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43章：金陵霸主(1)
秦弱蘭被關押了十天才放出來，三次過堂，雖然沒有挨板子，但也顏麵丟盡。秦弱蘭一慣注重穿著打份，過堂時已是披頭散發，一身髒兮兮，皺巴巴的衣服，哪裏還像那個風光無限，風情萬種的蘭香樓主。而偏偏來看熱鬧的人很多，特別是那些參與競標秦淮漁夫財產的人，他們在競標時被秦弱蘭擺了一道，一直憤憤不平，現在秦弱蘭出事了，個個幸災樂禍。
案子審理結果把偽造房契的罪名全部扣在了蘭香樓管家的頭上，而那個倒黴的管家又在牢裏“自殺”了，這事才這麽不了了之。
這樣安排想必是金陵府知州、通判、同知三位大人商定的，他們要給秦弱蘭一個教訓，然後放她一條生路，畢竟這幾位大人都從她那裏得到過不少好處。
等到秦弱蘭從牢裏出來，黃花菜都涼了，秦淮漁夫的產業已經被太門山莊接管，鐵板釘釘，秦弱蘭再無任何奪回的機會。
秦弱蘭這次是輸大了，她心身疲憊，精力交瘁。但她沒哭沒鬧，她知道哭鬧也沒用，這次她算是個領教了官爺們的心狠手辣。
秦弱蘭想不通，她招誰惹誰了？她辛辛苦苦打下一片家業，對顧客笑臉相迎，盡心招待。對手下的姑娘們也不錯，口碑堪好。對朝廷官爺們更是上下打點，傾身奉獻。為了這次拍賣她大把撒錢，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秦弱蘭認為自己沒錯，都是別人有負於她，但她卻忘了一點，那就是她太貪了。秦淮漁夫的產業至少值五十萬兩銀子，她卻想用十五萬兩銀子把這些產業獨吞了，連點殘湯剩飯都不留給別人，這肯定招人不滿和眼紅。而且她把秦淮漁夫的財產搞到手後還不罷休，還想要太門山莊的財產，師爺勸阻她也不聽，事情才搞到這個地步。
秦弱蘭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門，不見人，安靜的休息調養，獨自舔傷。
蘭香樓與太門山莊爭奪秦淮漁夫財產這件事也漸漸平息下去，金陵府的幾位大人也鬆了口氣，這事總算完了。
但要以為秦弱蘭就這麽認栽了，那秦弱蘭就不是秦弱蘭了。
這天夜裏，秦弱蘭臥房光線昏暗，秦弱蘭靜靜的坐在榻邊，好像是在等人。深夜時分，一個黑影從窗戶竄入，身法輕盈靈活，一看就是個輕功高手。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相貌清秀，臉色有些發白，眉宇間有一絲淡淡的憂鬱。
秦弱蘭迎了過去，“小飛仙你來了！”
原來黑衣人叫《小飛仙》，想必是江湖綽號。
小飛仙說：“小弟接到蘭姐的傳信即刻趕來。”
秦弱蘭說：“小飛仙，蘭姐謝謝你了！蘭姐本想讓你出去躲一段時間，避一下風頭，最近出了這麽多事，朝廷查得緊。但是…” 秦弱蘭還未說完，小飛仙就說：“蘭姐，你的事就是小弟的事，蘭姐盡管吩咐，切莫見外。”
秦弱蘭歎了口氣，“小飛仙，你也聽說了蘭姐入獄的事，秦淮漁夫的財產也判給了太門山莊，我心裏在流血，咽不下這口氣。”
小飛仙說：“我去殺了狗官給蘭姐出口氣。”
秦弱蘭搖頭說：“我也想把幾個狗官都殺了，但殺他們沒有用，隻會把事情鬧得更大，惹火燒身。我現在是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官的一個比一個黑，殺了一個，新來的還是一般黑，狗官殺不完。但我不能放過太門山莊，這件事是他們挑起的，我要報仇，也要收回屬於我的東西。” 秦弱蘭還是念念不忘秦淮漁夫的財產。
小飛仙說：“那麽我今夜就去把太門山莊滅了。”
秦弱蘭說：“不著急，你先準備兩天，摸清他們的底細，我聽說太門山莊那個紅衣女子有些邪術，不可大意。”
小飛仙自信的說：“蘭姐放心好了，小弟出道以來還從來沒失手過，應付得了。”
秦弱蘭指向桌上的一個木盒，“小飛仙，這是蘭姐最後一次要你幫忙，這些金子你拿去，從此遠走高飛，不要再過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了。”
小飛仙肅然說：“蘭姐，小弟幫蘭姐可不是為了錢，小弟是報答蘭姐的恩情。”
秦弱蘭說：“小飛仙，你欠蘭姐的早已還清了，蘭姐不能再拖累你。”
小飛仙原來是秦淮河畔的一個孤兒，有次溜進《紅影樓》偷東西被鴇母抓到打個半死。秦弱蘭看他可憐，好說歹說才勸住鴇母。孤兒臨走時秦弱蘭還摘下一對耳墜塞送給他，讓他換點錢，別再偷東西了。
