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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太門西》連載157:第53章:郵亭一夜(1)

(2024-05-27 18:23:03) 下一個

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53章:郵亭一夜(1)

秦弱蘭這段時間日子很難熬,每天都處於驚恐狀態,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惱了皇甫繼勳,她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擺脫皇甫繼勳的控製。

這天她又在琢磨此事,這時來了兩個兵部的官差,說是兵部尚書韓大人有請。

秦弱蘭嚇了一跳,什麽事搞得如此正式?她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如果韓府開宴會需要陪酒的女子,差個仆人送個貼子來就行了,何需動用衙門官差。看來此次不是私事,韓大人找她有別的事。

會是什麽事呢?怎麽會找上她?秦弱蘭想不通,心中忐忑。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個接近韓大人的機會,要知道這可是兵部尚書,是皇甫繼勳的頂頭上司,如果從此結識了韓大人,有了這座大靠山,就不用怕皇甫繼勳了。秦弱蘭心中一震,看到了希望,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幾天後韓熙載設宴招待陶穀,南唐宰相宋齊丘也來了,其實這次宴會就是安排宋齊丘與陶穀見麵。

陶穀來南唐己一月有餘,被困在驛館,韓熙載去拜訪過幾次,每次都隻是挑些不痛不癢,無關緊要的話來搪塞他。陶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空有滿腹計謀,準備了一肚子說詞,十分有把握能說服江南國主。但人家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連麵都不讓見。

但陶穀畢竟是宋國朝廷大員,堂堂的戶部尚書,不能太過待慢。江南國主不願見他,南唐宰相總要給人家一個麵子吧!眼見陶穀要崩潰了,韓熙載這才請出宰相,搞了這麽個宴會。

今天赴宴的除了宰相以外,朝中大員來了不少,皇甫繼勳等武官也被韓熙載叫來,倒是給足了陶穀麵子。

陶穀憋了一肚子氣來赴宴,對南唐官員愛理不理,特別是他見來了這麽多南唐朝廷大員給他捧場,頓時趾高氣揚,擺出上國使臣的架子,盛氣淩人,態度倨傲。

宋齊丘看在眼裏,便起身敬酒:“陶學士仰慕我江南千年文脈和錦繡文章,專程來江南求閱,我等甚感榮幸。宋某人近來工事繁忙,慢待學士了,實在抱歉。今天宋某借酒一杯,為閣下洗塵。”

宋齊丘一番客氣話,聽到陶穀耳裏卻很不舒服?我什麽時候仰慕你江南的文章了?給我接風?屁話!我都來了一個多月了,才給我接風,還不如說是送行。

陶穀沒有動酒杯,把宋齊丘涼在那裏,下不了台。

宋齊丘是南唐宰相,陶穀居然如此無理,南唐諸官員甚是氣憤,怒目以對。

皇甫繼勳脾氣暴躁,當下就要翻臉,被韓熙載用眼光止住了。

韓熙載一招手,出來一女子,身材曼妙、雲鬢高聳、懷抱琵琶,蓮步輕柔、腰肢款款,帶著香風走來。

此女僅略施粉黛,更顯天生麗質,她垂首斂目、神情謙卑,一路沒敢抬頭看一眼眾位大人。

皇甫繼勳睜大了眼,這不是秦弱蘭嗎?他差點叫出來。

韓熙載對陶穀說:“陶學士,筵前無樂,不成歡快,特意叫個歌女來,唱一曲與學士佐酒。”

誰知陶穀不領情,“大丈夫飲酒,焉用婦人耶?”

韓熙載笑說:“英雄美人,才子風流,對酒當歌,何樂不為?”

陶穀容色凜然的說:“吾乃孔門弟子,正人君子,平生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

眾人也是服了這個裝模作樣的陶學士,人家還沒有彈唱,你怎就知是淫聲?

韓熙載也不與他爭辯,“既然如此,陶學士請自便,我等非正人君子,就聽曲自娛了。”

歌女撥弦輕唱,琴如流水、聲如鶯啼、氣若幽蘭、意韻悠悠。

好個秦弱蘭,不愧秦淮花魁,色藝雙全,當真名不虛傳,聽得眾人無不驚豔欽佩。

皇甫繼勳暗說,秦弱蘭有這等才藝,我怎麽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個隻會撈錢的鴇母。皇甫繼勳不知道秦弱蘭的才藝,那是因為他從來都以武將自居,瞧不起兒女情長、風花雪月哪一套,從未給過秦弱蘭表現才藝的機會,每次就是簡單直接、粗暴野蠻的發泄一通。

南唐眾人欣賞秦弱蘭的琴曲,陶穀則自顧自的喝酒,眼睛都沒有向歌女看一眼。

一曲終了,眾人喝彩,韓熙載問陶穀:“這首《虞美人》可還入個得了陶學士之耳?這曲子可沒有淫聲,而盡是生離死別,柔腸百轉的悲情。”

