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70章：背後一刀(3)
可見朝廷也知道此事重大，搞不好可能引起兵變，劉澄向國主請來調兵虎符，問皇甫繼勳要了五千神衛軍，萬一林仁肇兵變他有這五千人護著也可從容退身。
揚子城的唐兵聽說要拋棄在前線的唐軍，頓時鼓噪起來，前線的三萬唐軍是他們江南大營的兄弟，他們這一走就等於把這幾萬兄弟置於死地。
劉澄拔出上方寶劍，他帶來的五千兵與林仁肇手下的二萬兵對峙起來。
林仁肇擋住了自己的手下，如果南唐兵自相殘殺起來，宋軍也不用攻打南唐了，南唐自己就把自己滅了。
他懊悔，這整件事都是自己的錯，進攻北宋是他的主意，他低估了皇甫繼勳和朱令贇對國主的影響，低估了國主的無能，沒想到國難當頭朝中大臣不是為國盡力，卻在爭權奪利，他更沒想到有人膽敢背叛國家，不惜犧牲幾萬將士來達到個人目的。他要去麵見國主，任何責任由他一個人承擔，但不能讓幾萬南唐子弟兵去送死。
他轉身朝揚州方向抱拳說：“太門兄弟，對不住了，是我拉你下水，你可以找我尋仇，但千萬別負氣拋下唐兵自行跑了，務必要把我的幾萬兵帶回來。”
他又對眾將士說：“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說服國主。”
林仁肇幾乎是被押走的。過了長江後，押送他的人並沒有帶他去見國主，而是把他直接押送到南昌去了。
林仁肇被帶走後，劉澄開始撤兵，把兩萬唐軍一撥一撥的撤回江南。太門西兩次派人來催促援軍都被劉澄扣下來，所以太門西一直被蒙在鼓裏，不知道揚子城發生的事情。
當太門西兵敗退到揚子城時，大部分唐軍都已撤走，剩下的主要是劉澄帶來的神衛軍，這些神衛軍正是是皇甫繼勳的嫡係，也是青牛山剿匪被太門西胖揍的那一支兵。皇甫繼勳特意調派他們來，知道這些兵對太門西恨之入骨。皇甫繼勳還特意交代無論如何要殺了太門西，即使太門西帶領的唐軍陪葬也在所不惜，以至於這幫神衛軍竟然配合宋軍攻擊太門西，做出殘害同胞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太門西突圍後，趙光義命令宋軍傾全力追趕，放棄圍攻揚子城，劉澄得以脫身，揚子城唐軍全部安全撤離，留下一座無人防守的空誠。
…
太門西聽到趙光義帶兵趕來，馬上布署應對，頭天晚上隨太門西逃到爪洲鎮的唐軍隻剩五千人，加上丹妃運河戰敗後逃回的三千唐軍，共有八千餘人。
他們在北宋境內，最佳出路就是渡江撤回南唐，但丹妃帶去攻打揚州的十多艘船隻回來三艘，加上民船也最多隻能裝載三千人。
太門西當機立斷，立即把丹妃和傷兵送過江，越多越好，剩下的堅守瓜洲鎮。
丹妃堅決不走，無論如何不離開太門西他們，太門西也有些擔心丹妃過江後無人照應和保護，就留下丹妃，讓船隊帶著傷兵先行出發了。
趙光義率軍趕到後，馬上對瓜洲鎮發起猛攻。
真是風水輪轉，昨天還是太門西攻城，今天就成了太門西守城。
瓜洲鎮雖不大，但城牆卻高二丈一尺，十分堅固，太門西有五千精兵，這是他帶領的三萬兵中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華，是生死淘汰後的僅存碩果，個個都是能打仗的狠人。
太門西對守衛瓜洲有信心，他感到比昨天攻城更有信心，守城還不容易？這麽高的城牆我到要看你趙光義怎麽爬上來，且別說打仗了，就是在平時，一個攀岩運動員沒有攀岩設備也爬不上來。
趙光義攻了一天城，毫無進展，瓜洲鎮巍然屹立，好像是在嘲笑他，氣得趙光義吹胡子瞪眼睛。
趙光義又命令從運河攻打瓜洲，但船從運河駛下來被鐵索攔住。宋軍曾用鐵索攔截丹妃的船，太門西也用鐵索攔宋軍的船，攔住以後就放火燒船。運河不寬，宋軍的船著火後堵在河中動彈不了，隻有眼睜睜的看著被火燒毀。
宋軍改從長江上進攻，但瓜洲鎮靠江一帶也有城牆，宋軍戰船一靠岸就被城牆上的火箭一陣亂射，戰船著火燃燒，隻有離岸遠避。已經上岸的宋兵就慘了，無處可躲，隻有跳進波濤洶湧的長江。宋軍的水性不好，有些喂了魚，有些被江水衝到東海去了。
趙光義還真沒轍了，他征詢眾將領的意見，李處耘和王審琦提議把太門西留下的投石機運過來攻城，他們倆可是見過那玩意兒的威力。
