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8章：大江北渡(1)
太門西在丹陽城過了一段安靜日子。
太門西與丹妃姐妹在杭州和金陵這些喧囂京城住久了，乍到這山清水秀、安靜平和的小城，換了一個環境，感到頗為舒適。再說前一段時間打打殺殺，忙忙碌碌，也需要休息調理一下。
丹陽雖是個小城，但卻人傑地靈，這裏是三國時期吳王孫權的故鄉，也是南北朝時齊高帝、梁武帝兩代開國皇帝的故裏，王氣盈盛，風水很好。丹陽的曆史文化底蘊豐厚，讀書風氣頗盛，學館和讀書人不少，名勝古跡也多，太門西很喜歡這個地方，時常外出踏青，登高望遠，遊訪古跡。
利用這次休整，太門西一邊補充傷亡損失的鐵甲軍，一邊加緊訓練改進。這支隊伍要保持五百人，這是他的基本部隊，是他得以在亂世立身的本錢。有了這支鐵甲軍，即便大軍圍剿，他也有信心衝出重圍，上山打遊擊。
至於江湖各門派，太門西已經看不上眼了，他現在的對手是趙匡胤、宋齊丘、胡進思這些帝王將相，麵對的是成千上萬的軍隊，打的是攻城略地這種驚天動地的大陣仗。那些武林門派如今在他眼中就是兒童團，他心說這些家夥膽敢再來召惹自己，本將軍就帶著軍隊直接把你丫的整個門派給踏平了。他有這五百鐵甲軍和四個大高手老婆，就是整個武林聯合起來，也照樣殺他個片甲不留。
太門西現在也有時間把近來發生的事情仔細想想，如今他踏入了官場，介入了各國之爭，一不小心就會改變曆史。
他找出電腦中的上下五千年等曆史書翻看，曆史上還真有吳越進攻南唐這麽一戰，不過是吳越王錢俶親征，現在卻變成了他太門西與東亭府決對，曆史終究還是被他改變了！
太門西心裏犯起了嘀咕，這一改變不會把趙匡胤和李煜的關係顛倒吧？變成了李煜這個琴棋書畫的詩人統一了天下，而趙匡胤這個雄才大略的梟雄卻成了亡國奴。如果真是那樣，哪可就便宜了李煜這個死胖子，趙匡胤就隻有改行去寫詩了，趙匡胤能寫出 “問君能有幾多愁，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種千古名句嗎？
太門西有些惶恐，他暗自禱告，但願自己的出現隻是改變了曆史的一些細枝末節，沒有改變曆史的大勢，今後要注意了，別把曆史給帶偏了。
還有就是東亭府之變，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個中詳情，這一切都是馬碧遠所為。其實當聽到李開泰被毒殺，他立刻就想到了馬碧遠，這個人可真陰毒呀！
東亭府完了，李開泰和李雲飄父子也遭難。唉！想到這裏太門西一聲歎息，他明白這一切都與他有關，是他與李雨桐和馬碧遠三人之間的糾葛引發的，為此他深感內疚，想起就難過。
…
在丹陽的輕鬆愜意的日子沒過多久，朝廷又要召太門西去打仗了。隻是這次調動有些神秘，沒有大張旗鼓，國主也沒有召見他，隻有樞密院的一紙調令，讓他到江南大營報到，聽從大將軍林仁肇的指揮。
太門西很是不爽，這次東征打了勝仗，把入侵的吳越軍趕回了吳越，朝廷連個嘉獎都沒有，直接解除了他的兵權，現在又要他去賣命。而這個林仁肇又是什麽人？自己也是大將軍，為什麽要聽這人的指揮？
說起林仁肇本，這還真是個人物，這裏有必要介紹一下此人的經曆：
林仁肇本為閩國將領，閩國被南唐滅亡後，林仁肇閑賦在家，那時還是南唐中主李璟時代。後來周世宗入侵南唐，試圖吞並南唐長江以北的淮南地區，李璟擴充軍隊，起用林仁肇。
林仁肇沒有辜負李璟的信任，他救援壽州，攻破濠州，屢立戰功，打得後周軍聞風喪膽，但最後在正陽一戰中敗北。
當時後周軍在淮河搭建浮橋，林仁肇率領一千死士，用船載著薪柴草料，欲焚毀浮橋。不料天公不作美，風向突轉，反而燒了自己，後周軍趁機反攻，南唐軍潰敗。
眼看敵軍鋪天蓋地的撲過來，好個林仁肇，臨危不懼，單槍匹馬殿後，揮舞長槍擋開射來的箭雨，沒有後退一步，威風凜凜像個天神，嚇得後周軍退兵。有人說林仁肇就像當年張飛立馬長阪橋，三聲暴吼退敵軍。
這一戰的後周主將就是趙匡胤，趙匡胤被震撼了，心中留下了陰影，至今都很忌憚此人。
此戰雖然南唐軍敗了，但林仁肇卻打出了威名，戰後林仁肇也升任鎮海軍節度使，訓練十萬水師。由於林仁肇身上紋了一頭老虎，他又得了一個林老虎的名號。
林仁肇這人不但會打仗，而且還十分有膽略。趙匡胤建立宋朝後，加快統一步伐，到處用兵，把駐紮在淮南的兵力抽調到前線，淮南空虛，淮南節度使李重進趁機叛亂。
