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0章:占山為王(1)
太門山莊一案太門西與皇甫繼勳達成和解、互撤訟訴,此案了結。秦弱蘭聽說此事後氣得吃不下飯,把自己關在屋裏一整天,大罵皇甫繼勳為了區區五萬兩銀子就把太門西放了,一個見錢眼開的財迷!你這麽多錢還不夠嗎?
其實這不是她生氣的主要原因,太門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憑借皇甫繼勳的實力,收拾太門西是遲早的事。
她氣不順是因為她已經還了皇甫繼勳墊支的五萬兩綁架贖金,現在太門西把騙去的五萬兩贖金又退給了皇甫繼勳。皇甫繼勳一下得了雙份,應該把她用來抵債的二成股份還給她吧?但她知道皇甫繼勳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到手的錢不可能再吐出來,所以特別鬱悶。
還有就是既然太門西願意花錢消災,皇甫繼勳何不多要點錢?太門西說多少就多少呀!價也不講一個?太門西開價五萬你就還價十萬,你占上風,他不得不答應。你已經得了五萬兩,可以再要五萬兩還給我呀!又不你的錢,替我考慮一下不行嗎?一句話的事 ,不能隻顧你自己。
還說皇甫繼勳見錢眼開,其實她比皇甫繼勳還愛錢。
皇甫繼勳回去後發現太門西的銀子沒有送來,還以為是在路上耽擱了。但左等右等也不見蹤影,他有點急了,太門西不會是耍他吧?
他想想又不太可能,今天他特意叫徐通判把這五萬兩撫恤金寫入案結,為的就是防止太門西這一招。白紙黑字的衙門公文,賴是賴不掉的。
但為什麽銀子還不送來呢?他坐立不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叫人去打探,回來說沒有看見銀車,太門府也大門緊閉。他忍不住想帶人去質問,但是現在他手下隻有三個親兵,人家不賣帳怎麽辦?他腦子裏胡思亂想,把各種可能都想一遍。
到了晚上也沒見到銀子,皇甫繼勳都快瘋了,但又無計可施,這麽晚了能幹什麽?他隻有熬著,一夜沒睡,這個太門西真折磨人呀!
第二天一大早皇甫繼勳就匆匆趕往刑獄衙門。
徐通判一見他便說:“皇甫將軍,我正要去找你。” 趕緊把他引入書房。
皇甫繼勳聽通判這麽說,預感大事不妙,急忙問:“你找我幹什麽?”
徐通判遞給他一份訴狀,“皇甫將軍,太門西今早又來遞狀子控告你了!” 說這話時強忍住笑,裝得很嚴肅。
“什麽?他又告我了!” 皇甫繼勳猛拍桌子站起來。
徐通判早料到他會如此,及時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茶杯才沒有被震落地下。
“我也是剛收到這個,還沒有來得及細看你就來了,你先看一下,咱們再商量應對之策。” 徐通判說。
這份訴訟說土匪從太門山莊搶走了八萬兩銀子,皇甫繼勳剿匪時從土匪那裏搜出了這些銀子,太門山莊要求皇甫繼勳物歸原主,除去太門西承諾的五萬兩撫恤金,皇甫繼勳還應該退還三萬兩。
徐通判一早收到這份訴訟時就哈哈大笑,太門西這個人也太能搞了,昨天他還欠皇甫繼勳五萬兩銀子,今天卻成了皇甫繼勳倒欠他三萬兩,這次是真的要把皇甫繼勳氣死了。
皇甫繼勳邊讀邊猛捶桌子,徐通判都不敢把茶杯放下,隻有一直端在手上。
皇甫繼勳讀完後滿臉脹紅,喘了好長時間的粗氣。
徐通判也不急,靜靜的品茶,讓皇甫繼勳冷靜一下,他心裏還有些幸災樂禍。
徐通判見皇甫繼勳一口氣緩過來,總算可以說話了,這才問:“將軍,這是怎麽回事?”
