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57章：魔蝶仙子(3)
姚娘子飛刀偷襲給了劫匪們一個喘氣機會，眾劫匪散開，四麵圍著夢露，個個神情緊張。他們這下乖了，原來菩提五門真如江湖傳言那麽厲害呀！
魏雄比誰都清楚，今天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他出道這麽多年，見多識廣，但還從來沒有遇過這麽強的高手，看來今天凶多吉少。他心虛了，心想不如現在就撤，但又一想他淮南快刀也是江湖成名人物，如果一照麵就嚇得屁滾尿流，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今後還要不要在江湖混了？還怎麽當兄弟們的大哥？他一狠心，事到如今也隻有火拚了。
上！魏雄揮舞大刀衝上，帶著手下攻向夢露。
這正合夢露心意，她本來還擔心這幫人跑了。夢露拔出了箭袋裏的鐵尺，鐵尺三尺長，半寸寬，二分厚，柔性極好，就像一柄軟劍。
夢露揮舞著鐵尺衝向劫匪，這次她走著流雲步，猶如流雲般在匪群中漂移穿梭，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大屠殺開始了！
劫匪們嚇破了膽，我的媽呀！撒腿就逃。魏雄也大喊，風緊，扯呼，快撤！他也顧不得什麽江湖聲望了，再不逃大家都得把命撂在這裏，人都死了，江湖名聲還有個屁用。
夢露見眾匪徒要逃，手往腰上一拍一甩，蝴蝶索飛出，襲向外逃的匪徒。
蝴蝶索四處飛舞，籠罩方圓三丈，把一幫匪徒圈了起來，夢露就像一個牧羊女，管著一群羊，繩索指東打西，一隻羊都跑不出去。
這是擺明了要趕盡殺絕呀！眾劫匪見同伴一個一個倒下，嚇尿了，拚命往外衝。
魏雄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大刀舞得輪轉，帶著他的幾個徒弟浴血奮戰，姚娘子不時飛刀偷襲，其它人則拚死往外突圍。
對夢露來說，這次打殺比紫金山大戰還要難，當時隻需殺敵，而現在她必須堵住每個人，一個都不能漏網。
殺人不難，但要堵住每一個人就難了，這麽多人四處亂跑，夢露顧此失彼，實在難以兼顧。
但她必須除掉每一個人，不留活口，這是夫君的交代。如果逃走一個去通風報信，將危及夫君的安全。
夢露全心專注，不敢有絲毫分神，她長索狂舞，快步如風，把功力發揮到極限，幾近癲狂。
突然間一切都安靜下來，四周沒有一絲聲響，夢露覺得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她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細末變化，一絲氣流，一個影子，一滴汗珠，周遭的人都變慢了，長索和鐵尺一擊必中，輕鬆自如，四周的人紛紛倒下。
夢露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不喜不悲，不咬牙切齒，也不興奮激動，平靜淡然，好像她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做一件平常事，隻需按部就班把活計做完就行了。
姚娘子看得心驚肉跳，這女子剛才還眼帶淚痕，楚楚可憐，麵對眾漢子不敢直視，看起來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丫鬟。雖然此女武功高強，但一人單挑幾十人也累得氣喘籲籲，魏雄他們還可以隔擋一二。但突然間這女子變得極其鎮靜，氣息平穩，功力暴漲，眾人毫無還手之力，隻有被宰殺的份，這種殺人效率也太恐怖了！
太門西也從車窗看到夢露的變化，夢露像是進入忘我之境，身形之快，有如魑魅，整個人變成了殺人機器。但夢露本人似乎並不知覺，像在夢遊，這是太門西從來沒見過的。夢露怎麽了？他暗自擔心。
太門西突然記起《婆羅門圖》中花蓮禪師提及過一種武學境界叫《逆轉乾坤》。當人的神智高度集中到達極限，神靈就會飛升，進入虛空，感覺空間被拉縮，時間變慢，任何舉動都成了慢動作。當年用一招金光萬丈擊敗花蓮禪師的那個少女就達到了那個境界。難不成夢露也在情急之下進入逆轉乾坤之境？但夢露也隻是剛達到逆天大法第五層，這怎麽可能？
