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40章：蘭香樓主(2)
有人估算過，秦淮漁夫的這些產業至少值五十萬兩銀子，金陵城沒幾人能一次拿出這多現銀，心須幾人合資才能盤下。也有人不想買下所有的產業，隻想買下一店一鋪，特別是這些店鋪的現任掌櫃和鴇母，他們都想買下後自己當老板。
金陵城的有心人都盯上了這塊肥肉，朝廷官吏也想從中撈一筆。大家暗中籌劃，官商勾結，誰也不想要這塊肥肉落到別人口裏。
秦淮河《蘭香樓》的老板娘秦弱蘭也想吃下這塊肥肉。這個秦弱蘭在十裏秦淮可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她當年是秦淮名妓，是秦淮河上名氣最大的青樓《紅影樓》的頭牌，那時的她豔若桃李，聲似流鶯，色藝雙全。但她最大的本事還在於了解男人，她對男人時而纏綿繾綣，時而若即若離，談吐調笑都恰到好處，與她交往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她搞得神魂顛倒、服服帖帖的。
《紅影樓》的老鴇死了以後，秦弱蘭就接過生意，改名為《蘭香樓》，自己接客又當老板。雖然她已不再是二八年華，已經年近四十，徐娘半老，但仍然風姿卓著，光彩照人，而且顯得更成熟和風韻。
這個女人很有心計，她過去被鴇母當作搖錢樹，拚命的從她身上榨油水、撈銀子。她吃了不少苦，也積累了不少人生經曆，看透了眾生的嘴臉，也變得十分有心計，有極強的企圖心。她自己當家後，開始用心結交有權有勢的人物，不惜血本。這麽些年下來積累了豐富的人脈，有了強大的靠山，在秦淮河已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秦淮漁夫也不去招惹她。她現在己有了好幾家青樓，《蘭香樓》還是秦淮河最紅火的一家，人們都遵稱她蘭姐。
秦淮漁夫死了，秦弱蘭理所當然的想填補秦淮漁夫留下的空缺。她胃口極大，野心勃勃，要獨吞秦淮漁夫所有的產業，如此她將是十裏秦淮第一人，再也沒有人能與她競爭了。
但問題是她的資金不夠，拿不出五十萬兩現銀，這個數目實在太大。
其實就算秦弱蘭有足夠資金，她也不打算出這麽多錢，她想低價拿到這批產業。這幾天她一直在籌劃此事，如果成功，估計二十萬銀子就夠了。
丹妃聽到拍賣秦淮漁夫財產的事，也有些動心，她問太門西：“公子，咱們要不把秦淮漁夫的財業買下來？秦淮漁夫是咱們除掉的，總不成好處都讓別人撈了。” 丹妃說著還用眼角瞟了一下詩冬，秦淮漁夫是怎麽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門西笑說：“你要我去開妓院？先問紅葉答應不答應。”
紅葉哼一聲：“想得美！我把那些青樓女子都踢到秦淮河裏去，免得你今後以巡視為理由去青樓鬼混。”
丹妃也笑說：“那麽咱們就約法三章：生意找人代管，公子不準插手，小妹不許踢人。”
太門西當然不可能開妓院，他非常憎恨把女人買來賣去，金刀寨主曾經強迫丹妃姐妹陪寢取悅賓客，這讓太門深惡痛絕，他絕對不會幹這種事。
丹妃知道太門西的為人，早料到他不會同意，所以早準備好了說辭，她對太門西說：“公子，要不咱們把秦淮漁夫的賭場和酒樓盤過來？不涉及青樓和畫舫。”
丹妃這是進兩步又退一步，她壓根就沒有打算開妓院，隻想要秦淮漁夫的賭場和酒樓。她知道自從發現錳鐵以後，太門西就一直在琢磨做兵器買賣，認為那是大生意，對吃喝玩樂這種小生意有點看不上眼了了。但兵器生意哪有那麽容易，成不成還說不定，況且私自鑄造販賣兵器還有砍頭的風險。而現在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好生意，白花花的銀子流水般進出，她看著眼癢。
丹妃是這個家的管家，又是個天生的生意精，豈能有錢不賺，所以想著法子要說服太門西。
