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6章：婆羅門圖(1)
歆蝶回到山上後直接去找師傅，順便還把師妹歆音拉上。
歆音見師姐歆蝶急匆匆的樣子，臉色不好，也沒有敢多問，被莫名其妙的拉到大堂。
掌門靜心師太正在大堂與靜思和靜禪兩位師妹議事，見歆蝶拉著歆音風風火火的闖進來，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這丫鬟沒規矩，長輩們在議事，也不問詢一下就直接衝進來。
“小蝶，你這是幹什麽？” 靜心師太有些生氣的問。
歆蝶反問：“師父，你告訴小蝶，我是不是峨眉派弟子中武功最差的？”
說什麽呢？這丫頭又怎麽了？
“小蝶，是不是神龍堂小和尚又惹你生氣了？” 靜心師太問。
“師父，你沒有回答小蝶的問題。”
歆蝶一把拉過歆音，“來，我們倆比過。” 說完拔出劍來。
靜心師太喊道：“小蝶，你又抽什麽瘋？”
歆蝶鼓著嘴氣呼呼的說：“我要和歆音師妹比較武功，看她能不能打過我。”
歆蝶把劍指著歆音：“拔劍，你不出劍我就出手了。”
歆音有些無所適從，看向師傅靜思師太，靜思師太卻看向掌門靜心師太。
所有人都看向靜心師太，這是你徒弟，沒大沒小，不懂規矩，你決定吧。
靜心師太拉個臉，有些下不了台。她這徒弟任性，都是她給慣的，但她對這孩子就是狠不起心來。她問歆蝶：“你倒是說說為何突然想起要比武？”
歆蝶說：“因為天星那個小賊說我的武功在峨眉派是最差的，我就不信了，我倒要看看我是不是峨眉派武功最差的。”
靜心師太暗自吃驚，沒想到啊，這小和尚居然有這等眼光，看出了歆蝶功力的深淺。
靜心師太想了想，她知道如果不隨了歆蝶心意，這丫頭到了外麵還是會拉著別人比劍，反而鬧出更多事來。於是對歆音說：“歆音，你就與歆蝶比試一下吧，點到而止。” 歆音是個聰明人，對掌門的暗示心領神會。
歆音看向師傅靜思師太，靜思師太也點點頭。
“是，弟子歆音聽從掌門吩咐。” 歆音拔出劍。
歆蝶也聽出師傅話外之音，什麽點到為止？自己今天是來拚死活的，否則怎能試出真水平。她對歆音說：“歆音，使出你所有的本事，不要保留，反正我是不會手下留情，你不全力以赴，傷到了別怪我。”
歆蝶說完舞出一個圓圈衝向歆音。歆音揮劍相迎，兩人交換一招，各自後退一步。
歆蝶又畫著圈圈衝上去，兩人打在一處，頃刻間交手了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歆蝶一直在攻，歆音一直在守。歆音雖然看起來被動，但卻很從容，並無敗象。
歆蝶知道歆音沒有全力以赴，她能看出來，在場的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來。她加快進攻速度，舉劍畫出無數的圓圈，從四麵八方攻向歆音。但不管她怎麽猛攻，歆音都能應對自如。更惱人的是歆音隻守不攻，似乎是在照顧師姐的麵子。
歆蝶甚是氣餒，她使出了佛光劍法的絕殺「金光萬丈」，用盡全力在空中畫出個大圓，又大又圓，非常優雅。但她招式的痕跡太明顯，劍的走向清楚楚，既沒有形成光牆，又沒有炫目的光彩，歆音照樣一劍就把她的圓圈破了，輕輕鬆鬆。
其他的峨眉弟子聞訊都跑來看熱鬧，見歆蝶使出「金光萬丈」都撇嘴。這也叫金光萬丈？與其它圓圈沒有區別，隻是大點圓點而已。歆蝶特別自負，仗著是掌門的徒弟好像自己很了不起，每次比武都要炫耀她這一絕殺，大家表麵上鼓掌喝彩，背地裏都嘲笑她。
歆蝶今天又使出這一招，一點絕殺的效果都沒有。她沒轍了，該用的招數都用了，看家的本領都使出來了，仍然奈何不了歆音。
