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8章：大江北渡(3)
一聽到太門西三個字，皇甫繼勳渾身都疼，止不住一陣痙攣。這是條件反射，想控製都控製不住。
皇甫繼勳的反應眾人都看到了。
“皇甫愛卿，你沒事吧？” 李煜也看見了，關心的問。
皇甫繼勳深吸了一口氣，費了好大的勁才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陛下，這個太門西就是一個土匪，天生叛逆，他根本就不把國主放在眼裏，不把朝廷律法當回事，想怎樣就怎麽樣。陛下千萬不能讓這種人帶兵，放任自流。誰知道他有什麽目的？誰又知道他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帶著唐兵去投靠趙匡胤，這種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皇甫繼勳這話讓李煜心中一緊，就連其他大臣也似乎有些擔憂。
一直沉默的宰相宋齊丘說話了：“這次主動攻打宋軍不管怎麽說都是一件好事，解了眼前之危。林仁肇有功於國，但又確實違反了國之律法，功過相抵，不嘉獎不懲罰。至於太門西，朝廷也暫且不要表態，畢竟他帶著重兵在前線打仗，不要使將士們寒了心，以至於…”
他沒在把話說完，但眾人都聽出話外之意：不要把太門西逼急了！
眾人沉默了，大臣們可以為林仁肇辯護，但卻沒人出麵為太門西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李煜才問：“下麵該怎麽辦？朝廷是增兵還是退兵？怎麽應對宋國？”
陳喬說：“陛下，林仁肇說他要趁此機會收複失去的淮南十四州，老臣也認為這是個好機會，朝廷應該支持。”
潘佑說：“何隻是個好機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北宋到處用兵，國內兵力空虛，淮南駐軍不多，我軍應大舉進攻，一舉收複淮南地區，打到黃河也不無可能。”
皇甫繼勳嗤之以鼻，“哼，一介書生口出狂言，嘩眾取寵，北宋這麽容易被攻占，為何我朝還要年年進貢，直接打過去不就完了？潘夫子，你還是好好的抄寫你的卷宗，打仗的事你不懂，就別過問了，書生誤國！”
這次輪到潘佑氣得個麵紅耳赤，額頭青筋暴跳。
李平站出來說：“陛下，微臣請戰，請陛下給我五萬軍隊，我去協助林將軍收複淮南失地，微臣願意立下軍令狀。”
“你怎麽協助林將軍，燒符紙，借天兵？哼，裝神弄鬼！” 說話的是朱令贇。
李平入仕前為道士，而南唐盛行佛教，特別是國主李煜，是個至誠的佛教徒，十分醉心於佛事而不喜歡道士。朱令贇這麽說不但是挖苦李平，也是讓國主反感李平這個牛鼻子道士。
李煜看向宋齊丘，宋齊丘說：“陛下，這件事要從兩方麵考慮。如果我們成功收複淮南十四州，這將徹底改變我朝國運，北宋國力將大減。別的不說，自從丟失淮南以後，我朝每年花費大量銀子從淮南購買食鹽，僅食鹽這一項就是北宋的一大筆稅收。但是如果我們戰敗了，那是損兵折將，得不償失，還要麵對北宋的瘋狂報複。”
又是兩方麵考慮，這個宋齊丘說話老是模棱兩可，轉彎抹角，總想麵麵俱到，不像韓熙載那麽直接了當。李煜有些煩，宋齊丘你倒是拿個主意呀，這個兩方麵考慮就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
宋齊丘似乎也感到了國主的焦慮，剛才提到太門西，他有了個主意，但不好直接說出來，於是轉彎抹角的問李煜：“陛下，當年林仁肇曾私下裏向陛下請命去打淮南，並以全家老小性命做擔保，一旦失敗，寧願以叛亂之罪承擔一切責任。”
當年之事雖是林仁肇私下向國主提出，但後來大家都知道了，都讚歎林仁肇的忠義。
李煜瞪大了眼，“宰相的意思是？”
宋齊丘說：“林仁肇要打仗就讓他打，朝廷不要管，打勝了是好事，打敗了…”
李煜打斷了宋齊丘，“那不行，朕不會做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李火煜是個心軟仁慈的君主，他知道宋齊丘想說什麽，如果戰敗就拿林仁肇頂罪，殺林仁肇全家，用林仁肇的人頭給趙匡胤一個交代，但他幹不出這種事。
宋齊丘解釋說：“陛下放心，林仁肇忠心耿耿，不會反叛朝廷。這件事是太門西那個土匪幹的，一個土匪什麽事幹不出來？” 說到這裏他看著李煜，心想下麵的話就不用我明說了吧？