陶穀有些耍無賴的說:“我根本就沒有聽,本人一生不喜樂曲,但聽樂曲便頭暈腦脹,昏昏欲睡。”

韓熙載心中嘲笑,他一直在觀察陶穀,剛才陶穀雖然沒有抬頭,但眼睛不時瞟向秦弱蘭,當曲子彈唱到激昂之處,陶穀的耳多都在動。

韓熙載對秦弱蘭說:“陶學士是大學問家,琴棋詩畫無所不精,怎能聽不出你琴弦中霸王別姬時的英雄氣短,歌聲中虞姬拔劍自刎時的淒楚難舍。你去敬陶學士一杯,討教個點評,如能得到陶大學士指點一二,定教你終生受用。”

秦弱蘭輕移蓮步,款款走向陶穀。

“別,別!” 陶穀指著秦弱蘭說:“你別過來,吾不近賣唱歌女,不飲風塵女子手中之酒。”

他又對韓熙載說:“韓大人,叫她靠後,休要惹惱我。”

韓熙載不以為然的說:“陶學士怕做甚麽?豈不聞將酒勸人,仍表敬意,何惱之有?”

秦弱蘭來到陶穀麵前,恭敬的說:“陶大人,小女子久聞大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好生仰慕。小女子出身低賤,自知不配向陶大人敬酒,隻是我家主人令奴婢向陶大人求教,還請大人莫怪,小女子以這杯酒表達對大人的崇敬。”

秦弱蘭跪下,雙手高舉酒杯過頂。

“滾開!我說過不喝你的酒,你這戲子怎的這般無禮。” 陶穀手一揮把酒懷打飛,酒潑到秦弱蘭的頭上。

這突如其來把眾人都驚呆了,秦弱蘭更是嚇得撲伏於地。

陶穀做得太過分,秦弱蘭卑躬屈乞,好聲相求,都低聲下氣到這個份上了,任何有點教養的人都不會像陶穀這樣蠻橫無禮。

韓熙載臉色很不好看,秦弱蘭雖隻是一介歌女,但也是韓熙載找來的人,陶穀這是在打主人的臉,故意給南唐眾人難堪。

韓熙載半天沒說話,他沒想到今天會搞得如此。他知道陶穀從心底裏不把南唐放在眼裏,但還至於如此放肆無禮。他們雖然各為其主,但都是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在一起談今論古,詩文詞賦,多少有點私交。今天這點私交也算完了。

韓熙載歎息一聲,對陶穀說:“無欲自然心如水,柳下惠尚能坐懷不亂,陶公一代聖公,麵對婦人為何如此驚慌失措?心中若無物,何處惹塵埃?” 

他對秦弱蘭一擺手,“你下去吧?”

陶穀臉一陣青一陣紅,韓熙載暗示陶穀表麵道貌岸然,實則內心汙穢,不敢麵對美婦,怕自已把持不住失態,這才惺惺作態,擺出一副假聖人的麵孔。

韓熙載不再說什麽,幹脆不理陶穀,對南唐眾人說:“咱們喝酒。” 然後提著酒壺,端著酒杯,挨個對酒去了,把個陶穀一人丟在那裏。

這邊南唐眾人自己喝酒,故意高談闊論,沒有一個人搭理陶穀,好像完全把他忘了。偶爾有人看過來一眼,目光都是充滿鄙夷和不屑。

陶穀尷尬了,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他想回驛館,但是他沒有車駕,今天是韓熙載派車接的他。現在韓熙載不理他,他還真不好意思去找韓熙載要車。你牛氣,你牛氣還求人家幹什麽?自己走回去好了!那個年代沒有出租車,更無處打的,他還真沒轍,你看這事搞的。

他隻有一人幹坐在那裏,板著個臉,自己喝悶酒,等到韓熙載他們吃完喝夠,或許會想起他來。

韓熙載適可而止,把陶穀涼了一陣子,就派人把他送回驛館,但他本人卻沒有過來送客,沒有一個南唐官員起身相送。

陶穀一離開,眾人就開罵起來,陶穀這家夥什麽東西?目空無人,狂妄自大,連讀書人的基本禮儀和涵養都沒有,還敢自稱學士和孔門弟子。

皇甫繼勳更是氣惱的對韓熙載說:“韓大人,要不是你攔著,我當時就要抽他一頓鞭子。” 皇甫繼勳還有些吃味,在他心裏秦弱蘭就是自己的女人,自己怎麽欺負都行,別人可不行。

宋齊丘有些責怪的問韓熙載:“韓大人,怎麽回事?我還以為你安排了一出好戲,我們是來看戲的,結果…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他剛才被陶穀弄得下不了台,不免對韓熙載有些不滿。

韓熙載說:“我今晚並沒有打算對陶穀做什麽,我隻是想探探他的虛實,看看他反應。宋大人你還記得陶穀在驛館牆上的寫的字嗎?”

