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94章：塞北雙雄(1)
北古城黃土堡，堡主沙孤駝最近有些心氣不順。
北漢消亡，宋軍攻打燕雲十六州是遲早的事，宋遼兩國一旦開戰，黃土堡夾在中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這個土匪寨沒準會被大軍鐵騎連帶踏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武功再高，也不能阻止一國大軍。
近來嘯天狼也在蠶食黃土堡的地盤。嘯天狼原本是草原雄主，開了個大牧場，養馬數千，才大氣粗，雄霸牧野。過去嘯天狼的地盤是塞上草原，沙孤駝的地盤是黃土荒漠，嘯天狼牧馬，沙孤駝當刀客，雙方相安無事。但後來沙孤駝的勢力越來越大，不再滿足於黃土高坡，就擠進了草原，搶了嘯天狼的馬場。嘯天狼打不過沙孤駝，隻有躲著沙孤駝，靠搶劫為生，成了馬匪。
嘯天狼一般都在草原出沒，搶劫遊牧民和蒙古人為主，但近來嘯天狼打劫打過界，搶到南邊來了。更可狠的是嘯天狼不但打劫過路的客商，還搶劫沙孤駝地盤上的商戶。
沙孤駝就納悶了，是誰給了嘯天狼膽子，敢公開挑戰黃土堡。嘯天狼手下隻有幾十號人，嘯天狼的武功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況且嘯天狼是一個居無定所的馬匪，又不需要建宅子開商鋪，他要這麽多錢才來幹什麽？怎麽突然著了魔似的大肆掠財？
沙孤駝想不出個所以然，心中鬱悶，想找人解悶，信步來到李雨桐的住處。
李雨桐見沙孤駝來了，起身去給他端茶倒水。她反應十分平淡，不驚不喜也不煩，似乎在做本份工作，盡女人之職。
李雨桐與沙孤駝之間就是契約關係，我當你的女人，你殺我的仇人。她對沙孤駝若即若離，不卑不亢，盡心盡責，該做的事都做。但她絕不在情感上投入，她的心已經死了。她也不想嫁人成家了，更不用擔心家族蒙羞，她甚至不怕別人恥笑，她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所以她現在什麽都不怕，沒有人能夠要脅她，她也無需刻意應承沙孤駝，隻謹守承諾，當沙孤駝需要時就滿足他，一旦沙孤駝殺了太門西，她就遠走天涯，遠離塵世，孤老終生。
李雨桐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反而讓沙孤駝欲罷不能，他有很多女人，唯獨這個女人對他愛理不理，骨子裏有一份高傲，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豪門千金的傲氣，所以沙孤駝從來沒有把她與其他女子等同看待。沙孤駝沒有娶親成家，他不信婚娶那一套，女人對他來說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喜歡了就換一個，這多方便。隻有李雨桐他一直留在身邊，相當於黃土堡的壓寨夫人。
沙孤駝見李雨桐上完茶水後恭敬溫順的站立一旁，便指指椅子說：“你坐下，我有事想眼你說。”
李雨桐坐下，靜靜的看著沙孤駝，神情專注，文靜端莊，不撒嬌作態。這讓沙孤駝感到十分舒服，大家閨秀就是大家閨秀。
沙孤駝問：“雨桐，你說這個嘯天狼是怎麽回事？我和他打交道這麽多年，我了解他，他實力有限，絕對不是我的對手。但他近來不斷挑釁黃土堡， 得寸進尺，我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麽強勢過。難道他真想奪回草場嗎？他哪兒來的底氣？你幫我分析看看，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沙孤駝對李雨桐的口氣尊重，像是夫妻說話。
李雨桐說：“嘯天狼肯定想奪回馬場，他過去也不時騷擾黃土堡，但每次堡主都能從容應對，使嘯天狼不敢輕舉妄動。這次有什麽不同嗎？我看堡主眉頭緊皺，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
沙孤駝說：“嘯天狼過去也幹過這種事，偷襲我的馬場，但有一次差點被我抓住，從此他再未冒險。不過這次感覺不一樣，他一二再，再而三，好像是有長期謀劃，不是一時興起而為。而且他每次行動，其時間地點都掌握得非常準，都是在我遠離時，搶一票就迅速撤走，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就逃之夭夭，讓人防不勝防，十分頭疼。”
李雨桐說：“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來嘯天狼找到了靠山，有人在背後支持他，給他出謀劃策。”