眾人都聽明白了，這件事如果失敗，那就由太門西這個土匪頂缸。宰相大人夠陰險的，不過這點子真妙，太門西這土匪死了更好，一舉兩得。
金陵府伊王儀也在場，他心想這事要是傳到太門西耳裏，那家夥可就真的要造反了。他了解太門西，那可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這事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
赴匡胤聽到南唐軍打過江的軍報後先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隨後急火攻心，他正在為蜀國平亂之事頭痛，沒想到又來這麽一件更要命的事。
北宋現在的兵力非常吃緊，宋軍正在南征西進，兩頭作戰，能打仗的兵幾乎都派出去了。在西部戰場，宋軍本來已經奪取了蜀國，但攻占蜀國的主將王全斌治軍不嚴，嗜殺凶殘，貪財貪色，四處搶掠，引起蜀地民眾暴亂，暴民達十萬之眾。王全斌一怒之下殺了蜀國降兵三萬餘人，這下激起了降宋蜀軍的反叛。蜀軍在全師雄的率領下反攻宋軍，連克十七州，蜀地各方起兵響應，成立《興國軍》，擁立全師雄為《興蜀大王》。眼看剛打下的蜀國又要丟失，王全斌慌了，向京求援，趙匡胤隻有派曹彬去平叛。
在同一時間，宋軍又在攻打南漢。南漢遠在嶺南，也就是兩廣海南地區，山高路遠，比蜀國還遠。大將軍潘美率軍遠征，僅路程就要走幾個月。
北宋的主力都在千裏外作戰，後方空虛，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有人趁火打劫，當初派曹彬去蜀中時，趙匡胤就曾猶豫不決，擔心遼國會趁機進犯。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進犯的是南唐，李煜這個看起來軟弱的家夥居然在這個時候從背後捅了一刀，時機可找得真準，還真是小瞧他了。李煜你給我等著！趙匡胤怒氣衝衝。
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揚州危在旦夕，一旦丟失揚州，整個準南就門戶大開，而淮南一帶的駐軍又少，布防薄弱，南唐軍可以長驅直入，整個淮南危矣！趙匡胤心急火燎。
揚州守軍隻有一萬人，必須馬上派兵增援，但北宋已無兵可調，能調動的部隊就隻有留守京畿的禁軍。
問題是留守京畿的禁軍人也不多了，北宋的軍隊編製與其它諸國不一樣，趙匡胤怕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把最精銳的部隊全部編入禁軍，打仗的時候再從禁軍抽調部隊。所以禁軍在北宋是打仗的野戰軍，而不僅僅是京畿守備隊。現在大部分禁軍都在外作戰，留在京畿的隻有五萬人，如果都調去抵抗南唐，遼國趁機入侵怎麽辦？趙匡胤有點抓瞎了。
趙匡胤急速思考，不行，一定要保住揚州，而且要快。他當機立斷，也不與大臣們商議，取出調兵虎符，發出兩道指令：
一，由禁軍抽調五千精騎馳援，由殿前都指揮使王審琦率領，即日出發，務必在五日內趕到揚州；
二，另調二萬禁軍，由晉王趙光義率領，明日出發，沿汴河(通濟渠)水陸兩路同時並進，趕往揚州。
軍情十萬火急，他沒時間與朝臣們商議，先把軍隊調動起來再說，發完這兩道軍令後，這才召集眾大臣商議。趙匡胤不愧為開國帝王，判斷準確，主次有序，行事果斷。
正如趙匡胤所料，一班大臣們聽說南唐入侵，不是想對策，而是義憤填膺的先把南唐大罵一通。這個南唐膽敢侵犯我大宋，無法無天、不可饒恕！
趙匡胤等眾人罵夠了，出了氣，這才告知眾人：“揚州告急，朕來不及與眾愛卿商議，已經派兵救援揚州，第一支援軍今天就出發，第二支援軍明日出發。”
皇上行動之快，眾臣子有點汗顏，我們在這裏呈口舌之快，主上已經行動了，你說要我們這幫臣子有何用？
趙匡胤對趙光義說：“晉王，這次讓你匆忙出征，辛苦你了。”
趙光義說：“這是臣弟的職責，謝皇兄派臣弟出征，臣弟早就想揍南唐了。”
趙匡胤囑咐：“晉王，此次不可戀戰，把南唐軍擊潰就罷手，一旦情形穩定下來立即回師，北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遼國。晉王你先去準備吧，明天就要出發，有許多事要做。” 趙匡胤不想趙光義把時間浪費在朝堂上。