淮南曾是南唐的國土，民眾親近南唐，現在宋軍兵力單薄，加之地方叛亂，林仁肇覺得這是一個收複淮南的好機會，於是向李煜進言，請求給他幾萬兵去攻打北宋，收複淮南失地。
林仁肇甚至以全家老少的身家性命為擔保，說如果攻宋失敗了，他一人承擔所有罪責，可對外說是他擅自做主，在搞叛亂，朝廷可殺他林仁肇全家來給北宋一個交代。
這樣一個建議可稱得上赤膽忠心，精誠報國。但李煜聽了以後嚇壞了，不但不聽從林仁肇的建議，還怕林仁肇擅自行動，幹脆把林仁肇從前線調到了後方南昌。
趙匡胤平定了淮南節度使李重進的叛亂後，在長江北岸建立了水軍大營，對南唐虎視眈眈。
金陵城成就建在長江邊上，直接受到北宋的威脅，南唐就組建了江南大營來拱衛京師。江南大營又稱為京師水陸聯營，由淩波軍，鎮海軍兩隻水軍，以及神衛軍的兩個水軍營組成，共十個水軍營和八個陸兵營，大約十五萬兵力，再加上駐紮在金陵城外的神衛軍十萬人馬，組成保護金陵的兩層壁壘。
江南大營在第一線，守衛長江天險，至關重要，需要一位大將統一指揮。李煜一直中意由皇甫繼勳擔當，但當時還是宰相的韓熙載和樞密使陳喬則力薦林仁肇。特別是陳喬，非常賞識林仁肇，說林仁肇有勇有謀，是個帥才，江南大營統帥一職非林仁肇莫屬。李煜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同意了。
李煜一直對林仁肇不放心，覺得這個人性子有點野，怕他擅自做主挑起事端。韓熙載罷官後，李煜想用皇甫繼勳替換林仁肇，但大臣們都反對，宰相宋齊丘也不讚同，這才使林仁肇一直留任至今。也正因為如此，趙匡衡才遲遲沒有對南唐發起進攻，他有點怕這個林老虎。
林仁肇見宋軍在江北建造戰船，訓練水師，心想我們不能等著挨打，不如先發製人，趁北宋還沒有準備好，打他一個突襲，把北宋的戰船給燒了。
但林仁肇知道國主膽小怕事，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同意，他又不敢違反軍令擅自調兵進攻。怎麽辦？林仁肇心有不甘，卻苦無對策，直到聽說了太門西這個土匪的事跡。太門西領兵抗擊吳越入侵的事南唐朝野都傳開了，林仁肇當然也聽說了，心想這個土匪還真有點道行，還挺會打仗的，他腦子裏冒出一個膽大妄為的計謀，於是請求樞密使陳喬把太門西調到江南大營。
太門西雖然老大不情願，但他沒有選擇，他和他的五百騎兵沒地方可去，他們人太多，太招人注目，無處落腳，他又不想重上青牛山，無奈隻有帶著部下到江南大營報到。
來到江南大營，林仁肇親自迎了出來。太門西名義上也是大將軍，雖然是個沒兵沒權的光杆司令，從禮節上來說林仁肇應該親自出迎，再說林仁肇還有求於太門西。
林仁肇和太門西第一次見麵，兩人對視，互相打量。
林仁肇看來大約四十多歲，正值壯年，虎背熊腰，走路霍霍有風，嗓門粗大，中氣十足，太門西暗讚，好一條漢子！
林仁肇知道太門西是個年輕人，但沒想到這麽年輕，也就二十多歲，也是大將軍了，哈！
兩人客套了幾句，林仁肇一邊觀察太門西，一邊心中琢磨，這個太門西太年輕，不知道該不該把如此重任交給地，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仁肇想考量一下太門西，便問：“太門將軍，你對眼下的形勢怎麽看，宋軍在江北集結，對我朝的進攻是遲早的事，你看他們能打過長江嗎？”
太門西不假思索，隨口回道：“宋軍過不了長江，絕對不可能，宋軍這次將無功而返。” 太門西回答得很幹脆，口氣十分肯定。
“為什麽？” 林仁肇十分吃驚，這小子這麽篤定，不是信口開河吧？
太門西伸出三根指頭說：“有三個原因：第一，時機不對；第二，有林將軍鎮守長江；第三，有我在此。”
哦豁！好大的口氣！林仁肇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盯著太門西半晌不說話。
太門西也不多解釋，但他絕不是信口開河，史書上記載南唐是最後一個被北宋攻占的南方諸國，發生在北宋攻占南漢以後。現在北宋還在攻打南漢，主要兵力還沒有調過來，所以說時機不對。他也不信趙匡胤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對南唐用兵，特別是麵對林仁肇率領的十幾萬大軍，北宋隻是在造船和訓練水軍而已。至於自己，肯定要在這場戲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否則林仁肇也不會特意把他找來。
