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6章：婆羅門圖(3)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偏偏這時歆蝶又不識時務的嚷嚷： “師父，你要殺小和尚嗎？小和尚是該殺，但是他死了就沒人陪我練佛光劍法了，能不能等一段時間再殺他？”
歆蝶今天拚死拚活的要殺小和尚，剛才還說要殺了他，現在又說不殺了。這丫頭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以為她要怎樣就怎樣。
靜心師太突然對歆蝶心生厭惡，看著歆蝶那血汙肮髒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於是訓斥道：“還學什麽佛光劍法？你要是有小和尚一半的悟性，也不至於學了這麽多年還一事無成。”
這還是靜心師太第一次當眾訓斥歆蝶，歆蝶愕然愣住了，淚珠在眼裏打轉。其他人都不吱聲，眼睛看著別處，裝著沒看見。
…
天星抱著師傅的靈牌痛哭，師傅的去逝天星怪罪自己，認為是自己害了師傅。師傅去逝後天星每天都來師傅靈牌前上香磕頭，他孤零零一個人，每天給師傅說說話是他心中的唯一寄托。今天他卻眼睜睜的看著師傅的靈牌被劈成兩半，這對天星來說就是天塌下來了，好像師傅離他而去再也不複回，他失去了精神寄托，又自責沒有保護好師傅靈位。
天星本來就走火入魔，穴道淤塞，經脈脹裂，渾身炸裂般疼痛，加之這悲痛打擊，他失去最後的支撐，昏厥過去。
…
天星感到有人踢了他一腳，他艱難的睜開眼，眼前是迷糊的人影，他神誌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小賊，我師傅來了，還不快點請罪。”
一聽到這說話聲，天星一躍而起，向前撲去。這說話聲就像魔鬼在叫，刻骨銘心，天星本能的撲向說話的人。但他剛一躍起就全身巨痛，撕心裂肺，一陣昏旋。他深吸一口氣，更是一陣心絞痛。
天星勉強站穩，手指著歆蝶，“你砍了我師傅的靈位，你害得我走火入魔，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我死了也不放過你！” 天星變了，他過去從來沒說過這種狠話。
歆蝶哪裏受得了這種威脅？她拔出劍就衝上去。
“回來！你還不嫌丟人現眼嗎？” 靜心師太喊住歆蝶。
這是靜心師太今天第二次訓斥歆蝶。這丫頭怎麽這麽不長眼？難道沒有看到這小和尚悲憤填膺，眼中充滿殺氣？她這時候莽撞的衝上去，小和尚正好臨死找個墊背的。這小和尚雖然身受內傷，但受傷的狼也會咬人，就歆蝶那點微不足道的功力，受傷的小和尚照樣撕了她。歆蝶這丫頭越來越蠢，腦袋就跟木榆旮瘩似的！靜心師太現在真的很煩歆蝶。
靜心師太對天星說：“小和尚，你偷學佛光劍法也就罷了，但千不該萬不該自學婆羅門圖。神龍堂始祖花蓮和尚與峨眉派的過節你是知道的，峨眉派絕不能容忍第二個花蓮和尚現世，今天讓你死個明白。”
靜思師太走出來，“天星小師傅，讓貧尼試試你的功夫。” 說罷一掌拍向天星，她想知道天星是否真學過婆羅門圖。
天星往一邊閃開，伴隨著渾身揪心的痛，他咬牙硬撐著。
靜思師太使出梅花掌，一掌掌擊向天星。天星自然而然的走起流雲步。他經脈受傷，內力不濟，無力還擊，隻有躲閃。雖然步履踉蹌，身子不穩，天星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躲過了靜思師太的攻擊。
天星快撐不住了，他心須逃走，但祭祀堂大門被人堵住，他沒有辦法，隻有硬闖。
天星避開擋在正麵的靜心師太，衝向兩傍的峨眉弟子，靜禪師太及時上前一步，一掌拍出，擋住了天星。
現在是兩位峨眉長老戰天星一人，天星身子發虛，疼痛難忍，逐漸失去意識，他完全是憑直覺在躲閃，險象環生，這樣下去隻怕不出十招就要完了。
靜心師太看在眼裏，暗自吃驚，這小和尚還真是個人物，假以時日，絕對又是一個花蓮和尚，看來今天除掉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可笑的是歆蝶那個傻子，不知天高地厚，還以為她真能與這小和尚一較高低，剛才要不是我喊住，恐怕她已經見閻王去了。
