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9章：韓府夜宴(2)
李煜靈機一動，問韓熙載：“叔言，明空大師出家前不是留給你一柄玉簫嗎？”
這個你也知道？韓熙載心裏暗自吃驚，我家裏還有什麽事皇上不知道？
明空大師出家前是朝廷大臣，韓熙載的好友，他出家時確實留給韓熙載一柄玉簫。
韓熙載讓人把玉簫取來。這支玉簫很長，三尺有餘，白如羊脂，入手冰涼。韓熙載撫摸著玉簫對詩冬說：“這支玉簫你如果吹得動，就是你的了！”
看到眾人迷惑的目光，韓熙載解釋說：“此簫由極寒之地的冰玉製成，堅硬無比，沒有竹簫的那種振動與共鳴，尋常人用盡全力也隻能吹出刺耳的尖嘶聲，更別說悠揚的樂曲了。世上隻有明空大師能吹奏此簫，椐他說吹奏此簫必須用一種特別的氣法。明空出家前贈吾此簫，說是此簫他用不著了，但特意交代如果有人能吹奏此簫則代為轉贈。這柄玉簫在我這裏已經保藏了多年，至今沒有一人能吹奏。”
李煜好奇的拿過玉簫觀看，玉簫入手不由哎喲一聲輕呼，這玉簫好冰涼！涼得手都握不住，這還怎麽吹奏？他把簫舉到嘴邊，想試一下，但感到有一雙眼在盯著他。他意識到什麽，停了下來，把簫遞給詩冬。
詩冬從見到玉簫眼睛就再沒離開過，她接過玉簫，雙手輕微顫抖，玉簫冰寒之氣讓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拿起玉簫底端一看，心中一震。
詩冬心情激蕩，胸脯起伏，她深吸一口氣，壓住情緒，含住玉簫，幽蘭輕吐。
當簫聲響起那一刹那，韓熙載驚呆了，這麽多年了，再一次聽到這悠揚的簫聲，這女子還真能吹奏此簫，奇了！
詩冬吹奏的是《孤獨的牧羊人》，這是太門西最喜歡的曲子之一，電影《殺死比爾》就用此曲作為主題曲，原版是排簫。
詩冬把堅硬的玉簫吹得猶如排簫，其聲像是從天邊而來，空曠悠長，孤獨寂寞。
丹妃姐妹給詩冬伴奏，李煜則拿個小木錘輕輕敲打木魚，居然打得恰到好處，曠野中孤獨的簫聲加上古刹中寂寞的木魚聲，更有一種出世的感受。這讓太門西和丹妃姐妹都很吃驚，這位皇帝的音律修為之高，世所罕見。
在整個吹奏過程中，一幹聽眾都摒住呼吸，思緒被帶到戈壁沙漠，曠野草原，雲霧山巒，深山廟宇…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不絕如縷，眾人沉默半晌，似乎還沉浸在那空曠遙遠的簫聲中。李煜歎口氣說：“笛奏龍吟水，簫鳴鳳下空，你這玉簫聲卻兼有龍吟鳳鳴，委婉時如訴如泣，嘹亢時穿雲裂石。此曲隻應天上有，今日與汝同奏，實乃吾之幸也。”
詩冬謝過李煜的讚譽，把玉簫還給韓熙載，韓熙載擺擺手沒有接：“這玉簫是你的了！老夫說過誰能吹奏此簫，這簫就歸誰。這是緣分，此簫天定是你的，等了這麽多年，我也算是完成了明空大師的托付。”
詩冬把玉簫抱在懷裏，對韓熙載行了個大禮：“小女子謝過大人，也謝過明空大師。” 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問：“小女子敢請問大人，明空大師說過此玉簫的來曆嗎？”
韓熙載說：“明空提起過這玉簫原屬高麗國皇室，居說是高麗的國寶之一，說此簫隻能有緣人據之。明空現在棲霞寺當主持，詳情可以去詢問他。”
眾人沒想到這支玉簫還有這些個故事。
太門西想就此告辭，但皇上及一班達官貴人豈能放他們走，非要他們再來幾曲。
太門西左右為難，想拍屁股走人又怕得罪了皇上，留下又怕皇上對丹妃姐妹起異心，這咋整呢？
太門西正猶豫，紅葉站出來，走向李煜，太門西來不及阻止。
紅葉走到李煜前麵，笑盈盈的說：“胖大叔，小女子陪你跳個舞吧。” 說完還對李煜擠了一下眼，那媚眼差點讓李煜心髒病發作。
什麽？胖大叔？一幫喝酒的大臣們差點把喝下去的酒噴出來，這女子居然叫國主胖大叔，暈倒！
眾人都看向李煜，饒有興趣的看國主怎麽應對，想起這女子叫國主胖大叔就想笑，有點看熱鬧的心情。
李煜有些尷尬，我有這麽胖嗎？不過有點發福而已。還有，我跳舞不會讓大臣們笑話吧？
眼見紅葉靠近，李煜身的侍衛靠過來，似乎要阻擋。李煜輕輕一抬手止住了侍衛 。這女子雖然有些不懂禮數，但天真可愛，笑容燦爛，讓人如沐春風。而且不知者無罪，她又不知道朕是國主，怎能怪罪她呢！
