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57章：跋扈將軍(3)
徐通判想起來了，太門西買太門山莊是記在元世龍的名下，當年爭奪秦淮漁夫的財產時還為此打了一場官司。這個太門西，又被他鑽了一個空子。
皇甫繼勳喊了起來：“你是什麽莊主？你就是太門山莊的一個奴才。”
元世龍說：“皇甫將軍，你可以到同知衙門去查，太門山莊就是我的，我就是莊主，白紙黑字，地契上寫得清清楚楚。你狀告太門山莊，這案子就該我接著，我元世龍堂堂男子漢，敢做敢當，出了事決不會推給別人。”
徐通判心想這話是含沙射影、拐彎抹角的罵皇甫繼勳敢做不敢當，出了事把責任推給屬下。
皇甫繼勳惱怒異常，你個奴才也敢罵我，要是在我府裏，我一刀劈了你！
但這裏不是他的將軍府，是堂堂朝廷衙門，有些事他還真得忍著，真他媽的憋氣！
呈甫繼勳強壓怒火，對徐通判說：“管他什麽地契，我告的是太門西殺害官兵。”
“太門西什麽時候殺害官兵了？” 元世龍問。
“就是太門山莊失火那天夜晚。” 皇甫繼勳道。
“但是那天太門西不在金陵呀！” 元世龍從身上掏出幾張紙：“這是太門西和夫人外出各地的關防證明。” 他把這些關防遞給衙役。
當時各國對進出物資都要檢查，商隊出遠門都要有朝廷發的關防，每到一城打個印記，這樣就知道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徐通判看了看這些關防證明，沒看出什麽不對的地方，但卻心說太門西要搞到這些東西還不容易，朝廷的供詞他都可以造假，當年齊胖子的供詞就被他篡改過，跟真的似的。不過案發當天太門西確實不在金陵，衙門把這個案子查得很清楚。
皇甫繼勳又發話了：“太門西的老婆有一個在金陵，就是穿白衣服的那個，官兵是她殺的。”
徐通判心說原來你知道太門西不在金陵，哪還說太門西是殺人凶手？你以為隨隨便便就可以把一個罪名栽到太門西頭上？太小看太門西了吧！想扳倒太門西要有鐵證才行，否則會被反咬一口，這個皇甫繼勳怎麽還沒有接受教訓？
徐通判問元世龍：“你怎麽解釋？你家那位夫人呢？” 問完他又傳今：“來人，去把太門西那位白衣夫人帶來。”
元世龍趕緊說：“大人，我家二夫人不在金陵，外出辦事去了。”
“什麽？什麽時候走的？” 徐通判有些吃驚。
元世老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皇甫繼勳就氣得跳起來：“那麽她就是逃犯，趕緊派人把她抓回來。”
徐通判問元世龍：“她到那裏去了？”
元世龍答：“回大人，我家二夫人去了吳越國，現在杭州。”
徐通判差點笑出來，我就說嘛，太門西豈是易與之輩，皇甫大將軍你帶兵到吳越國去抓人吧。
皇甫繼勳氣急敗壞，“那就把太門西抓起來，他是共犯，他老婆出逃是他授意的。”
元世龍說：“土匪襲擊太門山莊時我家公子已離開金陵一月有餘，二夫人離開金陵時公子還沒有回金陵，整個事件公子根本不知道，怎麽會指使夫人出逃？”
元世龍這話真真假假，詩冬確實離開了金陵，但那是太門西回來之後。元世龍說的這些話都是事先排練過的，說得很自然，沒有一點磕巴。
徐通判和皇甫繼勳也都知道這事真真假假，假的居多，詩冬的出走肯定是太門西的安排。但這事根本沒法核實，人家人證物證齊全，滴水不漏，明知作假也無可奈何，不信的話你去查好了。
皇甫繼勳還沒有這麽憋屈過，怒道：“太門西老婆畏罪潛逃，這就證明太門西一夥做賊心虛，勾結土匪殺害官兵，一家人都該抓起來。”
元世龍說：“皇甫將軍是說我們勾結土匪燒自己的莊子，殺自己的人，搶自己的錢財，是嗎？”
“不錯，這是掩人耳目，目的是為了殺官兵，然後把罪行栽贓給土匪。” 皇甫繼勳胡攪蠻纏。
元世龍不屑的說：“我家夫人要殺你幾個親兵還不是輕而易舉，不留痕跡，就算當真殺了人，你也不會找到任何證據，用得著嫁禍給別人嗎？為了殺幾個小兵還把自己的莊子燒了，是腦子有毛病嗎？真虧你想得出來！”
皇甫繼勳被頂得啞口無言，誰都知道太門西的幾個老婆有這個本事。說起這幾個殺人婆娘，他心裏還咯噔一下。