從那以後這個孤兒就迷戀上了秦弱蘭，時常來偷看她，當然都是躲在窗外和屋頂，這孤兒有飛簷走壁的天份。秦弱蘭發現後也不在意，隻裝沒看見，大方的讓他偷窺。
直到有一天秦弱蘭與鴇母發生爭執，被鴇母打了兩耳光，正好被這個孤兒看見，他二話不說，翻窗進來對著鴇母鼻子就是一拳。鴇母被打成一個大花臉，嗷嗷大叫。妓院的保鏢聞訊趕來，秦弱蘭死命攔住保鏢，讓孤兒快跑。
結果孤兒跑走了，但秦弱蘭卻倒了黴，被鴇母狠狠整治，還把她所有的積蓄都收括走了。
孤兒從此消失，再也沒人看見他，直到十年以後孤兒才重現。這時孤兒己經長大，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還在江湖上混個了個《小飛仙》的名號，也不知他有什麽奇遇。
這時秦弱蘭已是大紅大紫，成了《紅影樓》頭牌，鴇母也對她盯的更緊，逼她不停的接客，秦弱蘭對鴇母的盤剝己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正好這時小飛仙出現，小飛仙當下就把鴇母殺了，秦弱蘭順理成章的接管了《紅影樓》。
妓院一般都有黑幫作後台，嫖客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常有人來鬧事，小混混和地痞也來蹭油，還要麵對官爺的刁難，如果沒有勢力撐腰，一天也混不下去。但秦弱蘭卻單打獨鬥，不受任何黑幫挾製，也不向任何幫派交保護費，一人撐下一片天。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小飛仙暗中相助，幫她除去對手，秦弱蘭才有這個底氣。她放開手腳大幹，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在秦淮河也算是個傳奇。
小飛仙是秦弱蘭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動用小飛仙。但她最近一再傳喚小飛仙，而且幹出火燒衙門和殺朝廷吏員這種震驚京城的大案。秦弱蘭也知道這樣風險過大，她過度使用小飛仙早晚會使小飛仙身份暴露。朝廷也不是吃素的，現在朝中就有人在暗中探查，所以她才讓小飛仙出去躲一段時間。
她這次把小飛仙招來純屬意氣用事，是個非常不理智的決定，但她被憤怒蒙了心，不惜一切要報一箭之仇，甚至不借搭上小飛仙。
秦弱蘭不是不重情的人，小飛仙幫她太多，她已決定這是最後一次，完事之後就放他遠走高飛，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秦弱蘭脫下披在身上的輕紗，露出潔白優雅的胴體，她靠近小飛仙，溫柔的說：“小飛仙，這麽多年你守護著蘭姐，蘭姐無以為報，讓蘭姐服侍你一次吧！”
小飛仙低著頭後退一步，說來或許讓人不想信，小飛仙雖然癡迷秦弱蘭，但這麽多年來還從沒有碰過她一指頭。秦弱蘭雖然是個風塵女子，但在小飛仙心中，蘭姐是神潔的，他幫助蘭姐沒有任何條件，如果接受了蘭姐的以身相報，那麽他們之間就成了交易，那是對蘭姐的褻瀆，他無法接受。
秦弱蘭歎息一聲，重新披上輕紗。她怎會不知道小飛仙心中所想，所以多年來一直沒有越過最後一道線，也沒有勾引過他。作為一個煙花女子，她與男人們都是逢場作戲，虛情假意。但與小飛仙卻是真情純潔的，她也不想玷汙了這種純潔的關係。但這次小飛仙一去，從此以後天涯海角，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她不想留下遺憾，決定把自己給了小飛仙，這孩子對她是如此此癡迷，對她的身子是如此渴望。
但即便此時，小飛仙還是接受不了秦弱蘭的以身相報，他已把蘭姐當成了神，到了崇拜的地步，這讓秦弱蘭又感動又感傷。
秦弱蘭走前一步，伸手捋了一下小飛仙雜亂的頭發，“小飛仙，去吧！完事後馬上離開金陵，聽蘭姐的話！金陵城你肯定呆不下去了，隨時都有危險。”
小飛仙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蘭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遠走高飛吧？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與事無爭的日子。”
秦弱蘭明白小飛仙想守護她一輩子，心中有些感動，她看了一會兒小飛仙，還是搖搖頭說：“小飛仙，秦淮河就是蘭姐的家，蘭姐離不開這裏。”
