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9章：揚州之戰(3)
原來丹妃從水路偷襲揚州城去了。
丹妃帶了五千兵，打算從瓜洲鎮乘船沿運河而上，直接闖進揚州城。
運河從北到南從揚州城穿過，出了揚州城分成兩支，一支向南直達瓜洲，從瓜洲入長江。另一支拐向東邊，從揚州城南邊繞過，在上遊四十裏處的揚子城外匯入長江。
太門西派丹妃從水道偷襲揚州有兩個目的：第一，分散敵軍，一旦敵軍主力調去守城，就給偷襲造成了可乘之機，讓敵軍不能首尾相顧；第二，聽說有一支宋軍乘船沿著運河南下揚州，指日可達，這支宋軍可以從水路繞到揚州城外南唐軍的背後，派丹妃去也是以防萬一，免得被宋軍抄了後路。
瓜洲鎮上有十幾隻貨船，都是宋軍留下來的，由於瓜洲鎮是宋軍江北大營的輜重站，大量的物資堆積在這裏，有糧食、兵器、藥材、馬料、被服、工具等各種行軍打仗的必用物品。丹妃占領瓜洲鎮後就連船帶物資全部扣下了，也沒有運回江南，她才不會把這些東西白白送給南唐朝廷。
丹妃有自己的打算，她要把這些東西悄悄轉賣了，他們養了一支五百人的鐵甲軍，花費不菲，朝廷又不給一分錢。她管家，看到銀子大把花她肉疼，一直在琢磨到哪裏去弄點錢。
這下好了，到手一批搶手貨，現在正值北宋、南唐、吳越三方打仗，軍用物資是稀奇貨，這批物資少說也值個幾十萬兩銀子。想到又要發財了，丹妃就滿臉興奮，她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丹妃的這個大幹一場可不是打仗，而是走私倒賣物品，做黑市交易。
當太門西和詩冬忙著建造回回炮，丹妃卻把大部份精力用在販賣物資上，她已經賣了幾批物資。
跟丹妃做交易的竟然是《龍隱盟》，夢露是龍隱盟的聖主，但夢露從來沒有找過龍隱盟。反而是丹妃打著夢露的旗號跟龍隱盟拉上了關係，做起了買賣，丹妃在掌管金陵商會時就與龍隱盟有了生意往來。
龍隱盟本來就是最大的走私團夥，關係遍布各地，大多都是生意人，隻要有利可圖，什麽活都敢接，更何況這是聖主家的生意，理所當然的要幫一把。也不知道丹妃是怎麽聯係上龍隱盟的，但這麽大的一批貨，風險高，除了龍隱盟還真沒人敢接。
至於龍隱盟把這些貨物賣到了何處，丹妃沒有問，但她心裏有數，這些東西大多賣給了吳越軍，也隻有官軍能一口吃下這麽多貨物。
還有更邪乎的，丹妃甚至把糧食倒賣給了揚州城內的商販，也是通過龍隱盟經手的。揚州城被圍攻，供應短缺，物價飛漲，百姓囤積糧食，丹妃以高出幾倍的價格賣糧，狠狠的撈了一筆。現在瓜洲鎮是她當家作主，太門西不在這裏，她放手大幹，賺錢賺到手抽筋，忙得喜笑顏開，不亦樂乎。
太門西當然知道這些，但他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他知道丹妃是個財迷，見錢眼開。但誰不喜歡錢財？他也喜歡大把銀子，隻是覺得丹妃這丫頭也太貪財了，兩軍打得天翻地覆，她還一心一意想著發財，心思全沒放在打仗上，丹妃就是人們說的那種發國難財的奸商吧！
丹妃是個有大局觀的人，知道輕重緩急，不會因錢財而誤大事，但這次她真的不想打這一仗。他們先是打吳越，現在又打北宋，一兩銀子的進項都沒有，平白無故的賣命，南唐朝廷還不待見他們，圖個什麽？她實在看不出打這一仗的必要，真不知道夫君是怎麽想的，還不如撈點錢財實在。
但有得必有失，這次攻打揚州事先定好在淩晨，與太門西那邊同時發起進攻。丹妃計劃五更上船出發，淩晨到達揚州。但她發現她沒有運兵的船，所有的船都走私貨去了。這次貨運並不遠，就在下遊二百餘裏的江陰，說好昨夜歸來，但不知為何耽誤了。
天大亮了也沒有返回，太門西那邊已經開打了，丹妃還沒有出發。丹妃急得團團轉，麻煩了，麻煩大了，這次耽誤大事了！
船到了中午才回來，船隊一到丹妃就迫不及待的跳上船，帶領五千軍兵火速趕往揚州。瓜洲離揚州也就二十多裏地，如果順風，半個時辰就可抵達揚州。
…