魏雄一生刀頭舔血，殺人無數，但還從沒有遇見過這等凶煞人物，這女子簡直就是一個殺神，不到一刻他帶來的三十多人就隻剩下五人。眼見手下和徒弟一個個慘死，魏雄絕望了，今天難逃一死。
魏雄並不怕死，但他的兒子也在這裏，是他的五個徒弟之一，現在他的徒弟己經死了三個，隻剩下武功最高的大徒弟和他兒子，要不是他死命相護，他兒子也早就就被殺了。
魏雄對大徒弟說：“強兒，你帶著你小師弟衝出去，為師的替你們擋著。”
大徒第說：“不！師傅，徒兒與師傅共生死，留下來掩護小師弟。” 魏雄這個弟子是個漢子，對師傅忠心耿耿。
魏雄的兒子魏強也說：“爹，我不走，死也要與爹爹死在一起。”
“混賬！” 魏雄大罵，“快走！”
就這一兩句話的功夫，剩下的兩個匪徒也死了。這兩人往外衝，結果一人後腦勺被蝴蝶索稍端的銀鏢打了個洞，另一人的脖子被蝴蝶索套住一拉，喉嚨被銀鏢邊緣的利刃割斷。
魏雄的大徒弟自知難免一死，他不再躲閃，大喊：“小師弟快跑！” 舉刀衝向夢露，“我跟你拚了！”
但他哪裏是夢露的對手，被夢露鐵尺穿心，他自道必死無疑，根本沒躲閃，他隻是想阻擋一下，為小師弟逃走創造機會。他雙手抓住紮入胸膛的鐵尺不放，大口吐血，但嘴裏還咕嚕說著小師弟快跑。
“強兒！” 魏雄目眥盡裂。
“大師兄！” 魏雄的兒子往前衝，但被魏雄抓住，“你走呀！你不走大師兄白死了！”
姚娘子都急得大喊：“快跑呀！你這個害死人的蠢貨！”
“不！爹…” 魏雄的兒子還不走，這時夢露飛索襲來，繩頭的銀鏢打向他胸膛。魏雄飛身撲上，用背擋住兒子，替他挨了這一鏢。
魏雄背上挨了一鏢，他一掌把兒子拍飛出去，咬牙切齒說：“兒呀，你再不走我死不瞑目，九泉之下也不會饒你！”
魏雄說完轉身撲向夢露，就像他大徒弟剛才那樣，要用自己的命來拖住夢露。
夢露揮尺打來，魏雄雙手執刀硬磕，魏雄力道之大，差點把夢露的鐵尺磕飛。
原來魏雄在撲向夢露那一刹那咬斷舌根，自斷心脈，全身的真氣瞬間失控四散，有如山洪爆發，這是武林人稱的血崩，拚生命之力最後一搏。
魏雄一刀又一刀，連砍三刀，把夢露逼退三步。
魏雄怒目圓睜，如同發狂的雄獅，夢露也要避其鋒頭。
眼見魏雄兒子跑遠，魏雄又擋在前麵，夢露騰空躍起，空中一個大滾翻，躍過魏雄頭頂，向魏強追去。
魏強已跑出五六丈，再往前就是一個山坡，隻要滾下山坡就可以脫離夢露的視野。
夢露人在空中就把飛索拋出，飛索被拉到極限，飛出五丈，飛鏢打進魏強背心。
“爹爹！” 魏強絕望的喊了一聲，撲地倒下。
夢露回身看向魏雄，魏雄也正向她看來，他親眼目睹了兒子被夢露打殺。
魏雄突然悲天蹌地的狼嚎：“兒子！” 要撲過去，但這時大量的血從他的眼口耳鼻流出，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雙手高舉，仰頭看天，似乎在怒斥蒼天，隨後衝天噴出一蓬血霧，倒地而亡，眼睛還睜著，死不瞑目呀！
魏雄過去是淮南綠林，南唐把淮南割讓給後周以後，柴榮派兵肅匪，魏雄在淮南呆不下去了，便帶著手下來莫幹山洗劍池入夥。他武功高強，又有五個高徒和一幫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取代大當家是早晚的事。沒想到正當他春風得意之際被殺了個滿門精光，一個不留，連兒子也搭進去了。他恨，他不明白，他詛咒老天！
姚娘子臉色煞白，嘴唇發抖，她素來與魏雄不睦，但眼見魏雄父子死得如此慘烈，也心中悲慟。
姚娘子突然感到有一雙目光射過來，她猛然驚醒。不好！她想都沒想，一揚手三柄飛刀出手，打向夢露，然後轉身就跑。
剛才打鬥時姚娘子站得遠遠的，夢露的飛索夠不著，她不時用飛刀偷襲夢露，自己又沒有危險，這個女人頗有心計。現在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她一人，輪到殺她了，姚娘子猛然醒悟，嚇得撒腿狂奔。
夢露也不追，她把鐵尺拋向空中，隨身躍起，姚娘子打出的的三把飛刀從她腳下飛過。
夢露伸手抓住鐵尺中間，猛的往下一拉，鐵尺中間下凹，兩端上翹，彎曲成弧形。同時纏繞在鐵尺手柄上的牛筋索散開飛出，牛筋索頂端的索扣套住鐵尺另一端的凹槽，鐵尺變成了一把彎弓。
夢露抽出箭筒裏的三支羽翎箭，張弓搭箭，瞄準姚娘子背心。
