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84章：雷峰塔祭(2)
趙光義看了太門西半天，“太門西，你這個人讓人搞不懂。”
“皇上，那麽這件事就這麽敲定了，我如果辦成此事，皇上就發一道聖旨，封我為公爵、封我的夫人為誥命，赦免她們的奴籍。”
太門西怕趙光義變卦，居然伸出手掌，想來個擊掌成交，“皇上，成交？”
“成交！” 趙光義看著太門西伸來的手，糊裏糊塗的應了一句，差點也出掌相擊。
趙光義感覺自己怎麽像個商販似的，都是這個茶葉販子搞的，還擊掌成交呢？朕是皇帝！
……
離開京城這一天，太門西來皇宮取一封皇上的手喻，這是趙光義寫給錢俶的勸降信。
趙光義想過了，既然太門西要去說服錢俶，何不助他一臂之力，這小子還真有一些能耐，能把這事做成還真說不定。
進到宮裏，趙光義正在召見眾臣，太門西就等在偏殿裏。
不久散朝，眾臣離去，太監王繼恩來到偏殿，把一封皇上的手喻交給太門西，說皇上還有其他的事，就不見他了。
太門西謝過，從偏殿出來，有些大臣們還在三三兩兩說話。太門西覺得其中有一人眼熟，看了過去，正好那人也看過來，兩人一對眼，都認出了對方：
“劉澄！是你這個奸賊，我打！”
太門西腦子一熱，想都不想就衝了過去。
劉澄沒想到太門西一上來就要動手，他是大內侍衛出身，武功也是一頂一，心說我還怕你不成？
太門西想揍劉澄，劉澄也想揍太門西，他上次被太門西出其不意的踹了一腳，這個仇還沒有報呢。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人掄起拳頭，當時就扭打到一起。
太門西的逆天大法已頗具火候，但虧在隻會一套刀法，而他又沒有帶刀，在招勢上輸了劉澄一截。
劉澄靈活的躲閃太門西，伺機回手，太門西先挨了幾拳。
劉澄出手狠辣，太門西被打的切切咧咧、歪歪倒倒。劉澄頗為得意，今天是你自找，看不揍扁你。
大臣們見穿著朝服的大臣與人打起來了，目瞪口呆，這可是皇宮呀！想勸架又不敢上前，怕被誤傷，看這倆人的凶狠勁，挨一拳可經受不起。
有人認識劉澄，這是皇上新任命的寧州刺史，也算是一方大員了，怎麽與人打起來了呢？
沒想到這個劉澄還挺能打架的，拳拳到位，打在對方身上砰砰響。
而這個挨打的人又是誰？看起來不像朝官，也不像宮中人，是誰這麽大膽？敢到皇宮中滋事打架。
太門西上來就吃了虧，被劉澄打毛了，他見打不著劉澄，每次都被劉澄躲過了，幹脆和身撲上去，去抱劉澄，這個打法有點無賴了。
太門西肚子上又吃了劉澄一拳，痛得他倒抽涼氣，但總算抱住了劉澄，兩人一起滾到地上。
太門西翻身騎到劉澄身上，我看你還怎麽躲。太門西雙拳亂砸，劉澄雙腿亂踢，雙手阻擋，兩人像潑皮打架。
這次太門西占了便宜，太門西學過逆天大法，力道猛狠，拳拳打得劉澄嗷嗷叫。
幸虧宮廷侍衛趕到，把他們兩人拉開，否則劉澄就要被打斷氣了。
趙光義聽說有人在殿外打架，不敢相信，匆匆趕出來個究竟，正看到太門西騎在劉澄身上揮拳。
趙光義氣急敗壞，大喊：“太門西！”
眾人一聽，原來這人就是襲擊揚州的太門西！大家都聽說過此人，竟然是眼前這廝，他怎麽在這裏？又怎麽和劉澄打起來了？
劉澄躺在地上嘴裏直哼哼，站不起來了。
趙光義走過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劉澄，劉澄鼻青臉腫。又看了一眼太門西，也是鼻青臉腫，這樣心裏還舒服了一點，自己也恨不得給太門西臉上一拳，這小子太招人恨了。
他厲聲喊問太門西：“你這是幹什麽？”
太門西激動的說：“陛下，我是在為國除害，劉澄這個奸佞小人，就是他在楊子城外屠殺同胞，殺了我手下幾萬南唐將士，那時他也是南唐將領，怎麽下得了手？當年唐國主賜死林仁肇，劉澄監刑，本來隻是鴆殺林仁肇一人，隻因林仁肇罵他國賊，他就擅自殺了林仁肇滿門，一百多口人，連丫鬟下人都不放過。唐國主派他去保衛潤州，當時他就已經有了叛國之心，他自知叛國是滅門之罪，但卻置妻兒父老全家人不顧，離開金陵時還帶走了所有的金銀錢財。就連他的親生女兒都為他不恥，寧願以死替父謝罪。這是什麽個東西啊？用全家人的性命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陛下，這種人留不得，留下將來肯定是個禍害。這種不忠、不義、不孝、不仁的畜牲就該殺！” 太門西越說越激動，怒火難平。
在場眾人聽太門西這麽說，都很驚訝，劉澄居然是這種人，如果太門西說的是真的，這人也太無恥了吧。
