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1章：孤山之約(1)
杭州城，太門西和丹妃姐妹站在他們的豪宅前發呆，偌大的一個三進大宅被燒得斷牆殘壁，一片狼藉。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元世龍和元小豹聞訊急急從院內趕出來，“公子，你總算回來了！”
紅葉迎上去，“龍叔，這是怎麽了？”
“都怪龍叔沒有看守好宅子，被人放火燒了。” 元世龍很羞愧的說。
太門西急切的問：“龍叔，我那個背包呢？”
“背包我搶救出來了，但其它東西都燒了。”
太門西舒了一口氣，宅子燒了可重建，但他那個背包裏裝的全是他從現代社會帶來的東西，燒了就再也沒有了，那就真要撞牆了。
太門西他們隻有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元世龍才把當天的事重頭道來。
那天晚上元世龍剛躺下休息，就聽到有人喊著火了，他衝到院子裏看見一個黑衣人舉著火把四處點火。
黑衣人看見元世龍，上來就是一掌，打在元世龍胸上，然後把火把扔到大廳裏就跑了。
元世龍被打得吐血，好在他身體結實，硬撐著指揮家人滅火，這時院子各處已是大火熊熊，宅子是保不住了，元世龍衝進太門西的書房，一心隻想保住太門西的背包。這背包是他從巫山帶到杭州，當時太門西就再三叮囑，無論如何不能丟失，所以他知道這背包對太門西極其重要。
元世龍身受重傷，呼吸困難，衝進已經著了火的書房又被濃煙嗆的要昏過去，他找到背包後已經撐不住了，眼看就要被燒死在書房，幸好豹崽哭喊著衝進來，隨後幾個家人提著水桶一陣澆潑，壓住火頭，才把元世龍拉出來。元世龍自始至終緊抱著背包沒鬆手，哪怕是命在旦夕，這才保住了太門西的寶貝。
一場大火燒了一夜，整個杭州城都看得見衝天火光，好在沒有人被燒死。但宅子毀了，宅中的仆役們都沒了去處，太門西他們又不知道何時回來，元世龍作主把太門西留下的銀子分發給各人，讓他們走了。他和豹崽在院內找了一間還能避風雨的破房住下，等待太門西回來。
元世龍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傷才好，這一段時間都是豹崽在照顧他，家裏沒錢沒糧了，豹崽就在附近偷雞摸狗，常被人追著打。元世龍能起床後就去找了個體力活計，父子兩人勉強度日，好在他們是吃過苦的人，這些磨難他們還撐得住。
元世龍覺得很對不住太門西，太門西把這個家交給他，結果卻被大火給燒了，都是他沒有盡到責。
太門西沒有怪罪元世龍，反而因為龍叔受傷和他父子倆受的這番罪而心裏過不去。
元世龍是丹妃姐妹的救命恩人，她們姐妹都把龍叔當長輩對待，放火那人不但燒了他們的家，還傷了龍叔，這個梁子一定要找回來。
元世龍從懷裏摸出一塊腰牌遞給太門西，“這是豹崽第二天撿到的。”
丹妃姐妹都圍過來看，腰牌上寫著「東亭」二字，這是東亭府的令牌。這下全都明白了，這把火是東亭府放的。
其實大家早就懷疑可能是東亭府放的火，這下坐實了，鐵證如山。
太門西臉色很不好看，紅葉更是跳腳，叫嚷著要去找東亭府尋仇。
丹妃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找東亭府尋仇，而是如何阻止公子和小妹衝動行事。
隻有詩冬平靜的說：“東亭府既然蒙麵行凶，為何又故意留下令牌？”
太門西吃驚的看著詩冬：“詩冬你說這令牌是放火那人故意遺失的？”
詩冬說：“東亭府殺人放火還帶上令牌幹嘛？這人不但帶了令牌，而且又正好把令牌遺失在現場，哪有這麽巧的一事？” 還是詩冬冷靜。
其實不用詩冬解釋，隻要冷靜的分析就可以看出端倪，太門西他們回過神來，剛才是氣糊塗了，腦子不靈光。
如果這事不是東亭府幹的，那麽會是誰呢？有誰與東亭府過不去，要栽贓東亭府？
太門西冷靜下來後，越琢磨這事越覺得不對勁。如果有人想栽贓東亭府，其目的不外是給東亭府樹敵，但要想給東亭府樹敵也應該樹個強敵才對呀！為何偏偏挑上他這個雜貨鋪老板？他又不是有勢力的大人物，對東亭府根本不造成威脅。這件事邏輯上說不過去，東亭府的仇家不會幹這種蠢事。
丹妃姐妹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但一時也想不出一個頭緒。
當天晚上太門西和丹妃姐妹悄悄去小樹林客棧拜訪吳掌櫃，太門西是來跟吳掌櫃打聽消息，龍隱盟神通廣大，吳掌櫃又在杭州經營多年，沒有他們打聽不到的事。
聽太門西說明來意，吳掌櫃笑道：“公子你怎麽忘了一個人？”
