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6章：天葵門主(1)
東亭子弟見李雲飄被砍下馬，呼叫著衝過去救李雲飄，李雲祥衝在最前麵，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哥！” 李開山攔也攔不住。
丹妃蹲在李雲飄麵前沒動，太門西帶著人迎了上去，詩冬截住李雲祥，雙方又是一場混戰。
太門西敬重李雲飄，他不想把僅剩的東亭府子弟宰盡殺絕，他指揮鐵甲軍擺成陣勢，擋住東亭子弟。
盧絳和薛溫也不想再混戰，這樣下去兩敗俱傷，除了增加雙方傷亡，沒有任何益處，於是各自下令收兵。
場上隻剩下詩冬和李雲祥還在廝殺，兩人都是長槍。詩冬先是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與李雲祥打了一輪，然後突然發起進攻，一陣快攻快打，把李雲祥逼得連連後退，李雲祥隻能勉強招架。
官兵開始還以為詩冬和李雲祥兩人旗鼓相當，心想又是一場男女決鬥，還是東亭府公子與太門西老婆單挑。有多事的人心想，今天這是怎麽了？東亭府的公子哥與太門西的老婆還打上癮了，等著看好戲吧！
誰知李雲祥根本不是詩冬的對手。人們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吃驚，太門西從哪兒找的老婆？個個都這麽厲害。
詩冬收槍對李雲祥說：“李雲飄身上有一股氣蓋山河的滔天殺氣，那是龍槍的精髓，而你卻沒有這種氣勢，你還沒有領悟龍槍，這次出征這麽好的曆練機會浪費了，可惜！” 說完不再理會李雲祥，拉轉馬頭徑直走了，留下李雲祥一人發呆。
…
薛溫拉著部隊撤回蘇州，盧絳沒有追擊，吳越軍離開後南唐軍才往蘇州推進，薛溫也沒有阻擊，雙方將領都遵守承諾。
南唐軍還沒有到達蘇州城，就接到北宋大軍壓境的消息。
北宋南唐兩國開戰在即，南唐不能兩頭作戰，盧絳隻有帶兵退回常州。薛溫鬆了一口氣，吳越與南唐的戰鬥告一段落，雙方回到起點，各自退守戰前的國界，誰也沒有占到便宜，枉自死了不少人。
南唐朝廷命盧絳駐守常州，兼任常州刺史，監督吳越一舉一動，以防吳越再次進犯。
由於丹陽城損失了不少官兵，朝廷命令太門西帶著他的一幹“土匪”駐紮丹陽，協助丹陽駐軍守城。這相當於解除了太門西的兵權，太門西統領的神衛軍交由由盧絳指揮，太門西這個所謂的大將軍隻有幾百號人馬。
丹陽是個小城，比金陵和杭州小多了。但小城有小城的好處，這裏安靜平和，不像大都城那麽喧囂事多，非常適合部隊休整和傷兵療傷。太門西的鐵甲軍這次損失也不小，特別是那場混戰，鐵甲軍被打散，失去鐵甲陣的優勢，這麽大的損失太門西想起就心疼。
在丹陽城安定下來以後，太門西在李雲飄戰死的地方給李雲飄立了一座墓。龍槍子孫埋骨沙場，李雲飄也算是魂有所歸。
太門西和丹妃姐妹都來與李雲飄送行，太門西歎息：“東亭子孫不回頭啊，埋骨荒野又何妨，大公子，你的列祖列宗在等你，去吧！”
太門西隨後又叫人把龍槍送還給東亭府，心想李雨桐這次要恨死我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經受得住這個打擊。
安排好此事後，太門西又悄悄的去拜訪了一個人，這人是他和夢露上次從杭州回金陵途中解救的晉靜，當時遇到土匪打劫，晉靜一家被土匪劫持。
晉靜是吳越國告老還鄉的大臣，官至禦史大夫。晉靜聽說來了一個南唐將軍，嚇得一哆嗦。他是吳越的官，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現在雙方打仗，南唐不會派兵來抓他吧？
晉靜緊張的出來一看，見是太門西和夢露兩人，這才把心放下。哎喲，嚇死了！
“老伯，還認識我們嗎？” 太門西問。
晉靜忙不迭的說：“認識，認識，當然認識，救命恩人那能忘了！來，請進，快請進。”
晉靜一邊殷勤的招呼太門西，一麵叫人趕緊去把夫人和小姐叫來。
夫人和小姐匆匆趕來，對太門西和夢露千恩萬謝，謝他們的救命之恩。晉靜的女兒如花似玉，要不是太門西出手搭救就被土匪糟蹋了，晉靜一家人恐怕也將命喪黃泉。
太門西忙說不敢當，舉手之勞。嚴格的說擊潰土匪的是夢露，他連舉手之勞都沒有。
晉靜知道太門西找他有事，便讓夫人和女兒陪夢露到夫人那裏坐坐，聊聊她們女眷們的事。
夢露她們離開後，晉靜和太門西兩人在廳堂坐下，丫鬟上茶。