劉澄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無力說話，也無法辯駁。
在趙光義心中，劉澄立過大功。錢俶攻打潤州時，盧絳前去增援潤州，幸虧劉澄趕走了盧絳，獻出了潤州，這才打開了金陵的東大門，否則一旦盧絳進入潤州城，這仗就難打了。就因為劉澄的這個大功，他才封了劉澄一個刺史。隻是沒有想到劉澄如此自私，人品這麽糟。但無論如何劉澄也是朕親封的大臣，太門西居然在皇宮對朝廷大臣大打出手，真是反了他了！
趙光義指著太門西怒斥：“太門西，我看你才該殺！你竟敢毆打大臣，還是在皇宮中，在朕的眼皮下，當著眾人騎在大臣身上，抓著頭發狂毆，你就是一個土匪。來人！”
“在！” 幾個侍衛應聲回答。
“把這個人… ” 趙光義停頓了一下，“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宮去！太門西，你給我滾！滾滾滾！”
趙光義本來想說把此人推出午門斬首，但又一想，太門西還有重要的事要去辦，自己剛把一封親筆信交給了他，現在還不能殺他，這才臨時改變了主意。哎喲，氣殺朕也！趙光義捂著胸。
太門西這時也清醒過來，今天一時衝動，冒犯了天威，隻怕要招來殺身之禍。趙光義說讓他滾，謝天謝地！現在不逃更待何時？
太門西對趙光義鞠了一躬，“多謝陛下！” 說完也不等趙光義回話，轉身撒腿就跑，他必須在皇上改變主意前逃出皇宮。
太門西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轉眼消失，他敢肯定這次創造了自己的百來記錄。
眾人看得瞠目結舌，這廝跑得也太快了吧！趙光義都沒有反應過來，根本來不及改變主意。
你還別說，趙光義還真是要改變主意，不是要殺太門西，而是要把這廝拉下去杖罰四十，但被這家夥跑了。
至於劉澄的結局，史書有記載，太平興國五年，宋太宗派軍進攻交趾（今越南），宋軍出師不利，中了敵人的詐降計。太宗下令寧州刺史劉澄帶兵增援，但劉澄按兵不動，前線的宋軍等了他足足七十天，他就是不發兵，貽誤了戰機。太宗大怒，這個劉澄果然是個禍害，下令將其斬首。
不過劉澄卻在詔命到達前暴斃，有人說劉澄是病死了，有人說是被人所殺，具體死因不得而之，也沒有人在乎，反正劉澄是死於非命。趙光義懷疑是太門西所為，認為太門西趕在詔命之前親手殺了劉澄。
…
太門西取了趙光義的信後，當即就離開了汴京，他也沒有回金陵，而是與詩冬和夢露直奔杭州。
到了杭州後，他們在《小樹林》客棧安頓下來，吳掌櫃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第二天太門西一行來到天竺山下的《南天竺寺》尼姑庵，找到慧慈師太，把夢露的雙鳳玉佩交給她。
兩天以後，吳越國王錢俶來到南天竺寺，慧慈師太陪著夢露在《靜思堂》等他。太門西和詩冬不方便介入，沒有參與他們的會麵。其他人也都回避，隻留下錢俶、夢露、慧慈師太三人。
錢俶一進門，慧慈師太就上前拜見，“貧尼慧慈拜見陛下。”
“紫竹。” 錢俶點頭，原來他認識慧慈師太，還知道她出家前的稱呼。
夢露站立一旁，緊張拘束，不知所措。慧慈師太拉了她一下，“夢露，過來拜見國主。”
夢露就要下脆，錢俶擺手止住，“不用，這裏不是朝堂，沒有外人。”
錢俶一進來就一直盯著夢露看，眼光沒有一刻離開過她。幾年前他在雷峰塔見過夢露一次，當時就覺得她太像黃鶯鶯了。自那以後，他就魂牽夢繞，老是聽到黃妃臨終前那淒楚的喊叫聲。
黃妃為他生過一個女兒，這孩子是他的一個心病。孩子出生時他沒有派產婆去接生，孩子差點死於胎中。黃妃大聲嘶叫呼喚，求他救孩子一命，他狠心沒有搭理。黃妃難產大出血，生命垂危，他也沒去見她最後一麵。甚至在孩子生下來後，他沒有見孩子一麵就讓人把孩子抱出宮。
事後他非常後悔，黃妃在他還是九皇子時就嫁過門，兩人十分恩愛，不管在黃妃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是她的錯，自己怎能如此絕情？再說了，那孩子…
想起那個孩子他就寢食難安，後來一查問，才知道孩子失蹤了，這下他急了，派人四處尋找，但再也找不著這孩子，這是他畢生的憾事，一直在折磨著他。
在雷峰塔見到夢露後，他就念念不忘，越想越覺得這女子就是那個失蹤的孩子。所以當慧慈師太送來雙鳳玉佩求見，他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
錢俶問夢露：“孩子，我能摸摸你的頭嗎？”