這時靜思師太和靜禪同時出掌，左右夾擊天星，天星轉身向後躲閃，靜心師太看準時機猛然出手，一掌打在天星背心。
靜心師太出手很重，天星被打得向前飛出。靜思師太和靜禪師太雙雙迎上，嘭嘭兩掌打在天星左右胸，天星被打得在空中翻了個圈。
“去吧！” 靜心師太又是狠狠一掌擊出，要一舉擊斃天星。
靜心師太誌在必得，天星在劫難逃，他已經挨了三掌，這一掌下去必將他內髒打碎。靜恩師太和靜禪師太都不忍看。
但靜心師太卻一掌打了個空，天星突然飄了起來，雙腿打盤，雙手合十，就像和尚打坐一般，隻是人在空中，從靜心師太頭頂飄過，飛向祭祀堂大門。
“坐池蓮花，淩空飛渡。” 這就是婆羅門圖的功夫！峨眉派一幫人看呆了，這小和尚如此了得。
天星躍過眾人後再也支撐不住，摔落到地上，他用盡了最後一絲真力，已是油燈枯盡。但他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天星你不能倒下，不能這麽就死了，你還有師傅的仇要報，你還要祖師的衣缽要承傳下去。
人在生死之際往往產生一種超生命的力量，天星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跳起來就拚命的跑。
天星向神龍堂的院牆跑去，那裏有一棵大樹。
當峨眉派眾人回過神來，天星已經跑出一段。不好，小和尚要翻牆逃跑，峨眉弟子一起追了過去。
天星跑到牆邊，閃身躲到大樹後，然後趴到地上，貼著牆跟往一邊爬。
天色黑咕隆咚的，峨眉派雖然有火把，但也看不太清，隻隱約看到一個黑影閃到了樹後，當追到大樹下，哪裏還有人在？
眾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小和尚越牆逃跑了，於是翻牆去追，還有些人爬到大樹上查看。
歆蝶這次沒有跟風，她與天星多次打交道，知道這小和尚表麵上看起來很單純，其實賊心眼多著呢。天星受了這麽重的傷，能上樹翻牆嗎？就算是翻過墻又能跑多遠？這小賊肯定是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這廟子不小，他熟悉每個旮旮旯旯，估計會藏在廟裏。
歆蝶暗中觀察，覺得牆根陰暗處似乎有黑影在移動，便悄悄的移過去。
黑影似乎注意到歆蝶，猛的躍起，向大殿奔去。
歆蝶在後麵追，她見黑影溜進了大殿，也跟著追進去。但她剛踏進門又停下來。
歆蝶突然莫名其妙的害怕，好像一腳踏進了閻王殿。她暗自叨叨，這小賊對我恨之入骨，在這黑洞洞的地方，他要是趁機痛下毒手，隻怕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歆蝶退出大殿，她想張嘴叫人，卻發現峨眉派眾人都翻牆追天星去了，隻有師傅師叔還在祭祀堂。她想喊師傅又怕被師傅訓斥亂嚷嚷，她今天有點怕師傅。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麵告師傅。
歆蝶進入祭祀堂，正看見師傅把桌上所有的靈牌通通摔到地上，然後從歆音手上拿過火把，看樣子是要把這些靈牌燒了。
好呀！歆蝶心中嚷嚷，你們說我劈了人家恩師的靈牌是犯忌，師傅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靈牌全燒了就不犯忌了？師傅可以這麽做，我為何不可？
歆蝶一來勁就又忘了自己是誰了，她多嘴說：“師父，幹嘛這麽麻煩，還不如一把火把這個廟子給燒了。”
靜心師太本來心情就不好，今晚幹的這些事很不道義，滅人家祖宗十八代更是缺德，天理難容。歆蝶偏要這個時候多嘴，靜心師太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蠢貨，燒廟子那還不引起山火？這裏四周都是樹，月黑風高，一把火還不把整個峨眉山給燒了！”
這是靜心師太今天第三次訓斥歆蝶，第一次讓歆蝶感到委屈，第二次讓歆蝶生氣，這次讓歆蝶憤怒。歆蝶心中抱怨，我不就是提了個建議嗎，你不同意就算了，至於這樣訓斥我嗎？還是當著別人的麵，故意讓我難堪。歆蝶本來是來告知師傅天星的藏身之處，她臨時改變了主意，話都到嘴邊又嗯了回去。師傅這麽對我，我幹嘛還要幫你們，就讓你們找不著天星。歆蝶是個小心眼的人。