沙孤駝點頭說：“我也是這麽認為，但這個人是誰呢？誰有這個膽子來虎口奪食？”
李雨桐思考說：“堡主是武林風雲榜上的宗師級高手，我想不出何人有這麽大的膽子來招惹堡主，除非…”
沙孤駝知道李雨桐又想到了太門西，這個人讓李雨桐念念不忘，什麽事都往這家夥身上想。雖然他也知道這都是李雨桐對太門西的仇恨所致，但還是讓他有些吃味。
沙孤駝看了一會兒李雨桐說：“我倒是忘記告訴你一件事，太門西也到漠北來了。這次宋朝攻打北漢，太門西也參與了，他那五百鐵甲軍出盡了風頭，在遼軍中橫衝直撞，遼軍沒有應對之法，吃盡苦頭，最後隻有退兵。”
李雨桐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一反剛才沒精打采的神態，張口就要問，但發現沙孤駝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便強忍住了。
沙孤駝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想知道我為何沒有去殺太門西，而是等到北漢亡國宋軍撤離後才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李雨桐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沙孤駝，聽他怎麽解釋。他們之間是有協議的，不能隻讓一方付出。
沙孤駝解釋：“我答應過要殺太門西，我沒有忘記咱們倆之間的約定。但此次太門西跟隨數萬大軍出征，根本就沒有殺他的機會，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怕你一時衝動，莽撞行事。”
“那麽他現在人呢？返回中原了嗎？” 李雨桐強壓怒氣問。
沙孤駝一笑，放出一個驚人消息 ：“沒有，他往我們這個方向來了。”
“什麽？” 李雨桐再也不能假裝鎮靜，“那…那麽你懷疑嘯天狼最近的所作所為與太門西有關？”
李雨桐心潮激蕩，我就知道，這世上敢挑戰黃土堡的就隻有太門西，這家夥膽大包天，沒有不敢幹的事。
沙孤駝觀察李雨桐的反應，意味深長的問：“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李雨桐也不否認，“他自己送上門來，這是殺他的最好機會，老天有眼！”
沙孤駝搖頭，“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太門西來這裏幹什麽？他為什麽要挑釁黃土堡？他知道你在我這裏嗎？”
什麽意思？李雨桐的心咚的一跳，臉紅了一下，隨即坦然說：“這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太門西來了就不能放他走。” 李雨桐語氣堅決，沙孤駝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很明確。
沙孤駝點點頭，“我明天進草原去尋嘯天狼，你隨我一起去。如果太門西和嘯天狼是一路的，他肯定會出現。”
李雨桐站起來對沙孤駝一躬身，“雨桐謝過堡主。”
李雨桐的反應有些迫不及待，太門西呀太門西，你給我等著，你的死期到了！
“你還在等什麽？” 沙孤駝見李雨桐有些走神。
哦！李雨桐回過神來，走向臥床，該履行她的義務了。
沙孤駝看著李雨桐寬衣解帶，他眼中獸光閃爍，每次提起太門西，李雨桐就有一種抑製不住的衝動，這隻是因為仇恨嗎？沙孤駝腹中一股火，李雨桐是他的女人，他不能容忍李雨桐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仇恨也不行！
李雨桐沒有回頭，但感覺得到沙孤駝火辣辣的目光，每當提起太門西，沙孤駝就莫名其妙的吃太門西的幹醋，真是可笑！我是要殺太門西，又不是要嫁太門西。
她知道這個時候沙孤駝特別狂暴，她已有心裏準備，籲了一口氣，默默的躺上床，等待狂風暴雨。
…
沙孤駝帶著李雨桐和幾十個刀客進入草原，去尋找嘯天狼。問題是嘯天狼居無定所，茫茫大草原到哪裏去找人。沙孤駝知道一些嘯天狼經常出沒的地方，即便如此，那也是大海撈針，隻有撞運氣。
沙孤駝四處找尋嘯天狼，嘯天狼卻自己送上門來了，他帶著一幫馬匪衝到沙孤駝的地盤大肆搶劫一通。因為知道沙孤駝不在家，嘯天狼幹脆放手大幹，一口氣連劫八家店鋪和商行，都是沙孤駝的產業，就差沒有直接把黃土堡給抄了。
沙孤駝得知這一消息後氣得咆嘯，急急趕回，但嘯天狼早已揚長而去，隻留下劫洗後的一片狼藉，這次黃土堡損失慘重。
偏偏這時又傳來更讓沙孤駝糟心的消息。馬場被搶了，幾百匹馬被嘯天狼牽走了。
沙孤駝一拳頭砸碎了桌子，眼睛四處一看，他要殺人，他要吃人了！
沒有人敢出聲，都靜靜的躲到一邊，這時候誰要是不長眼敢靠近，真有可能被他吃了。