歆蝶開始發慌，難道我真的這麽無能？難不成平時比武都是歆音讓著我？表麵上被動挨打，實際是敷衍。我過去怎麽都沒有看出來？師傅師叔和一班師姐妹們隻怕早就知道了，就瞞著我一人。
歆蝶想到這裏覺得天塌下來了，原來那小和尚說的都是真的。她腦子一陣昏眩，步履踉蹌，就像喝醉了酒，忘卻了自己在幹什麽，隻是下意識的揮劍亂走亂舞。
誰知歆蝶迷糊中神使鬼差的走出了流雲步，她對流雲步法練過成千上萬遍，每一步都牢記在心，但卻一直連貫不起來。今天天星的一番演示，指點迷津，道出訣竅，猶如畫龍點睛一般，使她七智頓開，朦朧中領悟了流雲步的關鍵，解開多年的結症，流雲步一氣嗬成。雖然步子很漫，卻仍然使歆音懵頭轉向，歆音隻覺得歆蝶在眼前晃晃悠悠，不知人到底在那個位置。
靜心師太看得目瞪口呆、雙眼發光，歆蝶的流雲步終於有了突破。要知道她自己都走不好流雲步，今天卻讓自己這徒兒給悟透了。
這奇跡般的變換讓歆蝶回過神來，頓時驚喜欲狂，她學著那個小和尚的法子，圍著歆音轉起來，一個一個的劍圈從四麵八方襲向歆音。歆音手忙腳亂，疲於應付，再也沒有剛才的從容。
歆音剛險險的躲過一個劍圈，又是一個劍圈從別一麵襲來，防不勝防。歆音急了，用盡全力一劍砍向劍圈。歆蝶正自得意，見歆音一劍砍來，心想來得好！也不回避，來個硬碰硬。
兩劍相交，隻聽哐當一聲，歆蝶拿捏不住，劍被打落地上。
歆音隨後一劍刺向歆蝶的脖子。
“歆音！” 靜思師太大喊，歆音猛的停下，劍尖頂著歆蝶的喉頭。
歆音猛然悔悟，趕緊後退，慌亂的說：“歆音一時魯莽，不是有意的，還望姐姐見諒。”
歆蝶剛才還萬分興奮，以為穩操勝券，轉眼間煙飛灰滅，敗得一塌糊塗，兵器被打落，還被人用劍抵著喉頭。
歆蝶神情慘淡，喃喃自語：“我居然敗給了歆音師妹！”
靜心師太趕緊安慰說：“小蝶，一時失手，這是常有的事，武功再高的人也有失手的時候。”
歆蝶還是自言自語：“我功力不高，內力還不如歆音師妹，劍才被她震落。師父您是知道的，怎麽不早告訴小蝶？”
天星說的一切都被證實，原來自己如此不濟，歆蝶哇的一聲大哭，捂著臉跑了出去。
…
歆蝶不吃不喝，一直躺到床上發呆，靜心師太過來看她。靜心師太看見歆蝶麻木的樣子很心痛，這次對歆蝶的打擊太大了。
靜心師太歎息一聲：“小蝶，你知道師傅為何一直瞞著你嗎？是因為師傅覺得峨眉弟子中隻有你才有可能修成佛光劍法。其他弟子很快就放棄了佛光劍法，隻有你堅持不懈，世上像你這般執著的人鳳毛麟角，實為罕見。佛光劍法是峨眉派鎮山之寶，卻失傳幾百年，今日有弟子執著要挑戰這百年難題，為師很是欣慰，當然要支持了。你專注佛光劍，肯定會耽誤學習峨眉劍，師傅沒有挑明實情是怕打擊你學習佛光劍法的決心。”
歆蝶悠怨的說：“結果小蝶成了峨眉笑柄，武功還不如歆音。她比我小，入門比我晚，比武時卻要讓著我，假裝不敵。這麽些年我還自以為是，背後還不知道被人家怎麽嘲笑？”
靜心師太說：“你也不能這麽說，你學佛光劍法也不是一無所獲，我今天見你的流雲步就有突破，配合上佛光圈歆音就不敵，這是其他峨眉弟子做不到的。你隻需加強內功，則前途無量，說不定將來是峨眉第一人。”
歆蝶近乎大聲嚷嚷的說：“問題就是內功呀，師父！祖師婆婆沒有留下太古氣的修練方法。而峨眉派平時練的內功根本駕馭不了佛光劍，否則峨眉派早就掌握了佛光劍法。神龍堂那個小賊說，沒有太古氣，佛光劍法就是鏡花水月，說白了就是峨眉弟子不可能學會佛光劍，所以祖師婆才把佛光劍法公諸於世，誰學會了誰就是峨眉掌門。”
聽到這話，靜心師愣住了，太半晌沒有說話，眼光閃爍不定，不知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才問：“他還說了些什麽？”