歆蝶還有個私心，她不想天星死了，沒有了天星，她就學不成佛光劍法，那就真的成了峨眉派武功墊底的人了，那還不如從金頂跳下去算了。
靜心師太對著地上的一堆靈牌說：“花蓮和尚，你當年單挑峨眉派，這個陰影一直壓在峨眉派心頭，峨眉派隱忍這麽多年，今天該徹底了結了，從今往後這世上將再無神龍堂。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有了個不安份的徒孫，妄自修習婆羅門圖，要挑戰峨眉派。”
靜心師太說完把火把丟在靈牌堆上，一代宗師和神龍堂曆代掌門的靈牌化為火焰。靜思師太和靜禪師太默默念誦阿彌陀佛。
不久峨眉弟子來報，說沒有找到小和尚。靜心師太下令繼續找。她剛才沒有追出去，因為她知道天星身受重傷，命在旦夕，絕對跑不遠，恐怕不出百步就會命斃。
但是峨眉派找了又找，折騰了大半夜，還是不見天星蹤影。靜心師太有些沉不住氣了，大罵一幫弟子不中用。歆蝶有些幸災樂禍。
第二天峨眉派又繼續尋找天星，把附近山嶺和每條山溝跑遍了，也把神龍堂裏裏外外搜了個底朝天，但還是沒找到人。歆蝶也奇怪了，她明明看到天星溜進了大殿，她自己也查看了大殿的每個角落，人怎麽就不見了呢？
峨眉派搜尋了一整天，累得筋疲力盡，又餓得饑腸轆轆，都說小和尚肯定是失足掉到懸崖下摔死了，不用再找了。靜心師太雖心有不甘，但天快黑了，隻有打道回府。
原來天星藏在了大殿裏那座泥塑大佛的肚子裏。他曾經把太門西的背包藏在這裏。這座大佛背靠墻，離牆的距離也就隻有一尺多，大佛背後有一塊板子可以卸下來。天星身子單薄，可以勉強擠進去，人鑽進去後再把洞蓋上，這裏幾乎無光，根本看不出來。
峨眉弟子也在大佛四周查看過，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峨眉派這幫尼姑也是佛門中人，不敢對佛祖不敬，要是換作其他人，恐怕早把大佛給砸開了。
天星藏到大佛肚子裏以後就昏死了過去，他受傷太重，經脈寸裂，自己也覺得死定了，但能死在神龍堂，死在大佛身邊也比死在荒郊野外好。
天星昏死過去後，一絲真氣從丹田升起，護住他的心脈。這是逆天大法真氣，是丹妃姐妹教他內功時輸給他的。由於逆天大法真氣與婆羅門圖真氣不相容，這股真氣一直被壓在丹田深處。當天星自身修練的真氣消失殆盡後，這股逆天大法真氣才溢出來，雖然隻有少許，但其療傷功能極強，保住了天星的性命。
三天後天星終於蘇醒過來，在黑暗中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試圖調動真氣，這才發現真氣盡失，體內隻剩那點保命的逆天大法真氣。
天星艱難的爬出大佛，找了根木棍支撐著走到廚房，喝了一碗水後覺得好些了。
天星歇口氣後又撐著木棍走到祭祀堂。當他看到地上燒焦的一堆靈牌，一下就癱坐到地上。
但他這次沒有哭，隻是默默的看著燒毀的靈牌發呆。
天星在神龍堂躲了幾天，餓了就生啃幾口山芋頭。他知道不能在此久呆，峨眉派的人可能隨時找來，他必須離開，越快越好。
但是到那裏去呢？天星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地方可去，但是要到那裏可不容易。
這天天星背了個小布包，撐著木棍一步一步的來到采摘石斛的山壁下，這個石壁有七八丈高，天星攀登過幾次，憑著他的武功，上下輕鬆自如。但現在看到這絕壁簡直就是無法越逾，他這麽弱的身子怎麽可能上去？
天星沒有別的選擇，隻有在陡壁上麵才安全，這個地方沒有外人知道，不但隱秘，峨眉弟子也沒幾個人能攀上去，絕不可能找來。而且陡壁上是一片平地，還有個小水塘，水塘邊長滿了腳板苕和毛草根之類野菜，權可衝饑。
天星從布包裏取出一把抄菜的鏟子，這是做大鍋飯的鏟子，鏟頭是鐵的，鏟柄結實。天星係了個腰帶，把鏟子係在腰帶上，開始往上爬。累了就把鏟子插入岩縫中做為支撐，就這麽半吊著休息一下。遇到沒有能抓的地方也可把鏟子插入岩縫中作為扶手。這是從太門西那裏學的，太門西帶天星采摘石斛時用了腰帶和掛鉤之類的登山工具。
天星就這樣爬爬停停，幾次頭暈耳鳴，差點摔落岩壁，最終爬上石壁，用了大約兩個時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