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5章：末代侯爺(3)
太門西問：“你有什麽提議？”
李雲飄說：“如果互不相讓，再打下去是兩敗俱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誰也不能說是贏家，徒增傷亡而已。我提議我們主帥出戰，由你和我決戰，一戰定乾坤。我知道你不會武功，可以由你夫人替代。如果我勝了，咱們各自收兵。如果我敗了，我們退回蘇州，你們可以長驅直入蘇州城下，我們絕不阻攔，到了蘇州再戰。”
太門西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都沒有想到李雲飄是這個提議。
盧絳心想，如果勝了當然是好事，省得一路打到蘇州，最後剩下沒幾個人了，至於能不能夠打下蘇州城另當別論，起碼把戰火燒到了吳越。如果太門西敗了，則各自退兵，吳越兵退回蘇州，也算把吳越兵趕出了南唐。隻是不知太門西夫人打不打得過李雲飄，她們武功再高，畢竟是女流之輩。
薛溫對李雲飄十分有信心，他不信太門西的老婆能打敗李雲飄。再說了，李雲飄這是以一人之身扛下一切，保全吳越將士，避免無謂的傷亡。
太門西覺得眾人都在看他，盧絳沒有說話，也就是沒有反對，薛溫也沒有反對，任由李雲飄作主，現在就看太門西的了。
太門西覺得人們看他的眼光還有一絲揶揄，這個統帥要靠老婆出頭，沒出息！從來都是男人保護女人，哪有老婆替老公幹仗的？
這種眼光太門西見多了，每次打架不都是丹妃姐妹護著他，替他出頭嗎？這個整個江湖都知道，時間長了他就習慣了，臉皮也變厚了，甚至還有些都得意，以為別人是嫉妒他。不過這次他是一軍統帥，成千上萬人盯著他，等著看他的笑話，他臉皮再厚也覺得有點發熱。特別是神衛軍看他的眼光，盡是挖苦嘲笑幸災樂禍，他真想跳槽到吳越，幫吳越軍把這個神衛軍給滅了。
太門西明白李雲飄的這個提議是最好的辦法了，也隻有如此了，他看向盧絳，盧絳點了點頭。
太門西轉身問丹妃姐妹：“你們誰想出戰？”
“我去！” 丹妃騎馬出陣，搶著說。
其實詩冬和紅葉也想出戰，但丹妃搶了先，她們也就沒有與大姐爭。丹妃在孤山與李雲飄打了個平手，她想再與李雲飄比個高低。
太門西對李雲飄說：“就按照你的提議辦，一戰定乾坤，我方丹妃出戰，你們在孤山打過一次，旗鼓相當，這次再給你們一個單挑的機會，比出個勝負。”
李雲飄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有些衝動，一抱拳說：“太好了，在下謝過了！”
李雲飄轉身對東亭子第交代：“我決鬥時你們不許插手，我如果戰敗了，不管死活都不要來救我，更不許為我報仇，你們要活著回去，回去轉告我娘：雲飄為了東亭府，為了吳越，不能盡孝了，望娘保重，兒泣血叩首。”
聽李雲飄這口氣像是在絕別，東亭府子第慌了，門主？少爺！
李雲飄阻止他們，“我李雲飄對得起吳越，對得起列祖列宗，但對不起你們的家人和我母親，我帶來的東亭府二百子第就隻剩下你們這三十來人了，我要給東亭府留個根。” 他揚聲對所有的東亭軍將士說：“還有你們，你們隨我出征，生死異鄉，我對不起死去將士們的家人，我不想看到你們都把命丟在這裏，希望你們能活著回去。”
“大哥，讓我替你打這一戰吧！你是一脈單傳…” 說話的是李雲祥，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開山打斷：“雲祥！”
李雲飄對李雲樣一笑：“雲祥，謝謝你，我的好二弟！但此事隻能我來了結。”
他又對李開山說：“二叔，如果我不幸，東亭軍就交給你了，請二叔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去，拜托了。”
李開山縱有私心，此時也心中慘然，可以看出李雲飄抱了赴死之心，此戰不勝不罷休，直到戰死。他對李雲飄說：“雲飄，你放心，二叔一定把東亭子第帶回家。”
李雲飄又對薛溫說：“薛將軍，多謝將軍對雲飄的信任，我東亭子弟沒有貪生怕死，看在東亭軍為吳越舍生赴死的份上，還請將軍在吳越王麵前為我東亭府說句公道話。”