小飛仙說：“蘭姐，你辛苦操勞一生，有了足夠的錢，掙再多的錢又有何用？”
“小飛仙你不明白，這不是錢的事，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用血淚掙來的，我不能放棄。”
“但是我走了以後你一人在這裏，誰來保護你？”
“小飛仙，我知道你是對我好，但蘭姐能夠保護自己，辦完這件事以後你別再來了，我不需要你了。” 秦弱蘭語氣決然。
小飛仙怔怔的看著秦弱蘭，最後歎息一聲默默的走了。
小飛仙離開後秦弱蘭心煩意亂，坐立不安，右眼一直跳，一夜都沒睡，到了黎明才迷糊了一下，但馬上又被驚叫聲喊醒。
秦弱蘭問怎麽回事？被告知在蘭香樓旁邊的河水裏發現了一具死屍，秦弱蘭一聽心裏咯噔一下，馬上出去查看。
屍體已被打撈上來，平躺在地上，屍體身著黑色緊身衣。秦弱蘭心髒狂跳，雙腿發軟，走到近前一看，正是小飛仙，她啊的一聲，頓時昏了過去。
秦弱蘭大哭一場，她是個堅強的人，成年後就沒有哭過，被鴇母毒打，被妓院打手輪暴都沒哭過，這次爭奪秦淮漁夫產業慘敗她也沒哭。但小飛仙之死卻讓她痛徹心扉，她在這世上沒有親人，小飛仙就是她的親人，唯一的親人！她後悔讓小飛仙去涉險，她遺憾沒有給小飛仙一個擁抱，一個親吻，這癡心的孩子就這麽走了。
秦弱蘭厚葬了小飛仙，她全身縞素，腰係白帶，完全是妻子為亡夫戴孝的裝束。秦弱蘭點了三柱香，跪在墳前，對著小飛仙墓碑說：“小飛仙，蘭姐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守著蘭姐一輩子，你一直在等待，等到蘭姐厭倦了塵世，就帶蘭姐離世隱居，過平靜的日子。但是蘭姐做不到，蘭姐是個風塵女子，離不開這塵世，這是蘭姐的命。我要你遠走高飛也是想讓你忘掉蘭姐，找個新的歸屬。”
秦弱蘭倒了一碗酒，雙手高舉過頂，“小飛仙，你活著時蘭姐做不了你的女人，你走了後蘭姐滿足你的心願，從今以後你就是蘭姐的夫君，我是你的末亡人，為你配麻戴孝，報仇雪恨。我發誓，我一定要滅了太門山莊。” 說完喝了一口酒，把剩餘的酒灑在小飛仙墓碑前。
要為小飛仙報仇談何容易，朝廷關係是指望不上了，秦弱蘭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向黑道求助。但這也是非常危險的事，一但沾上黑幫就很難脫身，最後是被黑幫控製，變成聽命於黑幫的屬從。所以秦弱蘭對黑道從來都是敬而遠之，而是用小飛仙暗中除掉對手。但這次秦弱蘭豁出去了。
…
這天有人來到太門西府上，說要太門山莊的女子明天去給他家老爺賀壽獻唱，口氣狂傲，看門的家人不敢漫怠，趕緊報與太門西。
太門西一聽跳了起來，誰呀？這麽牛逼，找抽不是？
太門西說把人帶過來，他要看看是何方神聖，居然敢來老子家裏發號施令，還指名要丹妃姐妹去給他家老爺賀壽，口氣比當今皇上還大。奶奶的，給你賀壽，老子要你短壽！
紅葉一見來人就要上去抽他，但被太門西攔住，他要先摸清此人的背景。
來傳話的這家夥雖然隻是個下人，但趾高氣揚，說起他家主子就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好像他家主子就是天下第一。太門西不一會就把他家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要丹妃姐妹去賀壽的這個人姓洪名光，人稱洪爺，是金陵《百行會》會長，相當於現在的商會會長。此人黑白通吃，表麵上是生意人，背地裏卻是金陵黑幫老大。百行會有四個分會，其實就是他的四個分舵。他手下養了一批打手，還有什麽四判官、五無常、二十八鬼手等所謂的高手，大部分金陵的商行店鋪都要向他交納“會費”，會費聽起來合理合法，實際上是收保護費，這一招玩得高明。
聽完這家夥的吹噓，太門西對他說：“你回去告訴洪老爺，我太門山莊明天一定到場。”
來人走了以後紅葉問：“公子，咱們真要去給這個糟老頭獻唱賀壽？我不去，他又不是國主。”
太門西瞪了紅葉一眼，你還真惦記上胖大叔了？你就故意氣我吧！太門西沒心思與紅葉鬥嘴，“你不去算了，你留下看家，其他人跟我去把這個洪爺給收拾了。”
紅葉一聽太門西是要去打架，頓時來了精神：“我去，我去，我早想揍這個狗屁洪爺了，居然要我去給他賀壽，我一腳斷了他的根！”
太門西看向丹妃和詩冬，征求她們的意見。丹妃點點頭，詩冬沒表示，詩冬沒表示就是沒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