“誰？” 太門西撓了撓頭，實在想不起是誰。
吳掌櫃也不直說，隻是提起一個傳聞：“貴宅著火後，雁蕩公子馬碧遠就再也沒有露過麵，二個多月了，聽說他不知怎麽把腿折了，一直在東亭府養傷，他和大小姐的婚事也隻有往後推了。” 看來吳掌櫃也沒閑著，一直在關注東亭府。
紅葉一拍腦門說：“我知道了，是馬碧遠那賊子放的火，這個馬屁眼！” 紅葉竟然罵出髒話。這也難怪，他們出門在外時住客棧，現在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結果還是住客棧，就跟沒有回家一樣，住客棧哪有家裏舒服和方便，紅葉一肚子火。
吳掌櫃不但暗示馬碧遠是罪魁禍首，他話中還有更多的意思。太門西一時沒想那麽多，回去暗自琢磨，這才明白吳掌櫃的暗示，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猜出了個大概。這事肯定是馬碧遠背著東亭府幹的，馬碧遠放火燒宅，再栽贓東亭府，等自己鬧上門去，東亭府被迫出手，好一出借刀殺人之計！看來李開泰識破了馬碧遠的計謀，一怒之下把馬碧遠的腿折了，李開泰夠狠、夠果斷的！
太門西開始還想不通，馬碧遠故意丟失東亭府令牌，這種手段也太俗套了，遲早會被識破，馬碧遠心機這麽深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這個。現在這個也想通了，馬碧遠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隻要手上有東亭府放火的證據，就一定會鬧上門去。
但馬碧遠就不怕李開泰嗎？這種事又如何能瞞得過李開泰這隻老狐狸？太門西還不知道東亭府近來發生的一切，不知道馬碧遠對李雨桐所幹的那些事，還以為他們兩口子度蜜月去了。
其實馬碧遠根本就沒有想隱瞞這件事，也知道瞞也瞞不住。但他放火時蒙住臉，就算有人猜出他是誰，他可以來個死不認帳。東亭府的令牌落在太門西手裏，鐵證如山，東亭府百口莫辯，隻有吃個啞巴虧，把事情硬扛下來，馬碧遠這一招也真夠損的。
不過這次馬碧遠做過了頭，他太過心急，以為把大小姐搞到手就吃定了東亭府，可以為所欲為、放手大幹了，就迫不及待的想對太門西下手。他也明白李開泰知道真相後肯定會大怒，但哪又如何？李開泰總不會傷害自己的女婿吧？不高興也隻有隱忍了，馬碧遠賭上了。
可是馬碧遠太低估了李開泰，別說馬碧遠還沒有迎娶大小姐，就是娶了大小姐，李開泰絕不會饒了馬碧遠。李開泰作為東亭府門主，他不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任何人擅自做主，背著他做有損東亭府的事，他都絕不輕饒，馬碧遠算個什麽東西！
馬碧遠與東亭府的較勁比太門西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太門西不知道李開泰和馬碧遠兩人已經暗中翻了臉，更不知道李開泰已對馬碧遠起了殺心。
不管什麽原因，這件事都與東亭府有關，太門西手上有證物，他要去東亭府對質，不管是不是東亭府的責任，東亭府都要給個說法。
再說了，自家房子被人一把火燒了，連屁都不放一個就隱忍了，那以後還不被人騎到頭上拉屎了？這件事不能怎麽就算了，這個連丹妃都同意。
正如馬碧遠所料，太門西忍不下這口氣，要去東亭府興師問罪了！
李開泰也有所準備，他知道太門西定會鬧上門來，太門西這家夥可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
但當太門西真正找上門來，事情還是比想象的嚴重，差點失控釀成一場災難。
…
太門西和丹妃姐妹來到東亭府，告訴守門的他要見門主李開泰。
要是在平時，看門人早把他們趕走了，但現在太門西在杭州也小有名氣了，門衛眼見來人是那個把東亭府搞得很狼狽的《天下百貨》的老板，還有他那幾個圍攻大小姐的丫鬟，知道這幾人不是省油的燈，不敢怠慢，趕緊進去通報。
李開泰聽說太門西來了，他掛著的心總算放下來。太門西，我早就在等你了！李開泰一直想會會太門西，要看看這個敢跟自己作對的雜貨鋪老板到底是個什麽人。
李開泰吩咐去把夫人、雲飄、雨桐、還有馬碧遠都叫來，並招集東亭府一幹子弟在外候著，聽候號令。今天他要把許多事情一並了斷，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籌劃許久了。
太門西與丹妃姐妹被領進東亭府前堂，大堂裏隻有李開泰和李雲飄兩人，下人已被李開泰遣開，連個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沒有。