姚娘子沒有聽到動靜，有些奇怪，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夢露張弓對著自己。我的天呀！這女人還有這一招，姚娘子加速衝刺，想衝到前麵山坡，隻要滾下山坡就安全了。
夢露扣著弓的手指一鬆，三箭齊發。
姚娘子聽到背後淩厲的破空之聲，知道箭射來了，她還算沉得住氣，待聲響臨近後背那一刹那，猛然往左邊一閃。
夢露射出的三箭左中右平行，姚娘子躲過中間一箭，卻撞上左邊一箭，背心被射個正中。
這一箭的力道甚大，姚娘子感到背心巨痛，被撞得朝前飛出，落到斜坡上，一連幾個滾翻，滾落到坡底。
所有三十二人都被殺死了，夢露茫然四顧，不知該接下來幹什麽，有些發呆。
“夢露！” 太門西跳下車來。
夢露身子抖了一下，好熟悉親切的聲音，似乎在睡夢中呼喚她，她猛然轉身。
“夢露，是我！” 太門西雙手擋在胸前，怕夢露一飛鏢打過來。
夢露看到太門西，眼睛一亮，頭腦頓時清明，“夫君！” 她奔向太門西。
太門西看到夢露臉上關切的表情，鬆了一口氣，夢露醒過來了。
夢露剛跑出兩步，腿一軟差點摔倒，太門西衝上去扶住，“夢露你沒事把？”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夢露剛才神誌高度集中，消耗太多體力，但她處在虛幻中，忘卻了一切，一旦回到現實，頓時殫盡力竭，幾近虛脫。
夢露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有些迷惑的問：“夫君，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太門西在夢露額頭上親了一下，把她摟在懷裏，讓她感到安全實在，“夢露，不是在做夢，你的武功又跨越了，進入到一個新的境界。”
但太門西心裏在想，我的天，夢露剛才神元出竅，魂遊太虛，差點飛升成仙了。
…
太門西和夢露離開後，姚娘子從地上爬起來，她沒有死。
姚娘子是個心細的人，出門時穿了牛皮胃甲，結果救了她一命。即便如此，夢露這一箭還是射穿了胃甲，入肉寸餘。箭杆在她滾下山時折斷了，隻留下三寸長一段。
姚娘子從小練雜技，柔性極好，身子可以反卷成圈，所以箭雖然射在背上，她仍然可以伸手抓住。她吸了一口氣，抓住背後斷箭，咬牙哼的一聲拔了出來，痛得她差點昏過去。
她脫下衣服，敷上隨身攜帶的創傷藥，撕下衣服包上傷口，手腳利索，有條不紊，看樣子很會照顧自己。
姚娘子處理好傷口，往洗劍池奔去，但她剛跑了幾步就停下來，想了一會後，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姚娘子出身江湖藝人，從小就跟著雜耍班走街賣藝。她刀槍棍棒、走繩爬杆、雜技柔術無所不能，特別是飛刀表演，刀術精湛。她可以蒙著眼，同時打出三把刀，打在三丈外靶人的頭頂和脖子兩側而不傷人一根毫毛。
平時與她合作表演的靶人是她的師弟，兩人一起長大，日久生情。而班主的兒子也愛上了她，由愛生妒，一次飛刀表演時在她的刀上做了手腳，刀的準頭差了毫厘。姚娘子一刀飛出，由於絲毫之差，刀紮進了師弟的喉嚨。她悲痛萬分，一怒之下殺死了班主父子，從此浪跡江湖。
一個女人討生活不容易，男人們見她獨自一人，又有幾分姿色，就打起她的歪主意，結果不少人成了她的刀下鬼。
她雖然在江湖闖出名號，但也惹惱了不少人，結了不少仇家，她整天提心吊膽，生怕被暗算，她知道一旦落入仇家之手將生不如死。
為了逃避仇家，也厭倦了飄零的生活，當她遇到洗劍池大當家後就跟他上了山。她對大當家談不上愛，她隻是想找一個安穩的落腳之處。
在洗劍池她雖然沒有正式名份，但實際就是壓寨夫人，加之她武功又高，就連二當家魏雄也要對她禮讓三分。
剛才那一場殺戮讓她開了眼，世上居然有這麽厲害的殺人功夫，與人家相比洗劍池什麽都不是，平時自以為是的魏雄和他那一幫手下，轉眼就灰飛煙滅，被人家殺得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她還回洗劍池幹嘛？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依托的地方。再說了，洗劍池的精銳都被殺光了，也就是一個空寨子了，回去也呆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