提及此事,皇甫繼勳的呼吸又急促起來。
“不急,不急,慢慢來!” 徐通判趕緊打住,他可不想皇甫繼勳一怒之下把桌子給掀了。
皇甫繼勳一把奪過徐通判手上的茶杯,一仰頭咕嚕咕嚕的把茶水喝了,出了一口長氣,這才鎮靜下來。
皇甫繼勳畢竟是統兵十萬的大將軍,見過大場麵,經曆過官場的勾心鬥角,他也不是一個沒有心機的人,否則皇上為何這麽信任他?為何關鍵時候總有人幫他?他每次去兵部或者上朝堂,見到大臣們也是恭恭敬敬,生氣也能忍住,他的囂張跋扈隻是對他可以欺壓的人。
皇甫繼勳本以為太門西不過一介平民,這種人他平時根本不放到眼裏,可以一腳踩死,但就是這麽一介平民,居然敢訛詐他,這種事他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終於意識到太門西不是等閑之輩,這個人雖然是個平民,但這個平民比朝廷大臣還有能量,既陰險狡猾又神通廣大,不能再輕視他了,更不能再意氣用事,要拿出官場勾心鬥角時的心態處之。
一旦端正了認識,皇甫繼勳馬上冷靜下來,通判大人都看出了皇甫繼勳的神情變化,暗自吃驚這家夥居然也能這麽冷靜。
皇甫繼勳見通判訊問的目光,便坦率的說:“徐通判,這八萬兩銀子是我籌集起來救秦弱蘭的贖金,這你是知道的,太門西這是明擺著訛詐。我想他的目的不是為了這區區幾萬兩銀子,他有的是錢,他是故意找麻煩,想激我做出蠢事,我剛被皇上責罰,如果再整出事來,皇上都無法保我,這個人夠陰險的。”
徐通判暗自點頭,皇甫繼勳把利害關係看得這麽透,這人挻精明嘛!不隻是一個魯莽行事的人,還真有點讓人刮目相看。
徐通判問:“這事該怎麽辦呢?皇甫將軍你別介意,我實話實說。狀紙上說剿匪第二天的清晨,官兵浩浩蕩蕩的押送八萬兩銀子到《通遠錢莊》,這不是秘密。我知道這些銀子是你的,但昨天上報給刑部的案結上沒有提及綁架秦弱蘭一事,這銀子怎麽解釋?你怎麽證明這些銀子是你的?”
皇甫繼勳一個頭大,“這些銀子是我用銀票從好幾個錢莊換來的,怎麽不是我的,我可以證明。”
徐通判搖頭說:“錢莊的規矩是隻認銀票不認人,從不問銀票的來源,當麵交接,錢貨兩清,過後不認,你怎麽證明?”
皇甫繼勳咬牙切齒的說:“真沒想到太門西連這個空子都鑽,真是無孔不入,難道真讓他訛我八萬兩銀子?”
“將軍,不是八萬兩,是三萬兩。” 徐通判更正。
“三萬兩還少嗎?我是大將軍,他連我都敢訛詐,還理直氣壯的到衙門告我,通判你說這人有多猖狂?該不該砍頭?” 說起這個皇甫繼勳又有些氣血衝頭。
徐通判說:“太門西行事乖張,遲早要收拾他,但現在不是時候。將軍你說得對,太門西是故意在激你,巴不得把事情搞大,逼你做出過激的事,將軍可不能讓他的詭計得逞。” 通判不想此事鬧大,昨天的事就讓他做了一夜惡夢。
“那你說怎麽辦?” 皇甫繼勳沒轍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此事壓下,等過了這個風頭再收拾太門西不遲。所以這件事不能上公堂,否則又會鬧得天下皆知。我看還是私下了結,他要三萬兩銀子,給他就是!”
徐通判見皇甫繼勳要跳起來,趕緊又補了一句:“不過這銀子也不用你出。”
皇甫繼勳正要發飆,一聽這話他停了下來,迷惑的看著徐通判。
徐通判解釋說:“此事將軍也是受了牽連,你本來與太門西沒有過節,隻因太門山莊一事才把你牽涉進去,將軍什麽好處也沒有得到,還賠了幾個親兵,你憑什麽還要出這三萬兩銀子?太門山莊這事誰惹出來的就由誰來賠錢。”
徐通判雖然沒有明說,皇甫繼勳當然明白徐通判所指,太門山莊這事是秦弱蘭惹出來的,當然得由她來賠錢。
皇甫繼勳心想這個徐通判還真有心機,他既不想得罪我也不願意招惹太門西,要解決此事就隻有犧牲秦弱蘭了。
不過徐通判說的這些還真不是故意陷害秦弱蘭,這件事本來就是秦弱蘭挑唆的,出了事她當然要負責,怪不得別人。
皇甫繼勳沒說話,隻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徐通判,這個老狐狸!
