4才歲。之後的25、6年裏,沒見過她如此恐怖的表情。
郝紅梅端起茶杯,把桌四瓶”茅台”開了一瓶,往杯子裏到了一半,直接灌進了嘴裏,接著又第二杯,我才發覺有些不對。
“郝紅梅,有事說事,啥事不要自己扛!你以為你誰?再說了,我們在坐的人又都是誰?啥事都可以替對方抗!至少我姓王的是這樣的........”,
海鷹、老鄭、一起站起來,開始對我怒目相向。
海鷹憤怒地說道:“姓王的,你以為,就你敢打個洋鬼子吃一年牢飯是不是?你以為,我和老鄭在國內混了個副處長,就把朋友的事情丟到茅坑了是不是?你他媽真是狗眼看人低,現在!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我姓海的,我的炕子(新疆土語,指肚子裏)裏還是兒子娃娃的血!你留了幾年洋,不要看錯人了!你要再這樣看我這樣的人,你信不信,老子敢煸你!”
由於氣憤,海鷹氣得滿臉通紅,鼻子一扇一扇的。
我被罵,沒生氣,鼻子酸酸的。
十年過去了,他仍然是我那義氣深重的哥們,當了官,骨子裏沒變。
老鄭陰沉地盯著我說:“你剛回來,我不想和你說傷感情的話。你以為,我和海鷹現在貪圖這芝麻大的官,不敢做事情?聽你這麽說,我都要哭出來了!你還是10年前,那個和我們有一樣顏色血的那個人嗎?是的話,就給我好好說話!”
這些年,老鄭可能是職業的關係,曬黑了。我看見幾顆透明、亮晶晶的眼淚,從他那已經有了眼泡的眼睛裏滾了出來。他看著我,有些失望地搖著頭。
順子是最後一個站起來的。說:“在兄弟姐妹們中間,我是個平頭百姓,屁也不是。辦事需要錢的話,弟弟我辦了,沒有上限。”說完,他坐下了。
我看見,順子的後肩開始起伏,片刻後,他使勁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再也不說話。
我猜想,他可能是因為自己隻有錢,不是一個官,在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中間沒有地位的緣故。
我被他們深深感動了。郝紅梅說的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我站起來,往窗口走了兩米,轉回身,深深地向海鷹、郝紅梅、老鄭、順子,向這幾個肝膽相照的朋友、兄弟、姐妹,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誰也沒理我。
大家就默默地期待著。
“我如果知道,就因為當初我的一句不是人話的假話,就帶來了那樣害人的後果,我情願讓海鷹現在就撕爛我的嘴!”
說完,郝紅梅雙手捂住眼睛,肩膀開始輕微顫抖,鼻翼也抽動起來,淚水慢慢地順著指縫流下來。
我們全體被雷擊一般呆在原地,完全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得無法言語,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遞給郝紅梅兒張紙巾,“:表嫂,你知道我們幾個人是誰, 你覺得還有啥不能說嗎?“
郝紅梅無比驚訝,看著我,臉有含羞和臉紅。
這是我第二次這樣稱呼她,第一次是她和我表哥毛毛毛結婚,第二次,就是現在。
漸漸地,她的情緒有些平穩了。
“你們記得,那年在我舅母的農家樂吃飯,在說打那個李軍的時候,蘋子進來問我們在說什麽,我就沒說實話,隨便編了個黃瓜的托詞,記得嗎”
“有點印象。”順子也想起來了。
“李軍是誰” 老鄭問。
海鷹瞪了他一眼“:你有點腦子行不行?當年我們為誰受的處分?”
郝紅梅又停住不說了。
我們不催她。
”就那麽一句話,就把蘋子給害了,我也斷送了你們的愛情啊......嗚嗚嗚。”
此刻的郝紅梅,再次控製不住,她的嘴唇開始猛烈地顫抖,眼淚淚水從她的眼眶不斷地湧出,她木然地望望著對麵牆壁,好像被沉重的負擔壓得說不出話、喘不過氣,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穩,每一次呼出都伴隨著一聲悲涼的歎息。她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掌心,看得出:她沒有感覺到疼痛,也許他心裏的痛苦比身體的任何疼痛都要讓她撕心裂肺地痛。
我聽到她這樣一說,針刺一樣站了起來,立刻想要知道她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我看到海鷹衝我搖搖頭,示意聽郝紅梅繼續說下去,不要幹擾她。
終於,32歲的正處掛副廳、省級人大代表、我認識了26年,從托兒所到大學的同學----郝紅梅,??畢竟是個女性,在巨大的精神壓力和自己當年一句隨意謊言所導致的悲劇麵前,所有的職務、地位、級別都無從掩飾她作為一個女人的脆弱。她的嘴唇微微顫動,目光變得空洞呆滯,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坍塌。足足有一分鍾,她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像,一動不動,仿佛在承受無法言喻的痛苦和絕望。突然,她張開嘴,舌頭幾乎伸出了一半,然後仿佛內心的堤壩瞬間崩潰,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那哭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痛楚,如同一頭被困的猛獸,掙紮著釋放出心底最深處的絕望。此刻,所有的榮譽和地位都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是一個深陷自責和悲傷中的女人,無助而絕望,哭聲在空曠的房間中久久回蕩。
我和海鷹、老鄭、順子再次被眼前的新情況驚得幾乎要神魂顛倒。我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眼前的場景完全出乎我們的預料,仿佛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海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些什麽,卻一時語塞。老鄭緊緊皺著眉頭,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顯然內心的震驚和困惑已經達到了極點。順子則不斷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解釋這一切,但眼神中透露出的迷茫和無助顯而易見。
我們互相對視,試圖從彼此的眼中找到答案。然而,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隻有同樣的疑惑和驚恐。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我們的心跳聲清晰可聞,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我們的所有計劃,所有的預設和準備在這一瞬間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到底是什麽力量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眼前的局麵讓我們感到無比茫然和無助。
在這樣的氛圍中,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我們和郝紅梅之間隻有那滴滴落下的淚水和心靈深處的共鳴在交織著。我們默默地陪伴著她,希望能夠分擔她的痛苦,盡管知道這種痛苦可能永遠都無法完全消失。
??“下一句話,我就要罵你了,兄弟。”郝紅梅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憤怒,她將臉轉向了我,眼中充滿了失望和怨恨。
“我?”我感到大為困惑。
“你知道不知道?蘋子失蹤的時候,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你完全沒有察覺嗎?”郝紅梅的聲音中充滿了煽動,她的眼神仿佛在控訴我。
晴天霹靂!