這是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夢露不知何意，但她並沒有拒絕，而是點點頭，她覺得這個人很慈祥，有一種親近感。
錢俶走到夢露眼前，伸手在她天頂上按了按，在一旁的慧慈師太也看得莫名其妙。
夢露沒有恐慌，十分順從，隻是靜靜的低著頭。
錢俶呼息開始加快加粗，手有些微抖，似乎在抑製內心的激動。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拉著夢露坐下，“咱們坐下來談，今天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看著夢露，眼中有淚。
慧慈師太注意到錢俶似乎一下老了許多，動作緩慢，剛進門時他還一身王氣，現在就像一個憔悴的老人。
錢俶對夢露說：“記得你叫夢露，上次在雷峰塔碰見你，問過你的名字。” 他居然還記得這個名字。
他指指夢露頭頂說：“你頭上長有朝天伏羲骨，那是我們錢家的特征：男顯骨，大富貴；女隱骨，旺夫運。”
錢俶挑明了夢露是錢家人，他把玉佩還給夢露，“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你母親在世時一直佩戴它，未曾離身。噯，見物思人，我對不起你娘。”
錢俶這話再明白不過，夢露是她女兒，他是認女兒來了。
夢露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時此並不驚奇，但麵對錢俶，這個拋棄她如她娘的爹，她還是無法接受。
夢露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心裏很亂，不知所措，她真希望這時候夫君在她身邊，幫她麵對這一切。
錢俶見夢露不說話，他有些失望，歎息一聲說：“你一定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娘遭遇了什麽，這是我一生的憾事。” 他似乎在回想當年之事，“你娘叫黃鶯鶯，十七歲嫁入錢家，我們夫妻相敬如賓，生活幸福美滿，直到發生了一件事。”
…
這件事要從錢俶登基說起，那是二十四年前，權臣胡進思發動宮廷政變，廢黜前國王錢倧，迎王弟錢俶，把錢俶推上龍椅，錢俶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當了吳越王。
胡進思怕廢王錢倧東山再起，要錢俶殺了錢倧，以絕後患。
錢俶不願意弑兄，但胡進思權勢熏天，大權在握，他能把錢俶扶上皇帝的寶座，也能把錢俶再拉下來。錢俶被逼無奈，動搖了。
但每當錢俶屈從於胡進思的壓力要殺錢倧，都在最後關頭被黃妃勸阻了，黃妃不讓錢俶替胡進思背黑鍋，落下個弑兄篡位的惡名。
那時錢俶與黃妃十分恩愛，黃妃給錢俶出了個主意，讓錢俶先敷衍胡進思，把殺錢倧一事拖著不辦。同時悄然調薛溫進宮，出其不意的換掉胡進思安插的禁軍首領。薛溫是錢俶的舊人，曾是錢俶的親軍首領，對錢俶忠心耿耿。
這個薛溫也是個能人，有勇有謀，接任禁軍首領後迅速掌控了禁軍，皇宮裏裏外外的守衛全換成了自己人，錢俶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還不能扳倒胡進思，胡進思仍然權傾朝野、黨羽眾多，但胡進思要想挾持國主就沒那麽容易了。
錢俶占穩腳跟後開始強硬起來，再也不提殺錢倧之事，而且還把保護錢倧一事交給薛溫。胡進思見明的不行，又玩陰的，幾次喑殺錢倧，但都被薛溫給擋住了。
胡進思那個憤怒，他本來把錢俶當個傀儡，沒想到錢俶還有這等手段，他後悔當初選擇錢俶繼位，老國主有十四個兒子，選誰繼位不行，為何偏偏就選了錢俶這個九王子。
胡進思後來知道了禁軍奪權之事是黃妃出的主意，他就恨上了黃妃，認為是這個女人在後麵挑唆，壞他的事。
這天黃妃突然失蹤了，找遍了皇宮也找不到人。這下整個皇宮大亂，一個妃子怎麽就失蹤了呢？錢俶也急得團團轉，派出人四處尋找，從宮廷侍衛到杭州知府的捕快全部出動。
最後在一個破舊廢棄的民居裏找到了衣衫淩亂，昏昏沉沉的黃妃。
問起黃妃到底發生了什麽，皇妃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自己昏睡過去，其它的事就再不知道了。
錢俶也想到這事可能是胡進思幹的，以此報複黃妃。綁架皇妃這種事也隻有胡進思有這個膽子和實力辦到。但苦於沒有證據，錢俶把胡進思莫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