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5章：末代侯爺(1)
太門西離開金陵後，與盧絳合兵一處，向丹陽城方向開撥。
盧絳沒有與太門西打過交道，所以對太門西沒有成見，雖然聽說過一些有關太門西的事，宋齊丘等朝廷官員也給他做過一些交代。但盧絳他自己也曾是個不守禮法，我行我素之人，人們對太門西的指責他不以為然，太門西是什麽樣的人要打過交道才知道，他沒有先入為主。
這個盧絳也是個異數，他出生於書香世家，其曾祖父是狀元。他是兩代單傳，家裏把他當成寶貝，給他提供了良好的教育條件。但他從小就是個野孩子，不安分讀書，經常惹是生非，打架鬥毆，是個橫行鄉裏的惡少。
家裏隻有把盧絳送往外地寄讀，可是他本性難改，整日沉湎於打獵射騎，對讀書隻領會大意，不求甚解，反到是對縱橫家和兵家學說感興趣，結果考了幾次進士都沒有考中。寄讀的家庭對他也煩了，贈送些錢財，讓他到廬山白鹿洞書院讀書。
到了白鹿洞書院，盧絳還是不思進取，不把時間用在讀書上，反倒是私下做起了屠牛宰豬和販運買賣，賺來的錢用於吃喝賭博。有時缺錢了幹脆就去偷盜，甚至搶劫勒索，被官府追捕，當然又被白鹿洞書院趕走。
盧絳做人非常失敗，他無顏麵對父母，不願回家鄉，但又無處可去，便流浪到了金陵。
在金陵城他遇到了他一生的貴人。
那時候趙匡胤陳橋兵變，篡權奪位，建立宋朝。趙匡胤野心勃勃，意欲掃平天下，建立一統王朝。盧絳查覺到大戰將起，這時候是國家用人之際，是自己出頭之日，便向南唐朝廷上書，毛遂自薦，自告奮勇要為朝廷帶兵打仗。
南唐掌管軍事的樞密使陳喬讀了盧絳的自薦書，覺得此人能書會道，詞辨縱橫，又悉兵家之道，對於如何置兵，如何練兵，如何用兵都說得頭頭是道，有詳細具體的論述。陳喬認為此人是可用之才，便授盧絳一個樞密使承旨，也就是樞密使破格任命的官，給他一百個兵，當個沿江巡檢，看看他的能力。
這次盧絳的才能用到點子上了，他帶兵的天分展現出來。他帶兵號令嚴明，行舟如飛，且用心研究水戰，頻頻立功，不斷被提拔。陳喬見盧絳如此才幹，幹脆讓盧絳招募一支水軍，號稱淩波軍，請命朝廷任用盧絳為淩波都虞侯。
盧絳不負陳喬所望，在與吳越軍的海門之戰中，盧絳的淩波軍大敗吳越水軍，俘獲舟艦數百艘，鹽數萬石。盧絳是南唐為數不多能打仗的將軍之一。
盧絳還頗有見識，他曾向國主李煜秘密進言，說北宋一旦進軍南唐，吳越肯會幫宋朝攻打南唐，不如趁早滅了吳越。他了解吳越的實力，心中已有計謀，願意帶兵出征，可以出其不意的滅了吳越，但李煜膽小怕事沒有同意。
盧絳這次出征吳越也算了卻了他的一個心願，他早就想打吳越了。與皇甫繼勳不同，盧絳是真的來打仗的。
太門西與盧絳走到半途就遇到了潤州到金陵告急的快馬，太門西他們的任務是增援丹陽，但潤州作為金陵的東大門不能不管。太門西和盧絳一商量，也沒有等朝廷的命令就擅自做主，決定分兵兩路，分別援救潤州和丹陽。
太門西帶著他的五百鐵甲去救潤州，盧絳帶領一萬神衛軍去增援丹陽。盧絳覺得太門西兵馬不夠，問他要不要多帶些兵去。太門西說不用，隻要解除了丹陽之圍，攻打潤州的吳越軍自然會回撤，否則將成敵後孤軍、甕中之鱉，這是圍魏救趙，他隻需守住潤州城就行。
盧絳也覺得是這麽回事，隻要快速擊敗圍攻丹陽的吳越軍，還可以殺個回馬槍，揮師回頭截住從潤州撤退的吳越兵。
兩人分別行動，快馬加鞭，急行趕往前線。
薛溫攻打潤州的吳越兵有近四千人，而守城的南唐兵隻有一千人，雙方實力懸殊。吳越兵狂攻猛打，南唐兵憑借城牆拚死抵抗。
戰鬥已經打了好幾天了，守城用的大石、滾木、箭矢、燙油快用光了，已經開始拆房，用房梁牆磚往下砸。潤州城四麵被圍，援軍久久不至，都快撐不下去了。
吳越軍也很著急，他們希望速戰速決，在南唐援軍來到前攻下潤州，但打了幾天始終攻不進城。