太門西當然知道丹妃的打算，丹妃看上的生意肯定就是賺錢的生意，這點錯不了。對丹妃的提議他有些拿不定，強迫女人賣淫這種事他絕對不會染指，多少錢都不行，但對開賭場他並不是那麽抵觸。他知道不少人因賭博而傾家蕩產，但這些人不值得同情，沒有人強迫誰賭博，這都是自找，怪不得別人。
太門西想了想，問丹妃：“買下這些生意要多少錢？”
“大約十五萬兩銀子。” 丹妃早有準備，隨口而出。
“咱們還有多少錢？”
“大約二十萬兩銀子。” 丹妃報帳，“我們從金刀寨主那裏弄到十萬兩銀票；又從鐵膽武館搞到約十萬兩銀票和一些黃金；販賣茶葉和馬匹賺了大約四萬兩銀子。但這幾年花費也不少，用去近五萬銀子，還剩二十萬兩。” 丹妃忍不住又咕嚕：“錢也不知怎麽花的？用得這麽快！這要是再沒有新的進項，剩的這點銀子幾年就用光了。這不，剛又在紫金山找到一處地方，要建《太門山莊》，還得花錢。”
丹妃抱怨錢花得快，太門西知道丹妃的用意，便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丹妃的鼻子笑道：“你就是個財迷，見錢眼開。”
丹妃有些擔心的問：“公子是不是覺得丹妃俗氣？”
太門西說：“不是俗氣，是福氣，有你這種財女當家，想不發財都不行。你要是個男子，可以當國家總理了，可惜你這種大才埋沒了。”
丹妃心中一喜，“那麽公子同意了？”
太門西笑說：“行，隨你折騰，你繞了這麽大個圈子不就是說服我拿下秦淮漁夫的賭場和酒樓嗎？連市價都打聽好了！”
丹妃有些扭捏的說：“公子最是知道丹妃，你就別說穿了，給丹妃留點麵子。”
…
秦淮漁夫的財產拍賣在金陵府同知衙門舉行，由金陵府分掌糧財的同知大人坐鎮，主持拍賣的是幫助同知管理帳目的師爺。
古代由朝廷主持的拍賣叫官賣，拍賣的對象主要是被查抄官員的家產，比如房產、家具、奴婢、甚至包括被貶為奴的官員家的子女。另外俘虜和在戰爭中掠奪的女人等也常被朝廷販賣為奴。丹妃姐妹就有可能被拍賣過。
不過像今天這種拍賣捐贈產業的事還很少見。古時候沒人傻到把錢財捐贈給朝廷，捐了也會被貪官們沒了，所以有些大戶寧願把錢用來布施窮人，也不會捐給朝廷。
今天來參加拍賣的人很多，秦淮漁夫留下的產業不少，包括青樓，酒家，賭場，店鋪等零零種種，估計沒人能把秦淮漁夫的所有產業一口吞下，這些產業將被分開拍賣，大家都有機會。來參加拍賣的人有些想拿下大生意，也有人隻想買個小店，有些是幾人合買，還有人是來撿漏的。現場人人都很興奮，磨拳擦掌，今天可是個難得的機會，總要撈點什麽。
時辰一到，鑼鼓一響，師爺先宣布拍賣規矩。其規矩與現代拍賣沒什麽差別，各人從底價往上競標，出價最高者得標。唯一不同就是主持人不是敲錘而是敲鑼，師爺身邊就掛了個大鑼，敲起來震天響，咣當當的讓人頭暈。
師爺講完拍賣規矩後又說：“今天的官賣是整賣，也就是說秦淮漁夫的所有財產一起賣，不分拆零賣。這樣既快捷又方便，一個標，一次交易，全部了結。這對誰都有好處，早早完事，各位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
師爺剛說完，下麵就轟罵起來，這算那門子事？我們精心籌備，四處湊錢，有些人還把店鋪抵押出去，就是為了今天，結果都被你們耍了。媽的，金陵城有財力買下秦淮漁夫全部產業的最多也就兩三家，你們官商勾結，把其他人排除在外，合夥壓低價，然後內部分贓，這種把戲騙誰呀？還有這拍賣規矩怎麽不早說？是怕大家知道後阻擾你們的詭計吧？居然來個突然襲擊！
人們越罵越怒，越怒越罵，大堂像是炒栗子般炸了鍋。師爺使勁敲鑼，“肅靜！肅靜！…”
人們本來就心煩氣躁，這刺耳的鑼聲更是火上加油。肅靜你個屁！有人衝上去奪過師爺手上的鑼錘，提起銅鑼對著師爺的耳朵就是一頓猛敲。
師爺被鑼聲震得跳起來，感覺耳膜都被震破了，他雙手捂著耳朵，東歪西倒。
衙役們衝過來拉人，眾人又和衙役們推攘起來，這些來參加拍賣的人可不是任人隨意宰割的小民，他們之中許多都是家財萬貫，在金陵有身份，有深厚根基的富人，有些甚至是官吏們的親屬。
最後還是同知大人親自出麵才鎮住了場子，但同知也不敢太過分，沒有下令抓人。畢竟這是京城，同知隻是個地方官，這裏除了地方衙門，還有刑部、兵部、戶部等朝廷大衙門，有皇親國戚和朝廷大臣，沒準就惹上惹不起的人。