太門西早上攻城功虧一簣，準備下午發起第二次攻城。現在已經過午了，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太門西發令攻城了，但太門西遲遲不下令。
太門西在等林仁肇的二萬援軍，援軍還沒到來。
這倒底怎麽回事？派去查問的人也沒有回來。丹妃那邊也沒有送來消息，不知戰鬥進行得如何了，攻進城了沒有。太門西急死了，直想罵人。
不能再等了，從渡江到現在已經十八天了，說不定明天宋軍援兵就到了，沒準今天就是最後機會。
太門西一急，去你二姨媽的羅圈腿，不管了，打了再說，傳下號令，“給我轟！把揚州城給我夷平！” 他一肚子火氣。
揚州城頭，知州李處耘、大將王審琦看著城外的架勢知道唐軍又要攻城了，那五台投石機旁邊堆滿了石頭，看來這次凶多吉少，兩人都心情沉重。
李處耘對王審琦說：“王將軍，這裏的指揮就交給你了，我下去與將士們一同作戰。”
王審琦一抱拳，“李將軍放心，人在城門在，保重！”
城下幾千宋軍列隊，等待生死決戰。這次沒有城牆保護、沒有僥幸、近身肉搏、直到戰死。
李處耘來到列隊的宋軍前，對眾人說：“今天這一戰事關我大宋國運，揚州城破則淮南不保，準南不保則動搖大宋根基。今天我們就是戰至最後一人也不能退縮，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揚州城。援軍正在全速趕來，頂住一刻算一刻，本帥就在這裏與你們一起殺敵，生死與共。”
“誓死守衛揚州！誓死守衛揚州！…” 宋軍將士群情激昂 ，振臂高呼。
這時一個巨石呼嘯著飛過來，砰的一下壓扁了幾個人。眾人還在發愣，巨石在人群中爆炸，飛沙走石，炸倒一片人。
李處耘從地上爬起來，滿臉塵土，昏頭轉向，兩耳轟轟響，隻見人們都在喊叫，但聽不見他們在喊什麽。
石炮還在不斷的飛來，在四處炸開，宋軍被炸得哭爹喊娘，驚慌逃竄，剛才那種視死如歸的豪情壯誌早扔到瓜洲鎮去了。
李處耘回過神來，大喊：“後退！找掩體，找地方躲起來！”
這石炮太恐怖了，李處耘差點被砸扁，這下知道厲害了，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城牆上的情況更糟，王審琦所在的城樓被一炮擊中，城樓垮了一角，他差點掉下去。其它地方也是被炸得磚石紛飛，守軍根本無處藏身，他隻有下令全體守軍下城躲藏，否則就是活靶。
宋軍將領已經放棄了守成，就指望著與唐軍打巷戰了。
太門西也不急著衝鋒，他要把所有的石彈石頭打光再說。現代戰爭不都先是一陣狂轟亂炸嗎？萬炮齊轟，一轟就是一兩個小時，對方不被炸死也被嚇死了。
城牆炸爛後，太門西下令把投石機往前推，把炮彈射向城內。石炮打到城內，地動山搖，城中百姓嚇得尖叫，四處逃竄，揚州城濃煙滾滾，到處起火。
…
丹妃這邊也到達揚州城外，發起了進攻。
丹妃下令全速衝刺，衝進城去。
十多隻船揚帆劃槳，順著水路衝向揚州城。
河麵上突然拉起了一條鐵索，橫過江麵，擋住了河道。
唐軍前麵的船撞上鐵索，被阻在江中，後麵的船停不下來，撞了上去，結果十幾隻船撞到一起，擠成一團，近退不能。
運河兩岸突然冒出許多人，一陣亂箭，箭上都捆綁著硫磺火藥，箭頭點著火，在船上和人堆中炸開，船板船帆馬上就著火燃燒起來。
南唐軍一下就亂了，四下都是火，箭像蝗蟲一樣飛來，鋪天蓋地，無處可躲，有人就往河裏跳。
丹妃並沒有慌亂，這是她意料中事，她下令兵士頂著盾牌，把船往岸邊靠。
運河不寬，船離岸也就一兩丈，平時船夫們都很小心，船舵一歪就有可能撞上堤岸。
唐軍的船靠向堤岸，十幾艘船連成一片，歪歪扭扭橫過半條江。
丹妃呼喊著，帶頭往岸上衝，兵士們跟隨其後，冒火衝上岸。
丹妃率軍棄船登岸，留下河中熊熊燃燒的十多隻大船，絕了退路，隻有拚死背水一戰。這本來就是丹妃的決定，她的目的是打進揚州城，從後麵夾攻南門的宋軍，與太門西來個裏應外合，此戰隻能勝不能敗。
丹妃還是很有信心的，她帶了五千人，而宋軍守軍隻有一萬，加上援軍也不過一萬五千人，不可能派多少人來守運河。
南唐軍剛一上岸宋軍就呐喊著衝殺了過來，人數之多，鋪天蓋地。