薛溫肅然答道：“東亭將軍，你是個好漢，我薛溫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漢，我一切都看在眼裏，我一定會讓朝廷知道東亭府為吳越所做出的犧牲。”
李雲飄從第一天起就知道朝廷不但把他們當替死鬼，還要趁機瓦解東亭府，胡進思是不會放過東亭府，會逼著東亭軍不停的衝鋒陷陣，直到東亭軍徹底打光。今天這場決鬥是他保護東亭府殘餘子弟的一個機會，如果他勝了，雙方退兵，吳越免遭戰火塗炭，朝廷或許能放他們一馬。
這個薛溫當然也清楚，他了解內情，這是胡進思的計謀，朝廷派他當監軍，他也是這計謀中的一環，不過在與李雲飄的交往中他對李雲飄產生了好感，有些同情東亭府。
李開山也看得清清楚楚，此戰李雲飄必須勝，否則就必須死，李雲飄死了，看在他為國盡忠的份上，或許能保全東亭府。
李雲策馬奔向場中，丹妃已經在等他，場中的其他人都退下，留下一個大圈子。
丹妃騎著高大的黃膘馬，手提長柄關山大刀，馬上掛著她的鐵琵琶。
李雲飄騎著碩健的棗騮馬，手提東亭府祖傳龍槍，馬上掛著他的風雷刀。
兩人都是銀盔銀甲，將帥戎裝，十分威風。
丹妃說：“江南公子，丹妃對老門主的去逝深表哀悼。” 說完弓身敬了一禮。
“雲飄多謝丹妃夫人。” 李雲飄還了一禮。
丹妃長刀一舉，“丹妃十分榮幸有此機會與江南公子再次決對。”
李雲飄龍槍一橫，“彼此彼此，雲飄也沒想到還有機會與丹妃夫人沙場相見，橫槍躍馬，再戰一場，今天不管是輸是贏，雲飄都知足了。”
說完兩人各持刀搶向對方衝去…
兩人上次決對是在西湖孤山，丹妃使的是鐵琵琶，李雲飄用的是風雷刀。這次丹妃的使的是關山刀，李雲飄用的是龍槍。上次兩人多多少少有些顧慮，隻是點到為止，沒有完全放開。而這次再無顧忌，放手而為，全力一搏。數十丈的空曠戰場隻有他們二人兩馬，有什麽本事都拿出來，今天拚個你死我活，不分勝負不罷休。
兩人衝撞到一起，一陣刀槍相交之聲，交手一個回合後退開。
這一回合是探視對方的實力，兩人都感到對方功力又長進了。
對於丹妃的功力增長，李雲飄並沒有感到吃驚，他是看著丹妃姐妹從幾乎不會武功變成一流高手，一共沒有幾年時間，個個武功突飛猛進，似乎無止境，逆天大法太神奇了。
丹妃對李雲飄的功力大漲倒是有些吃驚，特別李雲飄渾身充滿了凜冽的殺氣，強大的氣場讓人倍感壓力，孤山決鬥時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接下來是一場生死決對。
丹妃揮舞著大關刀橫劈豎砍，貫注內力，快速凶猛，一招一勢大開大合，隻見大刀片子在陽光下閃爍，似一道道天上飛來的刀，光亮刺眼，淩空飛斬。
李雲飄龍槍飛舞，刺、挑、架、格、撥、劈、快速變換，攜帶著雷霆之勢、剛陽之氣、狂暴猛烈，與丹妃硬磕硬杠。
兩人大戰一百回合，殺得個飛沙走石，昏天黑地。
兩軍混戰時亂成一團，看不出個人的真正實力，現在兩人單打獨鬥，這才顯示出他們兩人的武功有多高強，眾人看得頭昏目眩。
打到後來兩人都失去控製，成了鬥狠。丹妃一手舞著關山刀猛砍，一手抓著鐵琵琶亂砸。李雲飄一手執著龍搶飛舞，一手揮著風雷刀狂飆。兩人喘著粗氣，呼呼哈哈，硬拚硬撞，都不退讓，蠻橫之極。
丹妃沒想到李雲飄猛烈如斯，從一個謙謙公子變成了人中呂布，從東亭侯變成了漢壽亭侯。她現在才深知為何當年東亭府始祖立下家規，要子孫參軍打仗、上沙場拚殺。龍槍不是傳統的武功，而是戰場上的殺器，其他各派的武功是在家練出來的，龍槍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不管平日怎麽練習也練不成。看來這次出征，李雲飄在殺戮中悟出了龍槍的真諦，功力有了升華突破。
盧絳這才明白為何皇甫繼勳被太門西老婆打成了肉餅，這個丹妃哪裏是個女人？簡直就是豹頭環眼的猛張飛，凶猛之極。就連嘴上不服氣的神衛軍也個個暗自心驚肉跳，心想他們那個自以為是的皇甫大將軍根本就不是這女魔頭的對手，一上去不出幾個回合就會被哢嚓了。
薛溫張口結舌，這女人居然能與李雲飄打個不分上下，這是他怎麽也沒有料到的，早知如此他就不會讓李雲飄去打這個賭了，如果李雲飄敗了，事情就麻煩了。