“遵旨！” 趙光義先行離開，匆匆的趕赴禁軍大營。
晉王離開後，趙匡胤問趙普：“相國，說說請況吧。”
趙普說：“稟陛下，今早收到飛鴿傳書，前天夜裏南唐軍偷襲我軍，擊潰我江北水軍大營，攻占揚子城和瓜州鎮，盡數截獲我軍的戰船。剛才又收到揚州知州李處耘的飛鴿傳書，唐軍正在向揚州進發。八百裏加急戰報還未到，詳情還不清楚，但據估算南唐軍約三到五萬人。”
趙匡胤自言自語：“還真快！” 他問趙普：“南唐軍統帥是林仁肇吧？”
趙普答：“應該是他指揮的，他是南唐江南大營統帥，但據金陵的探子報告，前晚率軍過江的不是林仁肇本人，而是一個叫太門西的南唐將領。”
“太門西是誰？怎麽沒聽說過？” 趙匡胤好奇的問。
“陛下，此人新加入南唐軍不久，據說曾經是個土匪。” 趙普沒有多說。
“土匪？了解一下此人。” 趙匡胤說。
趙普答：“是！陛下。” 然後轉換話題，“陛下，老臣現在擔憂的是揚州的安危，揚州隻有一萬守軍，而援軍至少需要五天才能到達。”
趙匡胤說：“朕也是擔心這個呀！所以才叫王審琦火速趕去，唉！南唐軍應該已經對揚州發起進攻了，但願李處耘能頂住，五天，頂住五天！” 趙匡胤憂心忡忡。
趙匡胤問陶穀：“陶尚書，你去過南唐，與他們君臣打過交道，這事你怎麽看？”
陶穀說：“回陛下，以老臣看此事一定是南唐將領擅自行動，先打後奏，造成既成事實後唐國主就隻有認了。唐國主軟弱怕事，絕對沒有這個膽子，但唐國的那幫朝臣倒是不好相與，老臣上次去南唐，韓熙載、宋齊丘等人就千方百計擋著不讓我見唐國主。” 想起自己在南唐出醜一事，還老臉發紅。
趙匡胤沒有說話。陶穀說得對，唐國主李煜不可怕，怕的是南唐的那幫臣子，特別是林仁肇，此人不除，寢食難安！
趙匡胤不想再討論下去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了，其他的就隻有聽天由命了，再多的討論也無濟於事，他宣布散朝。
散朝後趙普沒有離開，趙匡胤知道趙普有話私下對他說，便問：“相國，什麽事？”
“陛下，那個太門西…”
“太門西怎麽呢？”
“陛下應該知道此人。”
“嗯？我知道他？我怎麽一點印象沒有？” 趙匡胤納悶。
趙普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想了想問：“陛下還記得那個彈琵琶的西域女子嗎？”
趙匡胤怎會不知道，這是他的一個心結，趙普逼他放棄了此女子，提起來他就有氣，“相國什麽意思？”
“這個女子，還有另外三個與她一起進宮的女子，她們都是太門西的夫人。”
“啊！她們嫁人了？” 趙匡胤睜大了眼。
趙晉說：“她們的主子，就是那個茶葉販子把她們收房了。”
“什麽？就是那個茶葉販子？” 趙匡胤震驚無比。
“對的，就是那個茶葉販子。” 趙普肯定回答。
“可惡！” 趙匡胤手拍龍椅，“這個茶葉販子怎麽又成了南唐的將領？” 趙匡胤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趙普說：“陛下，我打聽了一下，這人不隻是一個茶葉販子，他做的生意大著呢，他是金陵商會會長，就是那個時候他娶了他的四個丫鬟，還搞了一個無比排場的婚宴，整個金陵都驚動了。後來他得罪了朝廷顯貴，逃出金陵，當了土匪。南唐朝廷幾次派兵圍剿都被他擊潰，最後隻有招安，給了他一個將軍當。聽說此人很會打仗，擊退吳越軍，收複常州的就是他。”
趙匡胤突然有些煩躁，“一個土匪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口氣酸溜溜的，有點爭風吃醋的味道。
趙普吸了一口氣說：“陛下，老臣還聽說，那四個丫鬟現在都成了武林高手，現在也是南唐的將軍，每次打仗都是她們衝鋒在先，南唐國主說她們是現代花木蘭，還寫詩讚頌她們。人們都說太門西命好，娶了四個好老婆，他的功勞都是那四個老婆打出來的，這次瓜州鎮就是被那個琵琶女攻占的。”
這些事情說出來肯定會給趙匡衡添堵，也不知趙晉是不是故意刺激皇上。
趙匡胤瞪大了眼看著趙普，他從龍椅上跳下來，一邊看著趙普，一邊來回走步，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趙普生怕皇上這麽走路會撞到大廳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