太門西看出林仁肇有心事，似乎在猶豫什麽，幹脆把話挑明：“林將軍，你把在下召來，不是垂涎在下這區區五百兵馬吧？你手上有十多萬兵馬，我這點兵還不夠你填牙縫呢。”
林仁肇哈哈大笑，嗓門洪亮，這小子說話幽默爽快，不來虛的，他一下就覺得與太門西拉近了許多。
林仁肇下了決心，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改變主意，於是開誠布公的對太門西說：“太門將軍是個爽快人，實話實說，我把將軍調來確實有圖謀，此事重大，有關我朝生死存亡。”
太門西有些好奇了，什麽事呀？這麽嚴重，便問：“將軍你看重我了，我不過是一個徒具虛名的大將軍，無權無兵。”
林仁肇問：“那麽太門將軍想不想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將軍？給你數萬大軍，完全由你指揮。”
太門西不信，“就像上次讓我打吳越軍一樣？給我一個勞什子的大將軍主帥，屁用沒有，兵權都在別人手上 ，我指揮得動的也就隻有自己的幾百號土匪，說穿了還是一個土匪頭子。” 太門西口出粗言，林仁肇聽來反而順耳，兩人對脾氣。
林仁肇笑道：“土匪又怎麽了？你這個土匪還不是把皇甫繼勳那個大將軍打得臥床幾個月，英雄不看出處。” 林仁肇與皇甫繼勳不和，當聽說皇甫繼勳被人打得半死，他心裏別說有多高興了，當時就喝了兩壺燒酒，吃了兩隻烤鴨慶祝。
林仁肇口風一轉，嚴肅的說：“這次是真的，我給你幾萬兵，不給你派監軍和副帥，完全聽從你的指揮，打過江北去。”
太門西差點跳起來，“林將軍，你要我打過江北，攻擊大宋？”
“怎麽，你害怕了？” 林仁肇問。
“慢！慢！等等…你讓我想想。” 太門西擺擺手，這個林仁肇不是瘋了吧？居然要攻打北宋。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吧！怪不得膽小怕事的國主想把他調到後方，怕的就是這家夥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看來國主的顧慮不是沒道理的。
“林將軍，這事國主知道嗎？” 太門西問。
這話問到關鍵了，林仁肇看了太門西一會兒，看來休想蒙蔽這小子，於是實話實說：“這事是我自作主張，國主不知道。”
太門西叫起來：“我的天！這麽大的事，沒有國主的同意，擅自做主，這是違反軍規，要砍頭的！我說林大將軍，你怎麽不自己帶兵打過去，要把砍頭這種好事留給我？”
林仁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江南大營的統帥，如果我親自帶兵過江，國主雖不至於砍了我的頭，但會馬上解除我的兵權，把我調回南昌。”
太門西大為光火：“但我不是江南大營的統帥，在朝廷眾人眼中，我就是一個土匪，想殺我的人多著呢，國主不砍你的頭，卻會毫不猶豫的砍了我的頭。”
林仁肇說：“這倒不一定，砍不砍頭要看這次戰鬥的勝負。你如果勝了，就是英雄，國主不但不會砍你的頭，還會嘉獎你，給你十萬大軍都有可能，那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將軍了。”
“要是我輸了呢？” 太門西明知故問，他當然知道戰敗了是什麽後果，即便不死在宋軍手上，南唐也饒不了他。
但林仁肇的回答卻出乎太門西的意料，他靠近太門西小聲說：“你不是還有青牛山嗎？”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太門西。
我靠！我靠！這個大將軍教唆我當土匪呢！
太門西和林仁肇兩人眼對著眼，半天不說話，最後兩人心照不宣，有點忍不住想笑。
這個林仁肇可真是個該砍頭的家夥，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這很對太門西的胃口，他喜歡這個人，“得了！林大將軍，這活我接了！我剛才說過，有我在此，宋軍就甭想過長江。”
林仁肇撫掌大笑，“哈哈！我沒看錯人，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後生可畏，孺子可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