但投石機在幾十裏之外，那些個龐然大物怎麽搬運？最後隻有拆散了運送。
投石機看起來簡單，但重新組裝比想象的難多了，一個組件、一個鉚釘沒對好就安裝不到位。特別是五個投石機的組件在搬運中搞混了，最後組裝起來的投石機看起來歪歪扭扭，要倒不倒。
第一次試用，放上大石頭，還沒有發射，投石機就開始歪斜，看著看著就倒了，躲避慢的人還被砸傷。
第二次試用，投石機的巨臂掛著一個幾百斤重的巨石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大弧，但是石頭沒有彈射出去，而是在最高點鬆落下來，呯的一聲砸到地麵上，正在指揮的軍官被砸到地裏不見了，投石機的巨臂也哢嚓一聲一分為二，從中間斷開。
第三次試用，石頭終於彈射出去了，但是垂直的飛上天，又直直落下來，嚇得眾人四處逃竄，結果投石機被砸扁了。
太門西在城樓上看見肚子都笑疼了，這幫苦逼連點基本的機械原理都不懂，真想下去給他們指點一二。
三天都過去了，太門西坐在城頭喝茶，看宋軍在城外折騰，等得都有點不耐煩了，趙光義你丫的還要不要進攻？
宋軍最後總算搞出了兩台像樣的投石機，再次試用，這次一塊巨石飛了出去，正正的砸在城牆上。
太門西正坐在城牆喝茶，本來想再次看笑話，猛見大石頭飛了過來了，嚇得站起來就跑，隻聽一聲巨響，山崩地裂，人被震得飛了起來。
太門西從地上爬起來，回頭一看，原來坐的地方被砸了一個大坑。乖乖不得了，這玩意兒這麽厲害，過去是看人家挨轟，這次親曆，才知道這東西有多震撼。
趙光義大喜，給我轟！兩台投石機輪番炮轟。宋軍不知道怎麽給石彈填裝炸藥，石彈的威力沒有那麽猛烈。即便如此，經過一番猛烈轟擊，城牆還是被砸開了一個缺口，宋軍蜂湧而入。
我看你們往哪裏跑，趙光義甚是興奮，這個投石機真好用，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唐軍是怎麽搞到手的？幸虧繳獲了兩台。
趙光義進入瓜洲鎮後才發現高興得太早了，瓜洲鎮裏居然還有一個城，叫《鬼柳城》，鬼柳城也有高達兩丈的城牆，南唐軍都退入了內城。
趙光義真是無言了，世上居然有這麽扯蛋的事，居然在城中又建一個城，真他媽的吃飽了撐的！他不滿的看了一眼李處耘，你是揚州知州，肯定知道這個，怎麽不早說？
李處耘沒有說話，心想說了又有什麽用，說了你就不攻城了？
瓜洲鎮作為南北運河和東西長江兩條黃金水道的交匯點，雖然隻是一個鎮，卻是江淮地區最大的鎮，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物資在這裏交貨轉運，各家大商號在這裏都有據點。商號多了，錢財多了，大家就集資建了這個城中城。住在這裏的都是富商巨賈，內中高房大宅、樓台花園比比皆是，還有大觀樓、觀潮亭、江風山月亭等好去處。各家大商號，朝廷的漕運署、鹽運署也都在這鬼柳城中。
趙光義看著這鬼柳城，其城牆維護得比外城牆還好，知道很難攻打，而這幫守城唐兵又特別耐打，強行攻城肯定會傷亡慘重，不知會打到何年何月。
這如何是好？趙光義犯愁了，除非…除非把投石機運進來。
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李處耘堅決不同意，他是揚州知州，瓜洲鎮屬他管轄。瓜洲鎮是個下金蛋的雞，揚州的一半商貿都與瓜洲鎮有關，要是用這投石機攻打鬼柳城，那還不把鬼柳城給毀了。
趙光義是鐵了心要滅了這幫入侵大宋的南唐軍，他向李處耘保證投石機隻攻城牆，避免打到城內房屋。
李處耘拗不過趙光義，隻有遵命行事，但投石機這麽大，怎麽運進來，放在何處？
瓜洲鎮到處都是房子，總不能為了安置投石機把房子拆了吧？最後好不容易找了一塊空地，勉強能裝下兩台投石機。宋軍把城外的投石機拆開，搬運進城後再重新安裝上，折騰了半天才完成。
可是選的這地方離鬼柳城太近，又不是正對，第一炮就打歪了，打到長江裏，差點擊中宋軍戰船。第二炮又打到鬼柳城中，把一處宅子給轟平了。
趙光義又下令打了幾炮，炮炮打在鬼柳城中，李處耘看得那個心痛，急得直跺腳。
投石機這東西隻能打遠、不能打近，趙光義選的這個位置離城牆實在太近，石炮不可能打到城牆，隻能打到城牆後遠遠的地方。
趙光之也不是蠻橫不講理之人，他也不想把鬼柳城給毀了，隻有停止炮轟。