太門西認得李雲飄，但卻是第一次見李開泰，李開泰也是第一次見太門西。兩人多次交鋒，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聽到多少遍，今天終於麵對麵。
李開泰坐在太師椅上，沒有站起來相迎，也沒有給太門西讓坐。他的地位相當於江南武林盟主，與太門西這種小人物平起平坐有失身份。
太門西站在廳堂中央，離李開泰有五六步，他也沒有抱拳行禮，丹妃姐妹在他身後一字排開。
李開泰和太門西兩人凝視對方，都沒有說話，氣氛甚是凝重。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武林第一世家，位居「武林風雲榜」榜首的東亭府的門主李開泰？太門西打量李開泰，此人身才高大，站起來與自己的身高有一比，臉方額正，相貌堂堂，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威儀。太門西還感到李開泰有一股傲氣，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東西，源自於他那高貴的皇家血統和世襲侯爺家族。
太門西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場撲麵而來，李開泰在發功壓他。太門西暗自吸了口氣，挺了挺身子，他不能被李開泰逼退。
李開泰也在觀察太門西，他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為一個開雜貨鋪的小老板是個市井之徒，但沒想這小子卻高大挺拔，氣宇軒昂，甚是自信，即使自己發功逼他，這小子居然巍然不動，毫不示弱。
李開泰看向太門西身後的四個女子，這就是最近風頭甚盛，殺了神仙道人徒弟的那四個丫頭？這幾個丫頭居然這麽漂亮，與雨桐不相上下。她們默默的站在太門西身後，垂目頓首，對太門西像是極其順從。李開泰知道這幾個女子的身世，知道她們過去是金刀寨主的奴婢。他真是搞不明白如此國色天香的女子，武功又不錯，金刀寨主怎麽就棄之如屣？白白讓太門西這個開雜貨店的小商販撿了個便宜。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都想在勢頭上壓住對方。
太門西心想今天不能在李開泰麵前示弱，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豈能一上來就被李開泰的氣勢壓住。
這次太門西可不是裝腔作勢，他是真的自信。他們已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就連大名鼎鼎的「匡廬譚走鏢亅都被丹妃姐妹打下懸崖，那可是「武林風雲榜」上的高手，李開泰你還別跟我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臭臉。
自從打敗「匡廬譚走鏢亅後，太門西認為他們已經有了行走江湖的實力，無需再躲躲藏藏，也不再需要借助東亭府的庇護了，更不怕金刀寨主那老賊了，下次見到金刀寨主，一槍把他腦袋打飛。
李開泰見太門西不卑不吭不退縮，好奇這小子是哪來的底氣？這小子當年被金刀寨主追殺，躲到杭州來，如不是東亭府的庇護，早就被金刀寨主殺了。可恨的是這廝不但不知感恩，還處處與東亭府作對，現在更是鬧上門來了，還敢跟本門主瞪眼。李開泰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麽牛的雜貨鋪老板。
最後還是李開泰先開口，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說：“說吧，找我何事？”
太門西也不廢話，單刀直入：“我家宅子被人放火燒了，特來找侯爺討個說法。”
李開泰眉毛一揚，“你宅子被人燒了，與我東亭府何幹？難道你認為是我東亭府幹的？你把話說清楚了，如果沒有證據，血口噴人，你可知道後果？”
李開泰說得不錯，這件事確實不是東亭府幹的，即便是東亭府幹的，太門西如果沒有證據就上門興師問罪，這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堂堂東亭府豈能被人隨意上門鬧事，無憑無據就敢來討說法，把這裏當什麽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