太門西這才仔細的打量晉靜，晉靜其實並不老，也就五十開外，太門西奇怪晉靜為何這個年歲就辭官回鄉了。
晉靜是因為看不慣胡進思的專權，不願意巴結胡進思，在朝中受到排擠，鬱鬱不得誌，這才辭官回鄉。
晉靜見太門西一直在打量他，便問了一聲：“將軍？”
太門西回過神來，趕緊說：“老伯快別叫我將軍，叫我太門西好了。”
晉靜笑了笑，“太門公子，剛才聽說來了個南唐將軍，還把我嚇了一跳，公子你真的是個將軍吧？” 晉靜還真有點不敢相信這個曾經一路同行的人原來是南唐的將軍。
太門西也不隱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大略講了一遍。
晉靜目瞪口呆，“傳奇！公子真是個傳奇！初次遇見你們時，你們還是混在人群中的難民，搖身一變成了行俠仗義的江湖豪傑，打土匪救蒼生。後來你們卻落草為寇，自己成了土匪，現在又成了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俠客、土匪、大將軍，精彩！”
太門西笑笑說：“就別提我這個大將軍了，那隻是朝廷給我的一個虛銜，沒兵、沒權、也沒有薪俸，就是騙我去給朝廷賣命打仗。”
兩人閑聊一陣後，太門西這才說到正事：“老伯，我想打聽一下吳越的事。”
晉靜一愣，有些警惕的問：“公子不會是要對付吳越國吧？我是吳越的朝臣，食朝廷俸祿，不能背叛…”
太門西擺擺手說：“老伯你別擔心，這完全是私事，我才不在乎吳越和南唐的國事。我一個江湖中人，四海為家，在杭州住過，也在金陵住過，根本不想幫一方打另一方，我隻是想了解一下吳越國的後宮之事。”
“你想知道吳越的後宮之事？” 晉靜吃驚的問，你打聽後宮之事幹什麽？
太門西趕緊解釋：“哦，老伯，你別想多了，我隻是想了解一個人的身世。”
晉靜這才釋然，把自己所知道的宮廷之事都告訴了太門西。
晉靜也是一個健談的人，兩人聊了半天，但宮廷的事晉靜知道的也不多，有些也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看太門西那關注的神情，晉靜就好奇了，太門西為何對這宮廷八卦這麽上心，他是想進宮當太監嗎？想到這裏還心中莞爾。
宮中的事聊得差不多了，晉靜知道的也都說了，最後太門西說：“老伯，我想請你幫個忙。”
晉靜說：“不管何事，隻要我晉靜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太門西說：“也不是什麽大事難事，隻是要保密，悄悄地進行，不能讓別人知道。”
…
吳越軍退回吳越國，固守蘇州，總算安全了。
這次出征以失敗告終，東亭軍主帥戰死，連屍身都沒有搶回，龍槍也丟了，東亭府子弟悲憤莫名。
對李雲飄之死薛溫也很難過，他很敬重李雲飄，決定放還東亭府子弟，讓他們回杭州報喪。二百東亭府子弟出征，剩下的就三十來人，李雲飄為國捐軀，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給東亭府留下這些碩果僅存的子弟，薛溫滿足他這一臨終願望。
李開山也要求回去一趟，要親自麵告大嫂，但薛溫沒有同意，東亭軍主帥死了，李開山這個副帥要留下來帶兵。
薛溫同時向朝廷上書，力表李雲飄的英勇和功績，請求朝廷嘉獎表彰。
…
李雲飄的母親得知李雲飄陣亡的消息後，當場就昏了過去。她剛喪夫，現又失子，如何經受得住這種打擊。
眾人好不容易把夫人救醒，但夫人奄奄一息，這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李雨桐慌了神，手腳無錯，除了哭泣不知道怎麽辦。
夫人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把人支開，有話對雨桐說。
夫人看著雨桐，千般不舍、萬般留戀、心如刀絞、淚如泉湧。我的女兒，娘不能陪伴你了，留下你一人怎麽辦？
李雨桐抓住娘的手隻是哭，母親不能走，娘走了她就孤苦伶仃一人，她也不活了。
夫人忍住悲痛對李雨桐說：“雨桐，你別哭了，娘有話對你說，你聽好了。”
夫人交代了三件事，最後說：“雨桐，你要聽我的話，否則娘死不瞑目。” 說完手摸著女兒的臉，滿眼都是愛憐和不舍。
眾人在屋外等著，不知道夫人交代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兒屋內傳來大小姐的號啕大哭，大家知道夫人去了。