我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郝紅梅,不,嫂子,你這麽罵我都可以,但這種玩笑可不敢亂開!”我看到她的臉已經扭曲了。
“會是玩笑嗎?會是玩笑嗎?會是玩笑嗎??啊!一個19歲的處女,會拿懷孕這種事情開玩笑嗎?你不是個海歸嗎?你在加拿大聽說過嗎?我知道你去過美國,你在美國聽說過嗎?我知道你不是學醫的,但這一點常識你難道沒有嗎?你們在一起前後兩個多月,蘋子都沒告訴過你,她從第二個月起就沒來過大姨媽嗎?你該不會不知道,我現在說的大姨媽,不是你表哥他媽,不是我婆婆。 啊?”
郝紅梅是氣糊塗了,這種話,她也能說。她的聲音因激憤而發顫,身體一直顫抖著。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不,是個炸雷!
我的心被一把利劍刺穿,我感到自己的仿佛脫離了肉體。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過震驚,我無法接受,也無法相信這一切。
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內疚和自責之中,我感到站在一片漆黑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拔。
屋子裏,時間仿佛變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鍾都仿佛是一種煎熬,壓抑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讓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而困難。屋子裏的安靜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每一聲都像是在提醒著他們這種無法言說的緊張和不安。
郝紅梅的眼神充滿了怒火和某種懊悔,她的表情在向我們傳達著她內心的痛苦。而我,以及其他人,都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麵,每一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僵硬而凝重,仿佛在等待著一場不可避免的風暴的到來,但又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令人窒息!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每個人都緊緊束縛在這片壓抑的氛圍中,無法逃脫。
讓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找到出口。
此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緊張與期待,仿佛每一秒鍾都被拉長。我、老鄭、海鷹和順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郝紅梅的臉上。她每一絲微小的表情變化,都牽動著我們的心弦。
我心中急切地想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內心有一團火在燃燒。郝紅梅的話語像是開頭的一扇門,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踏進去,探尋那門後的世界。我的手微微攥緊,指甲輕輕陷入掌心,那種期待的情緒讓我有些難以自控。
老鄭坐在我的左邊,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一絲焦慮和思索。老鄭平日裏一向沉穩,但此刻他緊緊握著茶杯的手暴露了內心的波動。茶杯中的茶水已經涼透,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老鄭的目光時而飄向窗外,時而定格在郝紅梅的臉上,似乎在尋找什麽答案。
海鷹則坐在我的右邊,他平時的瀟灑和自信在此刻都被一種無形的重壓所取代。他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著下巴,眉頭深鎖,眼神中透著一種迫切的期盼。他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郝紅梅,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急切,在等待著一線希望。
順子則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斷地調整坐姿,雙手時而交握,時而分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焦慮、有期待,也有一絲不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順子的目光牢牢鎖定在郝紅梅的嘴唇上,也在等待她說出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擺在大圓桌上的美餐早已涼透,菜肴的香氣已經淡去,但沒有人動筷子。大家的胃口似乎都被這種緊張的氣氛所吞噬,任何美味佳肴在此刻都顯得那麽無關緊要。餐盤中的菜色豐富,卻無人問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郝紅梅所吸引。
郝紅梅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深切的自責和無法原諒自己的情緒如烈焰般在她心中燃燒,無法挽回的錯誤帶來的劇痛如同一把利刃,無情地撕裂著她的靈魂。這些年來,那種痛苦像惡魔般緊緊纏繞,日夜折磨著她,讓她幾近崩潰。她開始講述一段這些年來如噩夢般反複折磨著她的、不為人知的往事,每一個字都仿佛在撕開她心中的傷疤,血淋淋地展現在我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