徐通判雖然在幫皇甫繼勳,但實際上是他怕事,隻想息事寧人,不想被牽連,他的這個心思皇甫繼勳也清楚。
這事就這麽定了,皇甫繼勳這麽做並不是被徐通判說服了,他豈能就這樣吞下這顆苦果。但他聽到風聲,朝廷不會放任太門西胡鬧,會有所動作。這個時候他必須沉住氣,不要節外生枝, 再鬧出什麽事來,給太門西可乘之機。
皇甫繼勳離開刑獄衙門後直接去了蘭香樓,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拿到三萬兩銀票,從蘭香樓出來。也不知道皇甫繼勳對秦弱蘭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以至於秦弱蘭這麽快就乖乖的交出三萬兩銀子。
皇甫繼勳讓人直接把銀票交給通判衙門,通判大人把三萬兩銀子判給太門西,悄悄的把案子結了。
這事讓太門西都很吃驚,他並沒有指望得到這三萬兩銀子,他隻是想賴掉欠皇甫繼勳的五萬兩銀子,沒想到皇甫繼勳不爭不鬧,直接認輸,馬上就把銀票送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這不像皇甫繼勳的作派呀!太門西拿著銀票發了半天呆,感到不對勁。
秦弱蘭崩潰了,今天皇甫繼勳怒氣衝衝的過來,大罵她拖他下水,害得他差點被朝廷砍頭。皇甫繼勳的眼光要殺人,她屁都不敢放一個,皇甫繼勳說什麽就是什麽,要什麽就給什麽,稍有怠慢可能就是一場暴力,她是深有體會,怕極了。
襲擊太門山莊這事確實是她搞出來的,她不能怪人,要怪就怪太門西命太好,自己命不好。
皇甫繼勳離開後秦弱蘭把自己鎖在屋子裏,一天都沒出來。她原來以為認識了韓熙載和宋齊丘就有了靠山,現在韓熙載掛冠而去,宋齊丘又力保皇甫繼勳,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靠山多麽靠不住。皇甫繼勳手握重兵,是宋齊丘都想拉攏的人,她一介風塵女子,人家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回事,如果皇甫繼勳欺淩她,不會有人願意得罪皇甫繼勳為她出頭。
說起命不好,還有更糟的事等著她,第二天刑獄衙門來人說要她到衙門去一趟,也不說為何事。
秦弱蘭不敢抗拒,惶惶不安的來到刑獄衙門,結果一到衙門就被直接關起來,這才告訴她有人告她指使土匪搶劫太門山莊,拘押待審。
我的天哪!秦弱蘭當場昏了過去。
…
原來今天早上太門西又來告狀,這次告的是秦弱蘭。徐通判收到太門西的狀紙腦袋頓時炸了,哎呀呀又來了!這個人咋個沒完沒了?昨天告皇甫繼勳,剛把此事擺平,今天又告秦弱蘭,告狀還告上癮了,你以為這衙門是專為你一個人開設的嗎?
徐通判氣得牙癢癢的,他把狀紙一扔,不管它,愛告不告,煩死了!真是煩死了!
徐通判背著雙手在屋裏來回走,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如何收拾太門西這個混蛋,不能讓他這麽鬧下去,到時候把所有的人都卷進去,大家都跟著倒黴。
過了一會兒,徐通判稍微冷靜些,又把狀紙撿起來讀了一遍。他想了想,把衙役叫過來,交待去把秦弱蘭抓起來,不要聲張,直接送到大牢關起來。
徐通判琢磨,皇甫繼勳和太門西招惹不起,但秦弱蘭她算什麽?我憑什麽要袒護她?自從這女人靠上皇甫繼勳以後,對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今天何不借機敲打敲打她,太門西告她通匪,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隻要到了刑獄衙門,還不是我說了算。
徐通判決定把這案子暫且扣下,先不審理,讓秦弱蘭在牢裏吃些苦頭,反思幾天。
秦弱蘭被扔進牢房,嚇得麵如土灰,她進來過一次,知道牢房和土匪寨沒多大區別,如果獄卒想整你,花樣比土匪還多,任你是天王老子,也能讓你脫一層皮。
有了上次的經曆,秦弱蘭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兩件事:一是花錢打點牢獄差役;二是向皇甫繼勳求救。她向獄卒許下重酬,隻求他們給蘭香樓送個信。
皇甫繼勳得知此事後沒有暴怒,而是冷笑,看來太門西是鐵了心要挑事,逼他出手。他再不會被太門西牽著鼻子走了,心說我且隱忍不發,看你怎麽折騰。
秦弱蘭傻了,皇甫繼勳居然不聞不問,就像此事跟他無關一樣,任憑太門西囂張,他穩坐不動。
皇甫繼勳這次賭對了,他根本無需出麵,有人要替他收拾太門西了。
太門山莊這個案子已經引起朝廷對太門西的注意,這件事搞得兵部尚書辭官,官軍參將被砍頭,守衛京城的大將軍被責罰,涉事人中唯獨太門西這個平民獨善其身。
這事已經鬧得這麽大了,朝廷早已盯上了太門西,而這家夥卻偏偏不知收斂,還沒完沒了的鬧。有人發話了,這個人如此囂張,早該抓起來了,如果再不動手,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金陵知州得到上麵的授意,要通判把太門西辦了,但要辦的幹淨利落,證據確鑿,不要落下口實。
那次韓府夜宴,金陵知州和不少朝廷大臣都去了,知道國主被太門西的那個小老婆迷住了,還寫了一首讚美詩。如果沒有確鑿證據就把太門西辦了,國主不問還好,但真要問起來就不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