吳越的探子送來消息，南唐援軍已經向潤州趕來，吳越軍急了，把所有兵力推到一線，全力攻城，對四個城門同時發起進攻，務必一戰拿下潤州城。
吳越軍推著撞門車，車上用來撞門的圓木有井口這麽粗，頂頭尖尖的，幾十人頭頂著盾牌，推著撞車衝向城門，圓木撞上城門，每次都把城門撞得山響，嘎吱吱直搖晃，隨時都可能倒塌。
南唐各城門守軍隻有一百多人，在吳越軍的瘋狂進攻下，逐漸的抵擋不住了，有些城門己被撞破，或者橫梁被撞裂撞斷，守城官兵隻有用木樁子頂著城門，看來支持不了多久了。
吳越軍見即將破城，勝利在望，士氣大振，呼叫著推著撞門車，卯足全力做最後衝刺，決心一舉攻破城門。
南唐軍絕望了，四個城門都受到了瘋狂進攻，已經無兵可調，隻要一個城門被攻破，則大勢去矣。
這時號角聲響起，太門西帶領的援軍到了！
五百鐵騎排山倒海般衝殺過來，遠看一片紅雲，衝到近前是飛舞的紅色披風和看不見臉的頭盔，隻能看到頭盔裏麵圓睜的眼睛，好恐怖怪異。
吳越軍還在發愣就被風馳電掣的鐵騎撞飛，吳越軍當即亂了，鐵甲軍來回衝殺，吳越軍四處逃竄，潰不成軍。
太門西的五百鐵騎從西麵殺來，解除西門的吳越軍後，又帶著鐵甲軍殺向北門。
衝到北門時太門西一聲令下，五百鐵騎匯聚到一處，擺出雁行三角陣，盾牌掛在馬匹外側，形成一個“鐵甲戰車”，鐵盾鐵甲，血紅披風，高速衝刺，轟的一下闖進敵軍中，殺出一條血路。
吳越軍攻城本已累得筋疲力盡，哪裏擋得住鐵甲軍的衝擊！鐵甲軍兩三個來回就把吳越軍衝垮，吳越兵四散而逃。
太門西馬不停蹄，又駕馭著鐵血戰車衝向東門，然後南門，圍看潤州城城牆繞了一圈，徹底解除了潤州之圍。
守城的南唐軍在城牆上看呆了，這是哪裏來的玄奇神兵？突然出現在戰場上，來去如風，狂暴凶猛，看起來不像是南唐軍，更像是從地獄裏冒出來的妖怪。
吳越軍統領見南唐援軍到了，歎了一口氣，大勢已去，功虧一簣。而這支援軍又如此彪悍，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軍隊，而且恐怕這還隻是先鋒，南唐大隊援軍隨時可能趕到。
吳越軍統領當機立斷，立刻撤軍，這裏深入敵後，孤軍無援，如果不立即撤退可能會被包抄，全軍覆滅。
吳越軍收拾殘軍，向丹陽方向撤退，去與攻打丹陽的吳越軍集結。
這一切正如太門西所料，他也沒有追擊，吳越殘兵起嗎還有三千人，而他隻有五百人，打個突襲還可以，與幾千吳越軍硬拚不劃算，他也舍不得他的五百鐵甲軍。
在丹陽城這邊，薛溫仍然督促天葵軍攻打丹陽城，薛溫信不過滑頭的李開山，所以沒有親自去攻打潤州，他要盯著天葵軍。
薛溫並不是想一舉拿下丹陽城，而是不給丹陽城喘息的機會。丹陽城已經被圍困了幾十天，天葵軍天天騷擾，南唐守軍筋疲力盡，箭矢都用光了，城中又缺糧，守城的兵很多是從常州潰敗逃來的殘兵敗將，士氣低落。
薛溫在等待潤州的捷報，一旦潤州城破，攻打潤州的吳越兵將回師丹陽，兵合一處拿下奄奄一息的丹陽城。
薛溫沒有等到捷報，而是等來了盧絳率領的南唐援軍。
當盧絳率領的一萬神衛軍到達丹陽時，薛溫還沒收到潤州兵敗的消息，但他意識到攻打潤州失敗了，否則南唐不會置潤州不顧而直接來救丹陽。
但薛溫沒想到南唐隻派了五百人去救潤州，主力全都來了丹陽。這個盧絳胃口很大，他不隻是來解除丹陽之圍，還想一口吃掉所有入侵的吳越軍。
盧絳的企圖薛溫哪有看不出來的？薛溫一見南唐來了這麽多兵，起碼比己方多一倍，再加上丹陽城內的守軍，己方毫無勝算，甚至有可能被包抄。
但薛溫並沒有倉皇逃退，隻是把兵拉後十裏，擺下陣勢，似乎要與南唐軍決一死戰。
李開山一見這陣勢就傻眼了，這是幹什麽？還不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咱們就這點兵力，難道真要與南唐決戰？
薛溫不能逃走，還有幾千攻打潤州的蘇州兵沒有退回來，他是蘇州太守，不能扔下他的兵不管，他要爭取時間，能拖一天是一天。
