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3章:吳越孤軍(3)
南唐軍紛紛繳械投降,一部分人保護著禹萬成退到衙門大堂,關上大門,吳越兵很快把衙門大堂圍得水泄不通。
完了!完了!南唐守軍主將金成禮臉色慘白,他對禹萬成說:“大人,擋不住了,我們降了吧?這樣還可以保住幾百南唐將士的性命。”
禹萬成眼睛一瞪,“投降?金成禮你身為南唐大將,豈能妄言投降!”
金城禮說:“大人,城門已破,常州城已被吳越攻占,再打下去無濟於事,徒增傷亡而已。”
“金成禮你休得胡言,我知道吳越有多少兵,所有加起來也不到一萬,我們還有一拚。”
金成禮力爭:“但是我們的兵早已打亂了,分散四處,現在門外幾千吳越兵,馬上就要打進來,我們就這幾百人,是擋不住的,大人降了吧!”
禹萬成厲聲說:“金成禮休再妄言,吾乃常州刺史,決心與常州共生死,絕不投降,我南唐將士誓與吳越軍血拚到底,戰鬥到最後一人,就算吳越最終占領了常州,我也要他們付出慘痛代價,殺他個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禹萬成說得斬釘載鐵,不留半點餘地。
金成禮急了,禹萬成這個老家夥又臭又硬,自己死還要拉著我們墊背,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媽的!金成禮心一橫,一把抓住禹萬成間衣領,把刀架在禹萬成的脖子上,“禹大人,南唐軍大勢已去,回天乏術,你要去死,不能拉眾人陪葬。”
金成禮反了!
這突如其來變化把眾人驚呆了,禹萬成的親兵下意識的要衝上去救人,但金成禮是守城軍的主將,這裏的兵都是他的部下。金成禮一聲令下,他的部下就把禹萬成的親兵繳了械。
禹萬成大罵:“金成禮你這個叛賊、懦夫、沒種的小人,你食著南唐的俸祿,卻幹出背叛南唐的事,你這個國賊…”
金成禮被罵的火起,舉刀柄砸在禹萬成頭上,砸得禹萬成頭上鮮血直流,昏厥過去。
“開門投降!” 金成禮下令。
門口的士兵對門外大喊:我們投降,別攻了,別射箭!
外麵停止了攻擊,大門打開,金成禮架著禹萬成走出來。
外西的人見到這一幕也是大吃一驚,隻聽金成禮說:“我是南唐軍主將金成禮,這是常州刺史禹萬成,南唐守軍投降,隻求勿傷害我軍將士的性命。”
薛溫說:“放下兵器,我保證不傷害爾等性命。”
南唐軍紛紛放下兵器,繳械投降。
薛溫要金成禮去說服其他南唐軍投降。
金成禮便架著禹萬成來到衙門外,對著還在頑抗的南唐兵高喊:“南唐將士聽令,常州城已經被吳越軍占領,南唐軍敗了,刺吏大人下令投降,別再做無謂的犧牲。”
“不準投降!” 禹萬成突然抬起頭來,不知他何時醒過來的。
金成禮一陣驚慌,下意識的伸手去捂禹萬成的嘴,沒想到禹萬成一口咬住金成禮的一根手指,隻聽哢嚓一聲,活生生的把手指給咬了下來,禹萬成那個狠。
金成禮捂著手慘叫。
禹萬成把金成禮的手指吐到金成禮的臉上,惡狠狠的說:“金成禮你個叛賊,我咬死你!”