師爺繼續主持拍賣，那些鬧事的人都沒有離開，還在那裏嘀嘀咕咕、罵罵咧咧，對師爺指指點點。
師爺有些委屈，這事我又做不了主，我隻是一個師爺，你們有膽罵知州和同知老爺們去。其實這幫人隻是把師爺當出氣筒，他們真正罵的就是知州和同知。
對這些指桑罵槐，同知哪有聽不出來的，但這件事本來就見不得光，他不敢鬧大，隻有忍氣吞聲裝傻。他心說當務之急是把拍賣完成，你們愛怎麽罵就怎麽罵，隻要不鬧出事就行。
拍賣的起價是十萬兩銀子，有三家競價，當叫價到達十五萬時就停了下來，沒人再往上加價了。
下麵的人議論紛紛，這些產業至少值五十萬兩銀子，難不成十五萬就賣了？媽個逼，就知道這事有貓膩，早知道我們也把錢湊到一處來競標，白便宜了這幫龜孫子！
師爺連問三聲沒人再競價，舉起鑼錘就要一錘定音，敲定買家。
“十六萬！”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所有人都朝喊聲方向看去，隻見一大堆人，搞不清是誰喊的價。
師爺問：“剛才是哪一位在叫價？”
隻見一個中年壯漢回答：“是我，小民是紫金山《太門山莊》的管家元世龍。”
其實剛才那一聲是太門西喊的，但他不想被人認出，這才要龍叔出麵。
太門西是來買秦淮漁夫的賭場和酒樓，並沒有想買下秦淮漁夫的全部產業。結果人家不分拆單賣，他也被忽悠了。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他本來興趣就不大，都是丹妃想買。隻是競標到十五萬就停下來了，他心裏不平衡了。我靠，自己準備了十五萬兩銀子買賭場和酒樓，人家十五萬就買下秦淮漁夫全部產業，這也太過分了吧？他見師爺就要敲鑼，一衝動就報出十六萬。
太門西看向丹妃，丹妃微笑點頭，甚是讚許。她剛才也是急的不得了，自己相中的產業讓人家給搶了，沒想到公子真是個妙人，關鍵時候竟然與自己心意相通，毅然出手。痛快！愛死公子了！
師爺傻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今天怎麽這麽不順？剛才被人對著耳朵一陣響鑼，現在腦子裏還咣當當的。現在又有人來搗亂，不是都事先安排好了嗎？這是怎麽搞的？
師爺看向剛才競標的三人，你們到是出個聲呢！要不然我就隻有敲鑼了，把這標給那個人。
剛才出標十五萬兩銀子的那人就是秦弱蘭的管家。秦弱蘭本人沒來，這種事一個女人出麵不方便。再說這事她已經事先搞定，拍賣隻是走個過場。秦弱蘭的管家沒敢加價，他沒有這個授權。
另外兩家也沒有吱聲，他們得了秦弱蘭的銀子來給她當托，他們已經按要求辦了，這後來的事與他們無關。其實他們還有些幸災樂禍，他們原來也有意拿下這些產業，也有這個實力，但卻硬是被秦弱蘭逼退了。
師爺等了半天不見三人吱聲，他腦門上都是汗。下麵的人開始起哄，怎麽著呀？還等什麽？敲鑼呀！
這幫人起哄的人見拍賣搞砸了，就甭提有多高興了，心說那些想吃獨食的王八蛋雞飛蛋打，太痛快了！眾人都幫著太門西，逼著師爺定板。
師爺看向同知，同知點點頭。同知在心裏把這事盤算了一遍，今天眾目睽睽，群情激昂，鐵了心要鬧事，他也不敢公開違規，這事搞不好會鬧大。再說了，秦弱蘭己給了銀子，他也幫了忙，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隻能怪秦弱蘭籌劃不周，沒在事先防範，與己無關，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
師爺見同知大人點了頭，既然沒人再加價，那就這麽定了吧！他一錘敲在鑼上。
成交！丹妃一聲歡呼，今天撿了一個大漏。
元世龍交了兩萬押金，簽字畫押，師爺出具收據，同知蓋上大印，這筆官賣就算敲定了。太門西有五天時間交付剩下的銀子，然後領取房證和地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