事已至此，皇甫繼勳已無理可講，隻有耍橫了，他對徐通判說：“我不管太門西有什麽借口，他就是罪魁禍首，你去把他給我抓起來法辦了。”
喂，我說皇甫繼勳，這是我的衙門，還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徐通判火大，心說我也想把太門西抓起來法辦了，但不能這麽幹，朝廷是有法規律典的，需要證據和口實，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這樣亂來的。
這時衙門外來了很多人，還聽見哭聲叫聲，徐通判問是怎麽回事，衙役說是太門山莊那些被害人的家人來伸冤。
元世龍趁機說：“通判大人，皇甫將軍狀告太門山莊沒有任何證據，純屬胡編亂造，應以駁回。既然皇甫將軍的狀告完了，該輪到太門山莊控告皇甫將軍了。”
皇甫繼勳怒喊：“放肆！膽敢誣陷本將軍，罪該萬死，拉下去打二十大棍。”
這話應該徐通判來說，元世龍一介草民，哪輪到你這小民來教本通判怎麽斷案，誰讓你說話了？放肆，該打！
但是皇甫繼勳太過分，在刑獄衙門當著眾人對通判指手劃腳，全然不把通判放在眼裏。徐通判很惱火，心說我今天就要審一審你這個跋扈將軍，看你敢怎樣？敢帶兵來攻打衙門不成？
徐通判一拍桌子：“大膽元世龍，你憑什麽控告皇甫將軍？”
元世龍說：“回大人，襲擊太門山莊的土匪中混有官兵，後來查出都是皇甫將軍的親兵，這是經過衙門查證核實的，證據確鑿，絕沒有半點虛假。”
這個事皇甫繼勳無法否認，衙門查出的證據都已報到刑部和兵部，鐵證如山，抵賴不了，這也是皇甫繼勳痛恨徐通判的原因之一。
但皇甫繼勳已想好說辭：“那些是巡邏的官兵，他們是在執行公務，卻被太門西的老婆殺了。”
元世龍質問：“如果他們是官兵，但怎麽沒有穿官兵的衣服？而穿的是強盜的黑色夜行衣。”
皇甫繼勳嘴一撇說：“你懂什麽？本將軍聽說土匪要搶太門山莊，就派人跟蹤土匪，為了不被察覺才穿了與土匪一樣的衣服。” 這個慌還編得挻圓的。
元世龍說：“這麽說來皇甫將軍為了保護太門山莊，派出了自己的親兵，半夜混入匪群，不穿軍服不帶腰牌，冒著生命危險隻為保護一個與將軍毫不相幹的百姓人家。太門山莊應該感謝將軍才對？”
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在譏諷皇甫繼勳，皇甫繼勳也聽得出來，但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解釋，否則怎麽也說不清為何官兵與土匪在一起。
皇甫繼勳理直氣壯的說：“正是如此！但你們太門山莊卻恩將仇報，把他們殺了。”
元世龍說：“既然他們與土匪一模一樣，被殺了就活該倒黴了，誰知道他們是官兵還是土匪？又沒人告訴我們。”
“你這個刁民！你信不信我劈了你？” 皇甫繼勳急了。
這時院子裏湧進好多人，衙役都擋不住，這些人一進來就號啕大哭，呼天搶地，要通判大人為他們伸冤。
元世龍說：“大人，太門山莊的證人來了，他們都是被害人的家人，他們可以指證官兵殺人放火。”
衙門外還有好多人大聲高喊：官匪勾結！燒殺搶掠！嚴懲罪犯！
徐通判和皇甫繼勳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到門口往外一看，我的天呀！滿院子趴著哭鬧告狀的人，衙門外更是人頭攢動，喊聲震天。
似乎還有人組織，一個人領頭高喊：“打倒皇甫繼勳！”
其他人跟隨著齊聲高喊：“打倒皇甫繼勳！”
領頭人再喊：“嚴懲皇甫繼勳！”
眾人應和：“嚴懲皇甫繼勳！”
群情洶湧，那架勢可能隨時衝進衙門。
徐通判臉色蒼白，嘴唇哆嗦。皇甫繼勳心驚肉跳，這些暴民像是要生吞活剝了他。
徐通判和皇甫繼勳都知道這是太門西搞的鬼，這人是要造反不成？
太門西是跟美國總統川普學的，川普輸了選舉，非要說贏了，最高法院的判決也不認，要他的支持者推翻譯選舉結果，結果他的支持者真的衝進國會要強行翻盤。那件事讓太門西太震撼了，暴民真瘋狂，連美國國會大廈都敢衝！他今天也來個暴民政治，煽動民眾來施壓，我就不信你們不怕？