金成禮從旁邊士兵那裏奪過一把刀,一下捅到禹萬成肚子裏。
禹萬成雙手握住刀刃,怒目圓睜,瞪著金萬成,想說什麽,但嘴裏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金成禮把刀猛的拔出,一股鮮血從禹萬成腹中湧出,禹萬成張大嘴,一口血吐向金成禮,人往前倒下,金成禮被噴了個滿臉花。
全場寂靜,常州刺使就這樣被殺了,死得慘烈,他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被自己的手下殺了。
薛溫心想,怪不得州府衙門久攻不下,這個禹萬成可真是個狠人,死纏爛打,倔強不屈。要不是金成禮貪生怕死,吳越軍還不知要折損多少人。
南唐兵心中悲哀,金成禮是他們的主將,但他們對金成禮的所做所為感到不恥。他們也不想再打了,但也不想投降,刺史大人至死不屈,為國捐軀,我等雖沒有刺史大人那種與城共存亡的膽色,但還不至於像金成禮這般沒骨氣。
南唐軍將領紛紛調轉馬頭,帶領部下退出戰場,向城外衝去。
薛溫也沒有追趕,這一仗吳越險勝,損失也不小,能攻下常州城已屬僥幸,南唐軍自動撤走他暗自慶幸 ,舒了一口氣。
這場戰鬥史書有記載,資治通鑒曰:“癸醜,吳越兵圍常州,刺史禹萬成拒守,大將金成禮劫持禹萬成,以其城降。”
…
金陵城,南唐朝廷得知常州落陷,大驚失色,慌了手腳,李煜急忙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朝堂上大臣互相指責,但最後矛頭都指向皇甫繼勳,皇甫繼勳不增援常州,非要去剿那個勞什子的匪,結果匪沒剿滅,官兵倒是損失不小,常州也丟了。
現在朝廷兩頭為難,吳越進犯,急需援軍,但金陵這邊剿匪反而讓土匪打出了道行,名聲大噪,直接挑戰朝廷,如不將之除去,或將成為大患。
朝廷該怎麽辦,如何調兵才能兩者兼顧?
皇甫繼勳是李煜的愛將,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皇甫繼勳長得魁梧勇猛,一看就像個將軍。李煜以相貌取人,現在也覺得有些難堪,但為了麵子不願意認錯。
李煜認為皇甫繼勳力主屯兵京畿也有一定道理,隻是這個大將軍被土匪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這也太丟人了。難道皇甫繼勳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李煜心中還是不願相信,他認為土匪肯定不止區區五百人,五百土匪打敗五千官軍是不可能的。
李煜思忖:“我就奇怪了,這些土匪都是些什麽人?這麽能打,要是能用來幫朝廷打仗就好了。” 李煜邊想邊自言自語的說了出來。
群臣們一聽,精神一振。
大家互相看看,對呀!我們怎麽沒想到這個?
群臣中不少人認識太門西,有些還是太門西的鄰居。太門西曾是金陵商會會長,而且口碑不錯。他那幾個老婆更是金陵不倦的話題,他們的那場婚禮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說實話,大家對太門西一家子的印象還不錯,起碼比對皇甫繼勳的印象好。
李煜不知他曾經見過太門西和丹妃姐妹,金陵知州王儀出列說:“國主,這一幫土匪的頭目你是見過的。”
“朕見過他們?” 李煜一頭霧水。
“國主可記得那次韓大人府裏的夜宴?韓大人邀了四個女子去表演,四個女子表演新奇,國主還為其中一個紅衣女子寫一首《南歌子》。”
“是她?” 李煜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他指看王儀說:“還有一個碧眼女子,像是個波斯人,對不對?”
“對的,國主想起來了?還有那個《滑而直》舞,腰板挺直,腳下滑轉,蹦擦擦,轉圈圈。” 想起國主這個胖子被一個嬌小女子拖著旋轉,王儀不由莞爾,言語居然有些打趣。
“對,對,對!” 李煜豈止是想起來了,那次夜宴後他朝思暮想,還派人去找過她們。
想起那晚的情景,他不由神往,暗自吟誦那首《南歌子》:“雲鬢裁新綠,霞衣曳曉紅,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雲何事下巫峰。…”
宋齊丘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他沒有參加那次夜宴,他與韓熙載素有見隙,無甚私交,沒有被邀請。
但皇上突然吟起詩來,這怎麽回事?不是商談國事嗎?國主發什麽癲!
“國主!國主!” 宋齊丘連叫兩聲,李煜才從神思中回過神來,但他沒有答理宋齊丘,而是繼續問王儀:“哦,對了,她們怎麽成了土匪了?幾個妙齡女子,花容月貌,衣飾華麗,全身珠光寶氣,看樣子挺富有,沒必要當土匪呀!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有人把她們逼成了土匪?”
李煜這口氣就是在替這幾個女子辯護,不過這話還真是一針見血,說到點子上去了。
王儀心想國主果真對這幾個女子念念不忘,特別是對那個紅衣女子放不下。
王儀當然清楚太門西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可以說是當事者之人。
這一切都源於秦淮漁夫的那次家產拍賣,那次拍賣太門西與秦弱蘭結了仇,後來秦弱蘭又把皇甫繼勳這個禍害扯進來,事情越鬧越大。說穿了就是秦弱蘭這個不知進退的老鴇沒完沒了,越鬥越輸,越輸越鬥,越鬥越狠,越狠輸得越慘。
當然這些事他不能說,他還真不知怎麽回話,一時有些猶豫。
宋齊丘不知道王儀對太門西一事介入很深,還以為王儀回答不了國主的問話是不了解內中個由。從剛才的談話中,宋齊丘聽出國主與這幾個女人有一麵之緣,好像印象很好,他心想這樣不行,國主容易感情用事,要是迷上這幾個女子就麻煩了,他便替王儀回答國主:“國主,這四個女子的男人叫太門西,是個江洋大盜,這四個女人更是殺人魔王,他們本來就是強盜土匪,在外麵犯了事,到金陵躲難來了,國主可不要被這幾個女子迷惑了!”