沙孤駝縱橫荒漠幾十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這次不僅僅是搶點東西，而是公開挑釁和羞辱他，是向他宣戰。
問題是沙孤駝沒有應對之策，嘯天狼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無蹤，雖然沙孤駝武功高強，但卻奈何不了這個馬匪。而沙孤駝有家有業，隨時可能被襲，這樣下去要把人搞瘋。
沙孤駝無計可施，他的屬下也都苦無良策，而且根本就不敢說話，沙孤駝隻有大喊大罵亂砸東西，他真的要瘋了。
這個時候李雨桐展現她“壓寨夫人”的擔當，她見沙孤駝罵夠了，喊累了，就把眾人支開，屋裏隻留下她和沙孤駝兩人。
她去把摔倒的椅子扶起，對沙孤駝輕言細語的說：“大王，你先坐下，雨桐有個想法，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好嗎？如果我說的不中聽，大王隻管拿雨桐出氣，怎麽懲罰雨桐都行。” 她伸出雙手握住沙孤駝的一隻手。
李雨桐隻有在與沙孤駝激情時才呼沙孤駝為“大王”。沒想到李雨桐也有激情？李雨桐當然有“激情”，而且還使用得恰到好處，否則沙孤駝怎會這麽迷戀她。李雨桐經曆了這麽多磨難，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侯府千金了，也學會了心機，學會了使用女人的武器。她摸透了沙孤駝的性子，知道怎麽駕馭眼前這個男人。
沙孤駝粗糙的大手被李雨桐的纖手握著，覺得說不出的細膩和溫柔，似有一股柔情，他的心軟了，狂躁被柔情化解，情緒穩定下來。
沙孤駝坐下後，李雨桐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輕輕的揉他的太陽穴。
啊！好舒服！沙孤駝閉上眼，本來頭上像套了一個緊箍，這下放鬆了。
李雨桐低下頭，在沙孤駝耳邊小聲說出了她的想法…
第二天沙孤駝又帶著大隊人馬向草原進發，去堵截嘯天狼。按照推斷，嘯天狼應該把搶來的幾百匹戰馬買給遼國軍隊。遼國大將耶律沙住紮在宋遼交界地區，對宋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打仗，需要戰馬，嘯天狼肯定把馬匹賣到耶律沙那裏去了。
現在去追趕嘯天狼已經遲了，嘯天狼可能已經賣了馬匹，在返回的路上。
沙孤駝此行的目的是在嘯天狼的返途中伏擊他。
但沙孤駝再次失算了，他去南邊攔截嘯天狼，嘯天狼卻去了西邊，把馬賣給了西夏。
當然沙孤駝還不知道這個情況，還在快馬加鞭的趕往東南方向。
不敢想象沙孤駝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麽樣的狂暴，會不會把李雨桐掐死？這次行動他們倆商量了半天，雖然最後由沙孤駝定奪，但失敗了就必須由李雨桐擔這個責任，是她提出來的。
還有更絕的事，嘯天狼把馬匹賣給西夏後沒有回草原，而是直接奔襲沙孤駝的老巢黃土堡。
也不知道是誰在給嘯天狼出謀劃策，把沙孤駝的每一步都算計到了，真是算無遺策，有如神一般的存在。
沙孤駝帶著黃土堡的精銳遠行，黃土堡防守空虛，嘯天狼帶了幾十快騎奔殺而至。他這次要幹一票大的，幹一件震驚江湖的大事，他要踏平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黃土堡。
嘯天狼是不是吃了豹子膽，這次實在太瘋狂了，他被沙孤駝壓製多年，今天要揚眉吐氣一回，要氣死沙孤駝。
嘯天狼的特點是快，來去如一股旋風，往往是他一出現，對方基本沒有時間準備，被打個措手不及，他得手後又立即離開，所以很少失手。
這次也是一樣，隻見遠處升起一團黃沙，伴隨著轟鳴的馬蹄聲，人們還在翹首仰望，嘯天狼已經衝出黃沙出現在眼前。
但這次黃土堡似乎早有準備，大門緊閉，圍牆上站滿張弓搭箭的人，眼見嘯天狼衝近，也不問來人是誰，直接放箭。
嘯天狼的人紛紛中箭，隻有急停，拉馬後退，退到弓箭射程之外。
這樣一來，嘯天狼沒有了突襲效應，失去了快攻的優勢。
沙孤駝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帶走大部分人，後方空虛，臨行前就做了交代：在他外出的這段時間，黃土堡大門關閉，無事不準打開，晝夜三班值巡，隨時做好打仗準備。
嘯天狼被堵在黃土堡外，他進退兩難，現在要進入黃土堡就隻有強攻硬闖，但他隻有幾十人，想攻進防守嚴密的黃土堡不太現實。但如果就這麽撤走，他又心有不甘。
嘯天狼正在猶豫，考慮下一步該行動，就聽一聲號響，四周黃沙騰飛，似有千軍萬馬衝殺過來。
不好，中計了！嘯天狼大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