李開山也看得暗自吃驚，李雲飄的龍槍功夫突飛猛進，功力之高天葵門無人能及，就是李開泰在世恐怕也是不及。好在李雲飄不知龍槍絕殺《天地歸一》的秘訣，否則龍槍還真被他學成了。
李雲祥非常羨慕，躍躍欲試，真想衝上去大戰一場。這種旗鼓相當的高手決對真是過癮，一生恐怕也難遇幾次，他要是有這種機會，拋頭灑血也心甘情願。
在東亭府子弟眼中，李雲飄現在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赤兔駿馬的呂布，是力拔山河的項羽，是天神下凡。東亭府子弟看得心情激蕩，熱血沸騰，這才是龍槍的後人，這才是東亭侯的錚錚傲骨，永不退卻，戰死方休，列祖列宗啊，我們驕傲！
東亭子弟拉著嘶啞的嗓子，齊聲仰天長歌，東亭府的戰歌再次響起，為李雲飄呐喊助威！
隴西鼓兮震西涼，
母送子兮妻別郎。
東亭子孫不回頭呀，
鐵石心腸上殺場。
嗚呼哈！
唱到這裏，包括天葵軍在內的所有東亭軍將士，刀拍盾牌，跺腳齊聲高喊：“哈！”
狼煙起兮國有殤，
黃沙起兮血飛揚。
一顆頭顱當酒壺呀，
埋骨荒野又何妨。
嗚呼哈！
又是一聲整齊的暴喊：“哈！” 聲勢震天動地。
關山行兮烽火崗，
龍槍過兮天地傷。
吾兒吾孫不許哭呀！
列祖列宗我來了。
嗚呼哈！
…
那種壯士不回頭的豪氣，那種悲愴淒涼的生死決絕，讓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撼。
李雲飄本來就報著必死的決心，早將生死度外，聽到子弟兵的歌聲，豪氣頓生，東亭子孫葬身沙場，死有何憾！當即揮舞刀槍，大聲呼喊，發起猛攻，越戰越勇。
李雲飄在攻打常州東門時突破了極限，融會貫通了風雷刀絕殺《流星滿月》，這是源自於龍槍《天地歸一》的絕殺。
李雲飄不會天地歸一，便雙手舉著龍槍當大刀使，一棍一棍往下砸：流星滿月！流星滿月！流星滿月！
好霸道的剛陽之氣，打得丹妃氣血翻滾，差點支持不住。
丹妃被李雲飄一陣猛攻打毛了，激起了她血液裏的匈奴狼性和骨子裏的貴族驕傲。李雲飄是皇族子孫，我是匈奴英雄後人，你是東亭侯爺，我是阿提拉。她不知道阿提拉是誰，但一定是個大英雄，當年在大漠她從嘯天狼敬畏的眼神就猜到了。
丹妃平時是個很穩重的人，但卻跟李雲飄叫上了勁，她不能輸給李雲飄。
丹妃突然拉轉馬頭，向外奔走，今天大戰幾百回合，這還是她第一次退卻。
吳越軍一陣歡呼，南唐敗了！
李雲飄一愣，難道丹妃放棄了？他拍馬追去。
丹妃衝出十幾丈後，又拉轉馬頭衝了回來，對著李雲飄迎頭撞了上去，風馳電摯，快如閃電。
丹妃這是要幹什麽？太門西和詩冬等都吃了一驚，這是要對撞呀！太門西隻在電影中見過硬漢開車對撞，丹妃這是發什麽飆？
在場的人也都愣了，這是什麽打法？我撞死你！這個胡人大妞也太野蠻了吧？高手過招不興這樣的。
眼看兩匹馬就要撞上，丹妃縱身一躍，從馬背上飛起，向前撲出，任憑馬兒撞上去。
李雲飄沒有準備，來不及躲閃，急切中下意識的猛拉馬韁，馬兒吃痛，一聲嘶鳴，猛然立起。
丹妃的黃膘馬撞上李雲飄的棗騮馬，李雲飄連人帶馬被撞翻，李雲飄把龍槍往地下一撐，想頂住不倒。這時丹妃從空中撲下，大刀一輪，攔腰一刀。李雲飄一人一馬全部都支在龍槍上，來不及躲閃，隻見血光一閃，李雲飄飛了出去，倒地不起。
時光凝聚了，戰鬥戛然而止，全場一片寂靜…
丹妃落地後把大刀往地下一插，衝到李雲飄麵前，蹲下查看，“大公子！”
李雲飄渾身是血，他還有一口氣，看著丹妃說：“丹妃，還是你勝了！”
“不，我勝之不武，你已練成龍槍，功力高一籌，可…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丹妃心裏說不出的感傷難過。
“我妹雨桐會找你們複仇，她太任性，還請手下留情。” 李雲飄請求說。
“我們不會傷害你妹妹，我保證，你放心吧！” 丹妃信誓旦旦。
“謝謝！” 李雲飄抬眼看天，天好藍，雲好白，風好靜，“母親小妹，永別了！列祖列宗，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