盧絳看見吳越兵的決戰架勢，稍加思索更明白了薛溫的意圖。
薛溫認為守丹陽城的南唐軍不會出城配合援兵作戰，守城兵已經打不動了。盧絳隻能用自己的一萬人與薛溫對壘，薛溫隻要撐過一兩天，等到攻打潤州的吳越軍回來，來一個兩頭夾擊，雙方兵力相差不大，說不定還有翻盤的可能，至少可以從容撤退。
薛溫這是在豪賭，冒了全軍覆滅的風險。盧絳冷笑，他豈能放過這個消滅吳越軍的機會 ，下令對吳越兵包抄。他要截斷吳越軍的後路，要在攻打潤州的吳越兵退回來之前消滅薛溫。
這正中薛溫下懷，南唐兵多，正麵突擊他擋不住，南唐大軍一個衝鋒，吳越軍就會被衝散。現在盧絳對他包圍，南唐軍兵力被分散攤薄，而自己的兵卻集中在一起，沒有退路，隻有死戰。薛溫不求戰勝盧絳，隻希望堅持到潤州敗兵趕到，他也知道這樣做冒了極大的風險，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薛溫和盧絳兩人都是能打仗的人，都明白這是一場硬仗，沒有任何僥幸，兩軍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和空間，一旦拚殺到一起，就是一場人擠人的貼身肉搏絞殺。
兩位將全身盔甲，橫刀立馬，在一線指揮作戰。
南唐軍是生力軍，精力充沛，士氣高昂，在盧絳的指揮下對吳越軍發起猛攻。
薜溫命令部隊收縮，分成幾層輪番換層扺擋。天葵軍天天攻城，與丹陽城守軍一樣，已是筋疲力盡，打不動了，薛溫隻有讓官兵首當其衝，放在最外幾層。這個時候不再分彼此，什麽天葵軍、蘇州軍，都是吳越軍，一損俱損，生死與共。
一場大戰下來，雙方都損失慘重，南唐軍攻，吳越兵守，直打到天黑也不分勝負，雙方隻有隔夜再戰。
盧絳也不擔心薛溫連夜跑了，潤州的吳越敗兵沒到，薛溫是不會撤走的。他倒是擔心潤州那邊的情況，他還沒有收到潤州方麵的消息，不由心中犯嘀咕，難道潤州城失守了？太門西是不是敗給了吳越兵？太門西畢竟隻有五百人，他甚至懷疑太門西的這五百鐵騎中看不中用，自己是不是太信任太門西了？他有些坐立不安。
第二天雙方接著大戰，打到一半吳越從潤州敗退下來的的兵到了。
薜溫鬆了一口氣，終於等到了，可以突圍退回常州了。經過這一戰，他也知道他的這點殘兵打不贏南唐兵，沒想到這支南唐兵這麽凶狠，比前幾次遭遇的南唐兵強悍多了，看來這個領兵的將領是個悍將。
吳越敗兵來到時，盧絳以為是一群殘兵敗將，沒想到卻是一支整齊的隊伍，有幾千人，完全不像是打了敗仗。他心中一驚，莫非太門西真的失敗了？盧絳這一失神，吳越兵兩頭夾攻，突破南唐包圍，成功會師。
吳越軍會師後兵力頓時壯大，兵力與南唐軍相差不大，南唐軍無力再對吳越軍包抄，隻能眼睜睜的見著吳越軍有序後撤。
吳越軍雖然撤退，卻沒有一絲慌亂，盧絳不得不佩服這個吳越將領的帶兵能力。
這時潤州的捷報也到達，太門西大勝，潤州之圍已解，吳越軍逃竄。
盧絳大喜，好個太門西，還真沒讓人失望，看來這家夥是個能人，居然以區區五百人解了潤州之圍。
既然潤州和丹陽兩城的危機已解，吳越兵已經全部撤退，盧絳再無後顧之憂，他便抽調幾千丹陽守軍跟他一起去追吳越軍，他不能放任吳越軍就這麽走了。小小的一個吳越國，竟敢進犯我堂堂南唐，現在想走就走，哪有這種好事。
吳越軍往常州撤退，南唐軍在後追擊，薛溫邊打邊退，盧絳邊追趕邊派兵繞道圍堵吳越軍，他要阻止吳越軍退回常州城。吳越軍一旦進入常州城，據城而守，這仗就難打了。
薛溫是個敢冒險之人，常常不按理出牌，盧絳你想包抄我，我就占領你的大後方，他居然調出一部分兵，繞道去攻打丹陽。
丹陽的兵都被盧絳帶走，丹陽現在就是座空城，盧絳嚇了一跳，沒想到對方居然玩這一手，急忙抽兵去堵截。這樣一來，圍追薛溫的兵力就少了，隻有放任薛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