丹妃目瞪口呆，怎麽這麽多宋兵，少說也有幾千人，一點不比南唐兵少。
一位宋軍將領橫槍躍馬，威風淩淩，指揮宋軍進攻。
這位宋軍將領朝向丹妃看了一眼，這遠遠的一眼就讓丹妃心中一抖，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淩厲氣勢。
這人正是林忠，他早上還在南城門與詩冬和紅葉大戰，現在又出現在這裏，嚴陣以待，等著唐軍來攻。他似乎早知唐軍的計劃，知道丹妃會來偷襲，甚至知道她帶了多少兵、什麽時候行動，所以提前等在這裏。
丹妃沒有別的選擇，雖然知道被打了伏擊，也隻有硬著頭皮上。她一拉馬韁，揮舞大刀，迎著宋軍衝了上去。
唐軍緊隨其後，一起衝鋒，與宋軍在運河堤岸上相撞，兩軍混戰到一處。
丹妃直接衝向林忠，林忠長槍一抖，迎了上去。
兩人似乎都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打話，上來就打，刀槍相交，一聲鉸響，兩人擦身而過，交換了一招。
“好刀！”
“好槍！”
兩人讚賞一句，又打到一處。
丹妃近來頻繁作戰，刀功見漲，特別是與李雲飄那一場決戰後，刀法升華，達到新的境界，尋常武林高手已不是她的對手。但沒想到今天又遇到一個大高手，雖然隻過了一招，但對方的槍法和功力之高讓丹妃震驚，那一槍差點讓她的刀脫手，現在手還在顛抖。
丹妃對自己的刀法很是自信，結果一出手就差點栽了，這下激起了她的狼族血性，發起飆來，揮舞著大刀一陣猛劈，巴掌寬的大刀片子呼哧呼哧，帶著風聲、卷起塵土、狂野蠻橫。
但這次丹妃撞上了克星，林忠的槍異常怪誕，每槍刺出都是噝的一聲，速度之快讓人錯覺槍刺入了虛空中，消失不見了，又猛然從虛空的另一頭冒出來，中間的距離像是消失了，還沒有反應過來槍尖就到了眼前。丹妃大刀飛舞、狂砍猛劈，其實是在拚命攔截林忠的進攻，完全是在挨打，雖然看起來像是她在勇猛攻擊。
丹妃驚駭無比，這就是所謂的穿越虛空、縮地成寸？此人的功力已經高到如斯境界。
在河堤上，唐宋兩軍近萬人已殺得個你死我活。雙方兵力相當，實力不相上下，誰也占不了上風。
丹妃心中慘然，她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這種絞肉戰，完全是在拚狠、拚力氣、互相消耗，直到拚得筋疲力盡、雙方全部戰死為止。一仗下來剩不了幾個人，沒有勝家。
林忠何嚐不想保存實力，他不想讓宋兵白白送死，但現在兩軍混在一起，除非一方退兵，就隻有一直戰鬥到底、消耗殆盡。而眼前這女子又死死纏著自己，雖然她一直挨打，卻咬牙硬挻，就是不退。林忠不想殺她，但此時也動了殺心。
…
太門西這邊終於停止了炮轟，南唐軍用用完了所有能用的石頭。揚州城已是一片狼藉，城牆倒塌了一大片，已無險可守，完全敞開，回回炮的威力連太門西自己都吃驚。
雖然林仁肇的增援還沒有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由不得太門西，他隻有下令衝鋒。
紅葉在左，詩冬在右，太門西和夢露居中，三路大軍兩萬人向揚州城發起了總攻。這是最後一次攻城，勝負成敗在此一舉！
宋軍沒有抵抗，南唐軍順利躍過坍塌的城牆，衝入城中。
終於攻進了揚州，南唐軍士氣高漲，齊聲歡呼，像潮水般湧向各大街小巷，有些甚至衝進店鋪民居開始搶劫。
南唐軍正在四處亂闖，突然發現各個路口出現一隊隊宋軍，宋軍組成戰鬥方隊。前麵的士兵舉著盾牌，中間的士兵張弓搭箭，後麵的士兵擺出衝鋒架勢，將領騎著高頭大馬在後指揮。
李處耘和王審琦豈能輕易的放棄揚州城，他們準備決一死戰，與南唐軍展開巷戰，爭奪揚州的每一條街、每一棟房，直到戰至援軍來救，或者戰至最後一人。
李處耘和王審琦兩人身穿戎裝，全身盔甲，刀槍在手，騎著戰馬親臨一線，誓死與揚州城共存亡。
“殺！” 南唐軍呼喊著衝上前。
“殺！” 宋軍呼喊著迎上去。
幾萬人的揚州城肉搏大戰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