這下該怎麽辦？難道就這麽耗下去？趙光義心煩，他手上的兵並不多，二萬人不到，全部集中在這裏，長江沿線根本就沒有防守，南唐大軍隨時可以渡江襲來。雖然南唐國主膽小怕事，但林仁肇這些南唐將領就說不定了，萬一擅自帶兵打過來呢？他已聽說這次偷襲就是林仁肇背著南唐國主私下搞出來的，真是膽大包天。
另外還有一件事讓趙光義頭疼，運河的河運中斷了，南來北往的物資進出不了中原，全都卡在了爪州鎮。別的不說，僅是漕運和鹽運的稅收就損失不少。但最讓他擔憂的是漕運長期中斷可能導致中原缺糧。當時的情況是南方缺鹽，北方缺糧，但南方可以不吃鹽，北方卻不能不吃飯，一旦缺糧造成饑荒，那就事大了。
“晉王，要不這樣，“ 王審琦提了個建議，他是趙匡胤的結拜兄弟，有些話別人不能說，他可以說，“不如我們網開一麵，放了這些唐兵算了，他們也就幾千人，再打個十天半月，把瓜洲鎮這個重要的水運樞紐給毀了不值得。”
李處耘眼巴巴的看著趙光義，他也是這麽想的，為了消滅幾千南唐軍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這幫南唐兵背水一戰，沒有退路，隻有死拚到底，到頭來宋軍死傷的人可能更多，這事怎麽看都不劃算。但這話他不敢說出口，讓有心人聽去了指責他幫敵軍開脫。
趙光義又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大宋是他們趙家的江山，他怎麽也該放眼大局，以家國社稷為本，現在看來放走這幾千唐兵，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應該是最佳選擇。
但是他有些不服氣，麵子上也有些掛不住，覺得向唐軍讓步像是自己戰敗了一樣，讓在城頭上喝茶看戲的那廝更是得意了。想起那家夥指指點點、捧腹大笑的樣子就滿腦門子火，真想給這家夥一個大嘴巴。
再說了這事操作起來也不容易，派人去通知南唐軍，說你們可以走了，我們保證不追擊，人家也不信呀。要讓他們相信就隻有撤兵，這也太沒麵子了吧？城樓上喝茶那家夥還不到處吹噓，說自己不費一兵一卒，隻喝一杯茶就使幾萬宋軍退兵。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唐軍往什麽地方撤？怎麽撤？唐軍又沒有戰船，難道要用宋國的戰船把它們護送到江南？
趙光義一時拿不定主意，他有些頭痛，揉揉太陽穴，喝了一碗頭痛湯，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趙光義發現枕邊有封信，打開一看跳了起來，這信是太門西送來的，就是在城樓上喝茶看宋軍笑話的那個南唐將領。
趙光義問侍衛們這信是誰送進來的，都說不知道。這就奇了怪了，誰有這麽大的本領？繞過無數侍衛，悄無聲息把這封信放到他的枕邊。
他把林忠叫來，他知道林忠是個武功高手，林忠查看了一下附近，說隻有武功和輕功都極高之人才有這個能耐。
趙光義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太門西手下還有這等人物，如果太門西想要殺自己，那還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趙光義要林忠這幾天陪伴在他左右，其實就是讓林忠保護他。
太門西這封信是來講和的，提出的條件很簡單，雙方休戰，南唐軍退出瓜洲鎮，宋軍保證南唐軍安全撤離。如果宋軍同意，他可以親自前來麵談細節。
這封信來的正是時候，提出的條件與王審琦的提議不謀而合，李處耘和王審琦暗自慶幸，也有些吃驚，居然有這麽巧合的事。
趙光義心想此事隻能如此了結了，他沒有更好的選擇，更何況人家給足了麵子，為了表示誠意不惜隻身犯險。但他還是有些心氣不順，太門西這廝似乎早知道是這麽個結局，就等宋軍碰了釘子回心轉意，然後給宋軍一個台階，留個麵子，握手言和，大搖大擺地離開，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趙光義忍不住好奇，他倒要看看這個太門西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