這話李煜不愛聽,誰被這幾個女子迷惑了?李煜最煩宋齊丘的就是這一點,自以為是,在朕麵前也時常流露出訓導的口氣,好像離了他就辦不成事似的。
王儀覺得有必要更正一下,對李煜說:“國主,臣聽說太門西過去是杭州的商人,與江湖中人有些過節,但沒聽說過燒殺搶劫之事,他的四個夫人是他從死人坑裏救出的奴婢。”
王儀實話實說,他不是為太門西辯護,而是迎合皇上的心意,他知道宋齊丘的話讓皇上不痛快。
宋齊丘吃驚王儀對太門西這麽了解,自己都不知道太門西是這四個女子的救命恩人,怪不得這幾個絕色美女死心塌地的跟著太門西,原來如此。
李煜覺得王儀這話才合情理,宋齊丘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他打心眼裏不願相信這四個女子是殺人魔王。
李煜誇獎王儀說:“王愛卿說得對,我看他們也不像江洋大盜,幾個弱女子,怎麽看也不像耍大刀的,估計她們連刀都舉不起來,怎麽就成了殺人魔王了呢?”
宋齊丘說:“國主可別小看了這幾個女子,聽說都是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殺人厲害著呢,要不然怎會把皇甫繼勳打得這麽慘?”
李煜看向王儀,王儀說:“臣也聽說這幾個女子武功高強,特別是那個紅衣女子,是個女俠士。金陵四周匪患嚴重,皇甫繼勳剿匪一直不見成效,這個紅衣女子就自己招募了一些人去剿匪,結果立竿見影,效果很好。前一段時間金陵附近匪患盡除,金陵百姓交口稱譽,還給那個女子取了個《紅衣將軍》的名號,把她的剿匪隊伍稱之為《金陵飛衛》。” 王儀順著皇上的心意誇紅葉,還不忘順便打壓皇甫繼勳。
李煜興奮的一拍龍椅站起來,“好一個女俠客!我就說吧,剿匪的人怎麽會是土匪,她們肯定有苦衷,迫不得已才當了綠林。快去,把人給我叫來。” 說完後還順口吟誦起來:
“金陵有紫氣,
俠女穿紅衣,
仗劍從天降,
匪除絕塵去。”
對紅衣女子的讚譽溢於言表。
宋齊丘沒想到國主對這女子這麽著迷,他歎口氣,國主純粹感情用事,以貌取人,又讓一個狐狸精給迷住了。他暗自搖搖頭,對李煜說:“國主,如何把他們招過來?他們又不是朝廷命官,不是隨叫隨到,他們是土…土匪。” 說到土匪他還結巴一下,他知道國主不愛聽。
李煜說:“那是你的事,她們既然這麽有本事,個個都是俠女,那就把她們收歸我用,用於抗擊吳越,具體怎麽辦,你是宰相你決定。”
“國主的意思是招安?” 宋齊丘倒也認為這個法子不無道理,如果成功則一舉兩得。
李煜說:“招安、招降、買通、威逼,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麽都行。剿匪一事休再提起,都什麽時候了,兵力應該用來對付入侵的外敵。宋相,這事你一定要辦好,要讓她們為我所用,千萬不能再節外生枝,又鬧出什麽事來。”
李煜說完揮揮手,打發眾臣走路,他已神思天外,憧憬美女寶劍,駿馬英姿,沙場馳聘的一派豪情詩意。
李煜見過各種美女,但唯獨沒見過快意恩仇的俠女,沒見過橫刀立馬的巾幗英雄。這些傳奇女子隻在詩文曲賦中聽說過,孝烈將軍花木蘭、討西元帥樊梨花等等。
現在南唐也將會有征戰疆場的女將軍了,他越想越興奮,口中念念有詞:
“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這是描述花木蘭的英雄史詩《木蘭辭》中的詞句。
又是詩詞?宋齊丘喑歎,咱們這位國主要是能把研究詩詞的心思一半用到治國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