宋齊丘說:“獨眠孤館!陶穀困在驛館寂寞難熬,所以韓大人叫秦弱蘭去試探他?結果碰了壁。” 宋齊丘聰明人,隱約猜到韓熙載的意圖。

韓熙載說:“陶穀是出了名的衛道士,聽說在宋國他就是這樣,整天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麵孔,動輒搬出孔孟之道說教人。不過我觀此人虛偽得緊,兩眼不停的偷看歌娘,色眯眯的 ,並非端介正人,我有法使其露出原形。”

陶穀回到驛館,思前想後,甚是沮喪。他也意識到今天自己做過頭了,他在南唐眾臣前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原本是有意為之,想在氣焰上先壓人一頭,讓南唐眾臣明白南唐是大宋的臣國。但這段時間對他的冷落,讓他很是惱火,他憋了一肚子氣赴宴,沒有把握好分寸,意氣用事,一衝動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這下把南唐眾大臣全都激怒了,勸降一事沒戲了,就算江南國主李煜答應了,這幫臣子也不會同意,打死也要阻攔。

這事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陶穀不如如何是好。他可是誇下海口,要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南唐,多少人嗤之以鼻,心中不服,要看他的笑話。如果這幫人知道他連江南國主的麵都沒有見到就被灰溜溜的趕回家,這老臉往哪擱?

不行!不能就這樣回去複命,怎麽也要見江南國主一麵,這樣回去也不至於太難堪。

陶穀想了一夜,一直無法入睡,迷迷糊糊的到天亮了,他聽見打掃院子的人來了,在院子裏灑水掃地。他幹脆不睡了,起來推開窗子。

今天掃地的是一個婦人,陶穀沒有見過這個婦人,不由多看了幾眼。婦人背對著他,抱著大掃帚一擺一揚,細腰一扭一搖,雖是掃地,卻優雅無比,身姿婀娜,陶穀看得饒有興趣。

那婦人像是感到有人看她,回頭向陶穀這邊看了一眼。陶穀看到婦人的麵目,不由大吃一驚,這不是昨晚宴席上敬酒的那個歌女嗎?怪不得掃地都像跳舞一樣好看,原來是經過調教的歌舞姬。

這女子怎麽到這裏掃院子來了?

陶穀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昨晚這賤婦勾引自己不成,韓熙載心有不甘,幹脆把這女人安排到自己身邊,想繼續勾引本學士。這個韓熙載,這種下三濫的勾當都使出來了。

哼,我豈能上這個當!陶穀氣衝衝的走過去,他剛要張口訓斥,那婦人聽到身後動靜,便轉過身來。

婦人一見來人是陶穀,像是見了鬼,嚇的一聲驚叫,仍下掃帚轉身就跑。

“喂,你?” 陶穀張著口,婦人已跑不見了。

直到陶穀回屋後,那婦人才回來,撿起掃帚繼續掃地。她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弄出聲,而且一直背對著陶穀住房,不敢往這邊看。

陶穀出去過幾次,但每次都是他一出去,那婦人就跑開。

婦人掃完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搞得陶穀一天中不由自主的向窗外看了好幾次。

第二天又是這樣,婦人掃完地後就如同大赦般的匆匆離開,像是非常害怕。

第三天又是這樣,陶穀有點糊塗了,這婦人不像是在勾引他,反而是在躲著他,一看見他就驚慌失措,像躲瘟神一般逃走。

陶穀想找婦人問個清楚,但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便隻有向別人打聽她的情況。

這時廚房的夥計來給他送飯,他便問夥計:“這兩天掃地的那個婦人是誰?我怎麽過去沒有見過她?”

夥計說:“她是秦嫂,是館驛守門的那個老頭的女兒。她也是命苦,丈夫死了,夫家人說她長得太狐美,招惹是非,就把她送回娘家了。她平時就在院裏幫忙幹些縫縫補補的活計,也算掙口飯吃。上次韓尚書來驛館探望陶學士,見到秦姐就把她帶走了。我們還以為她攀上高枝了,誰知前兩天又把她送回來了,好像在韓府犯了什麽錯,要懲罰她,所以現什麽粗活累活髒活都給她。”

陶穀心裏不淡定了,這事由他而起,那天宴會這婦人向他敬酒,跪地舉懷,自己卻把酒杯打飛,酒水撒她一身。這事現在想起來都臊得慌,不管當時這女人是不是在勾引自己,她也隻是聽命行事,自己萬萬不該這樣對她。

其實他當時並不是針對這女子,而是甩臉子給南唐一班大臣們看,但這女子卻受牽連被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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