皇甫繼勳指著外麵的人對徐通判說：“你看看這些暴徒，這是要造反呀！還不都抓起來。”
徐通判也急了，但衙門就這麽些衙役，根本擋不住，更別說抓人了。
外麵的人快衝進來了，皇甫繼勳火急火燎的喊：“快！快！通知羽林軍，暴民造反，派兵鎮壓。”
徐通判慌了手腳，這事要是失控，他頭上的烏紗帽就別想要了，能保住腦袋就不錯了，他趕緊派人去求救。
正在這緊張關頭，外麵的喊聲突然停止了，衝動的人群也停了下來，緊接著聽到嗩呐聲和喧天鑼鼓，像是有人辦喜事。
聲音越來越近，來到衙門，人們自動讓開一條路，隻見太門西雙手托著一個錦旗走進來，錦旗上繡著《金陵護衛》四個大字。
所有的人都瞪直了眼，這是怎麽回事？徐通判和皇甫繼勳對看一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太門西又在玩哪出戲？
太門西來到皇甫繼勳眼前，高聲說：“皇甫將軍，小民慚愧，錯怪大將軍您了，我這才知道將軍您一直在暗中保護太門山莊，當將軍得知太門山莊有難，就派出親兵救援。官兵們奮勇殺敵，以犧牲數人的代價消滅了幾十號土匪，救太門山莊於危難之中。將軍隨後又派兵一舉搗毀了搶劫太門山莊的土匪寨《結義盟》，永絕後患。此等大恩，小民沒齒難忘，特送上錦旗一麵，以表謝意，外加五萬兩銀子，用以撫恤傷亡的官兵。”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傻了，這是哪跟哪呀？剛才要打倒的皇甫繼勳，轉眼又變成了沒齒難忘的恩人。
皇甫繼勳愣了愣，他明白了，太門西撐不住了，求和來了。
皇甫繼勳心中有氣，哼，現在知道厲害了？想求和？沒門！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剛才他還親口說官兵為保護太門山莊才混入土匪的。
這時徐通判小聲的提醒：“嗯，將軍，這個…”
皇甫繼勳看向徐通判，徐通判向門外看了一眼，使個眼色。皇甫繼勳這才想起外麵的人還圍著衙門，院子裏還跪了一大群告他的苦主。他如果不依不饒，恐怕這些人要先把他撕了，而且這事真的搞大了也不好收拾，自己剛被朝廷責罰，再出大事隻怕皇上也保不住自己了。
皇甫繼勳沉默了一會兒，他本來以為這次可以輕易而舉搞定太門西，兵部尚書韓熙載都被自己搞垮了，太門西一個草民，能有多大能量？但沒想到太門西這賊子膽大包天，居然敢包圍朝廷衙門，逼自己就範，真還小看了這小子。
太門西見皇甫繼勳在猶豫，便回頭對著人群一擺手。人群讓開，看見門外停著的馬車，車上都是裝銀子的箱子。
皇甫繼勳終於反應過來，太門西早想好了應對，這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先施壓後求和，再賠償些銀子，這是太門西給的最好條件了，他除了接受沒有別的選擇，除非他想兩敗俱傷。
皇甫繼勳一把抓過錦旗，衝太門西嚷嚷：“你早幹什麽去了，再晚一點就成了暴亂，釀成大禍，我看你怎麽交代。” 說完一甩手走了，心說今天且饒過你，五萬兩銀子到手後再收拾你。
“將軍！” 太門西叫住皇甫繼勳。
“還有什麽事？” 皇甫繼勳不耐煩的問。
“咱們還是都把案子撤了吧？我這就撤去太門山莊的訴狀，將軍你…”
徐通判也眼巴巴的看著皇甫繼勳，這案子不能就這麽掛著，要有個了結，免得又生是非，徐通判隻想這事趕快結束，他是怕了這兩位了。
皇甫繼勳隻得收回訴狀，簽字畫押。太門西做了同樣的事，雙方撤訴，這樁官司就算了結了。
不過皇甫繼勳這次留了個心眼，他要徐通判把太門西的承諾寫下來，就是那五萬兩撫恤金的承諾，以免太門西又耍什麽花招，這個人心眼太多，不得不防。
皇甫繼勳和太門西離開後，徐通判把這兩人都認同的說法記錄在案，也就是說太門山莊一案中發現的官兵屍體是皇甫繼勳派去營救太門山莊的親兵，為表感謝太門西特意送上五萬兩撫恤金，這就是此案的正式結論。
徐通判一刻也不耽擱，當即派人把案卷送到刑部備案，這事總算完了。他籲了口氣，他今天是嚇著了，幸好沒出大事，謝天謝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