李煜雙眼再也離不開紅葉，像在欣賞一件絕世藝術珍品。紅葉就站在那裏讓他看。她一身火紅衣裙，耳鬢上還插了一朵大紅花，兩眼秋波四射，神采飛揚，美豔不可方物。
韓熙載心想，我就知道這幾個女子是妖怪，國主哪裏抗拒得了？這妖怪就是要吃了國主，國主也會心甘情願把自己煮了呈上。
果不出所料，李煜站起來去拉紅葉的手，紅葉得意的回頭對太門西一笑。看見沒有？就是皇帝也要拜在我的石榴裙下。
太門西胃裏直冒酸水，自己特意警告過紅葉不要拋媚眼，不要拋媚眼，她不但不聽，幹脆直接勾引皇帝，這丫頭上輩子不是狐狸精我就給你點什麽。
李煜問紅葉跳什麽舞，紅葉說跳華爾茲，李煜哪裏聽說過華爾茲，傻乎乎的點點頭，根本不知所以。
跳華爾茲是男帶女，由男的引導，女的隻要跟隨就行了，但李煜不會跳舞，紅葉就來個女帶男。她讓李煜一隻手搭到她肩上，另一隻手臂平伸。紅葉托住他的手，扶著他的腰，隨著姐妹們奏起的《藍色多瑙河》樂曲走起舞步。
一個花容月貌的妙齡女子昂首挺胸，柳腰輕搖，舞步如流水，賞心悅目。而胖子國主卻笨嗬嗬的，他本來就臃腫，又穿了一身肥鬆的袍子，像個狗熊，被那妙齡女子拽得歪歪倒倒，昏頭轉向，就是個活寶，太逗了。
眾人想笑又不敢笑，有些實在忍不住就跑出去，在外麵捂著肚子狂笑一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幫大臣發了夢魘。
紅葉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也太放肆了！但眾賓客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女子不拘束，不做作，自然而發，開朗率性，甚是招人喜歡，縱然如此放肆，也沒有讓人覺得不妥。
而李煜這時全神貫注跟隨紅葉的步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旁人的反應。
紅葉得意之下開始哼起了《藍色多瑙河》歌曲：“春天來了，大地在歡唱，蜜蜂嗡嗡叫，春天多美好，鮮花在開放，美麗的紫羅蘭，放射著芳香…”
紅葉加快舞步，邊唱邊跳，帶著胖皇帝轉起來。美女配狗熊，眾人不由暗想。
李煜逐漸地從開始的狼狽中解脫出來，跟上了紅葉的節奏，前三步後三步，叉腿，甩腿，旋轉，步子走的有模有樣，節奏也恰到好處。
眾人嘖嘖稱奇，沒想到狗熊配美女還挻有看頭。太門西也暗自佩服，這個死胖子當皇帝不行，卻當真有文藝天賦。
舞曲在兩人一陣旋風的旋轉中結束，眾人一陣歡呼，都站起來拍手鼓掌，由衷的為紅葉和國主喝彩。
李煜甚是興奮，詩性大發，思如泉湧，他叫人取來紙墨，不加思索，揮筆提詞一首：
雲鬢裁新綠，霞衣曳曉紅。
待歌凝立翠筵中。
一朵彩雲何事，下巫峰。
趁拍鸞飛鏡，回身燕漾空。
莫翻紅袖過簾櫳。
怕被楊花句引，嫁東風。
韓熙載眾人叫好，這首「南歌子」寫的是一個美女在夜筵間的表演。上段描寫歌女的靜態：那烏黑的雲發，那火紅的衣衫，如朝霞般鮮豔，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宛如巫山神女下凡。下段描述歌女的動態：她的歌聲如鸞鳥，她的舞姿如燕子，紅袖翻舞，擔心她被楊花吸引，嫁了東風！
本詞對女子的描寫動靜結合，靜若處子含苞待放，動若玄女九天飛舞，生動又傳神，手法絕佳。
太門西對古詩詞半懂不懂，隻知道個大概意思，但韓熙載等一般朝廷高官都是有大學問的人，對此詞讚不絕口。
紅葉見皇上寫詩讚美她，得意的差點坐到李煜大腿上。
水閘一打開，哪裏還收得住？太門西幾人被邀請了加入筵席，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都不能拒絕。太門西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既來之則安之，跳舞！喝酒！