人們歎息，這個東亭府怎麽這麽不幸，老門主屍骨未寒，少門主又命喪黃泉，老夫人也嗚呼哀哉，前後不過幾個月，隻留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大小姐。
東亭府設了兩個靈堂，一個是門主李雲飄的靈堂，一個是老夫人的靈堂。
李雲飄為國捐軀，人們紛紛前來悼念，從江南士紳到朝廷大臣，從平民百姓到江湖人士，吳越王錢俶也送來了挽聯，東亭府也算是極盡哀榮。
李雨桐天天守在靈堂，白天守在哥哥的靈堂，晚上就呆在母親的靈堂，也不回屋休息。人們同情大小姐，知道她受的打擊太大，父母和哥哥先後去逝，這種慘事任誰也受不了。大家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該怎麽勸解她，什麽勸慰都顯得蒼白無力，無濟於事。
不過有一點讓人覺得詫異，這次大小姐沒有像上次父親去逝那樣哭哭啼啼，而是冷冰冰的，也不與人說話，大家懷疑她是否腦子受了刺激。
這天晚上她又脆在母親的靈柩前，想起她娘臨終前的三條囑咐：
一，她二叔李開山肯定會來爭奪東亭府門主，不要與他爭，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去投靠外公。
二，不要去找太門西和菩提五門報仇，人家與她哥是公平決鬥，雲飄戰死沙場，死得其所。
三，躲著馬碧遠，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這人是個惡魔，她鬥不過他，切記！
當時她答應了她娘，這幾天她不知把這三件事想了多少遍，她娘為了她能活下去，要她忍氣吞聲。但她父母兄長都死了，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她心中有仇恨，她不想這樣苟且偷生，她要報仇。
她一直在默默的思量著複仇的事，最後她下了決心，跪著對娘的靈柩說：“娘，恕女兒不能遵從對娘的承諾，我要殺了馬碧遠，我要殺了太門西，為爹爹和哥哥報仇，我也不會輕易的把東亭府交給二叔，女兒心有不甘。”
李雨桐變狠了，變堅強了，她已失去一切，再無可失，什麽東亭府的榮譽、個人的清白、家人的牽掛，這些統統不存在了。她再無顧忌，她要複仇，她要讓那些人搞得她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價。
在母親和哥哥出殯以後，李雨桐接管了這個家，儼然當起了家主的角色。東亭府也沒有人跳出來挑戰她的地位，畢竟大小姐一家為東亭府付出這麽多，兩任門主剛去世，誰也不願此時出來與大小姐爭權奪位。
夫人留給了李雨桐一個箱子，裏麵是東亭府的所有財產，包括各處產業的契據。其實夫人早就在做準備，暗中把東亭府財產的契據收歸起來，以防有人窺視爭奪，夫人臨終前把這一切都交給了大小姐。
接下來李雨桐做了兩件事：
第一，她拿出大量現銀撫恤陣亡的東亭府子弟。她哥戰死了，這些與她哥一起浴血奮戰的子弟兵也死在了戰場，他們都是龍槍後人，都有傷心欲絕的家人，她不能忘了他們。她帶著銀子親自上門慰問，對那些活著回來的子第她也重賞，代表她哥表達謝意，東亭子第感激涕零。
第二，她找族人商議，把東亭府財產分給了東亭府各家。過去是財產共有，門主管理，各家分紅。她現在把產權分了，門主不再監管，各家自理。這樣一來，即便將來李開山當了門主，也無財權，天葵門也休想分享東亭府的財產。當初李開山帶領大批子弟脫離東亭府，把東亭府一分為二，現在又想回來搶奪門主，分享財富，哪能這麽便宜了他！李雨桐寧願把財產散了，也不會留給李開山。
李雨桐這麽做，族人們皆大歡喜，有人得到了田地，有人得到了房產，有人得到了鋪麵。人口多的大家庭分到一個大生意，小家小戶也分到一份產業，或者與人共享一個店鋪，可以衣食無憂。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產業，契約在手，可以父子相傳。大家都讚揚大小姐大公無私，處處為族人著想。那些想爭奪門主的人也打消了念頭，門主現在沒有了財權，就是個虛名。再說大小姐對得起族人，人們從心裏感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