有太門西他們的加入整個宴會就熱鬧了。太門西幾人隨意慣了，幾杯酒下肚就忘了自己是誰，開始高聲喧嘩，又唱又跳。詩冬和夢露還能自控收斂，紅葉就不一樣了，端著酒杯與人拚酒，喝多了就跳搖滾舞和肚皮舞，就差沒跳到桌子上跳鋼管舞了。李煜與韓熙載及一幫達官貴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丹妃是有心計的人，她雖然不時也彈奏一曲或跳一支交際舞，但更多時間是在與各位大人周旋，這些都是金陵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這是個結交他們的大好機會，她豈能放過？這些關係或許以後用的著。
太門西也喝多了，醉醺醺的跳起了廣場舞和迪斯科。後來有人說，那天晚上太門西帶領國主和一班大臣大跳廣場舞，人站了三排，前一步，左轉身，後一步，右轉身，踢腿，拍手，大翻身，動作整齊劃一，跳的還真不錯。
折騰了半晚，太門西他們才醉醺醺的回到家，好在詩冬與夢露還清醒，否則連家門都找不著。
第二天太門西就帶著丹妃姐妹消失了。
幾天後韓熙載府上又派人來邀請太門西幾人赴宴，但被告知太門西他們出遠門了，不知可時才能回來。韓熙載開始還以為是太門西推托，隨後又派人來打聽過幾次，這才知道太門西是真的走了。韓熙載有些失落，國主李煜更是失落，好一段時間茶飯不思，滿腦子都是紅葉的倩影和那勾人的媚笑。直到後來南唐邊境告緊，北方的宋國大兵壓境，東邊的吳越國也配合北宋蠢蠢欲動，李煜為國事憂心忡忡，這才把紅葉暫時忘了。韓熙載也忙於國事，沒心思和時間娛樂，便逐漸忘了太門西這檔子事。
其實太門西並沒有離開金陵，而是暫住到金陵郊外的紫金山。他們剛來金陵，才買了一座大宅子，豈能如此輕易的就放棄了，這次隻是出門暫避風頭而已。太門西知道李煜的魂被紅葉勾走了，肯定會來糾纏。
太門西幾人這幾天就在紫金山四處轉悠，紅葉覺得沒勁，便問太門西：“公子，咱們在這裏瞎轉悠好幾天了，這山又不大，有什麽好轉的？”
太門西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太門西還沒有說完紅葉就打斷，“得了，公子你不要再講這山有人文古跡什麽的，我也不懂。”
太門西說：“我是說這山有帝王之氣，這裏風水好，虎踞龍盤，每當黎明，有紫煙升起，配著霞光，光彩奪目，非常 colourful！你在這裏住些日子，也可以沾些帝王之氣，沒準將來也混當個山大王什麽的。” 太門西這話真真假假，他知道紅葉想回金陵城，所以拿話哄她。
紅葉說：“我才不信這個，當山大王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所謂的紫煙我看就是桃花瘴吧？還卡倫佛什麽的！哦，對了，卡倫佛是什麽佛？”
太門西搖頭說：“不是什麽佛，是 colourful。卡倫是色，顏色，卡倫佛就是色彩繽紛。”
與大多數歐美留生一樣，太門西總愛把些個洋話掛在嘴上，時常冒出幾個英文單詞，歐克(okay)、發克(fuck)、泄特(shit)、毛寧(morning)、骨得(good)等等，現在又加上了卡倫佛(colourful)。丹妃幾人見慣不怪，隻有紅葉非要問個清楚。
紅葉聽太門西說“卡倫”是色，想了一下說：“原來卡倫是色，卡倫佛就是色佛，淫佛。”
這丫頭就愛胡扯，colourful 怎麽就變成了淫佛？太門西懶得跟紅葉爭辯，說也說不過她。
太門西來紫金山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他想在金陵城外找個落腳的地方，作為備用。他們樹敵越來越多，想盜竊《逆天大法》的還大有人在，而且武林七大派也開始介入了了，華山七星來盜寶就是一個證明。但更讓他擔心的是南唐官府，他在江州大鬧知州衙門，留下了後患。現在南唐皇帝又對丹妃姐妹垂延欲滴，他們住在金陵城容易被甕中捉鱉，所以決定在城外找一個住處。紫金山位置好，在山上，視野開闊，四周綠樹蔥鬱，非常隱蔽，而且離金陵城近，進城辦事也方便。
這天他們發現一個小莊子，莊子在半山腰，住了十幾戶人家，莊子四周還圍了一圈土胚牆，莊子中心的幾間大房是莊子主人的住房。
太門西一打聽，才知道莊子的主人已經搬到金陵，現在很少住在這裏，住在這裏的都是佃戶。莊主在這裏有近百畝的旱地和山林，他隻是定期到這裏收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