歆蝶心灰意懶，幹脆把天星說的那些話，他們倆比武的事一咕腦的倒出。現在隻有師徒兩人，她也不怕被笑話，甚至連天星教她流雲步的事都說了。
這太讓靜心師太震驚了，沒想到這個小和尚還真是個習武天才，悟性這麽高，自己早就感覺這小和尚不尋常，但還是低估了他。歆蝶這丫頭學習佛光劍法這麽些年，把峨眉劍都丟下了，卻正如這小和尚所說，除了圈圈畫得圓以外，什麽精髓的東西都沒學到。最後還是這小和尚畫龍點睛，教了她流雲步的訣竅。
太古氣是峨眉的詛咒，小和尚說得對，太古氣可遇而不可求，峨眉第子與之無緣。看來這佛光劍法還真是鏡花水月，歆蝶學佛光劍法隻怕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靜心師太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歆蝶。
其實靜心師太放任遷就歆蝶多少也是因為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徒弟。明明知道佛光劍法是個死胡同，但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心理，鼓勵歆蝶繼續學下去，也不準其他人提醒她。每每者看到歆蝶苦練佛光劍，但卻沒有什麽長進，她心裏就難過，感到內疚。
歆蝶把自己在屋裏關了三天，三天後又下山去了。她這次是去向天星討教佛光劍法。她想通了，她還是要繼續學習佛光劍法，如她放棄佛光劍法而專攻峨眉劍，恐怕很難趕上師姐妹，不會有大成就，但如果繼續學佛光劍法，或許有出頭的一天。
我就不信了！歆蝶決心賭一把。
正如靜心師太所說，歆蝶是個非常固執之人，一條路走到黑。
但問題是峨眉派沒有人能幫她，峨眉派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人專心一意的學習佛光劍法，就連師父對佛光劍法都是一竅不通。真正對佛光劍法有所領悟的就隻有那個天星那小賊。
歆蝶要向天星學習佛光劍法，卻仍然把天星當成小賊。在她心中佛光劍法是峨眉派的武功，天星這小賊偷學了峨眉派的武功，理所當然的要教給她，這是該她的。歆蝶居然還理直氣壯。
歆蝶走出不遠歆音趕了上來。歆蝶翻了一下白眼說：“你來幹什麽？是怕我打不過小和尚，來救我嗎？”
歆音陪笑說：“師姐，瞧你說的，你的流雲步搞的我暈頭轉向，門都摸不著，我隻是蠻力比你大些而已，隻有師姐你保護我的，我哪有本事保護師姐？”
“行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還不明白嗎？”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還是很受用，心情好多了。
歆音說：“師姐，告訴你一個事呀，你不要急。師傅說和尚廟不禁女香客，婦人都可以進出。那些求子的，問姻緣的，為家人祈福的香客們大多是婦人。”
歆蝶一聽差點跳起來：“什麽？怎麽不早說！我還一直以為女子不能進和尚廟。我殺！天星這小賊看起來道貌岸然，一句一個阿彌陀佛，卻是一肚子壞水，害得我白跑了這麽多趟。好啊，小賊你敢騙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想起自己前陣子天天下山，辛苦往返一天，但天星往往一招就把她打發了，自己每次都氣得像個傻子似的在神龍堂山門前打轉轉，亂踢牆壁，但卻無可奈何。原來小賊是在戲弄自己，歆蝶氣得大罵，發誓要殺了這個挨千刀的小賊。
歆音心想師姐又犯老毛病了，自以為是，你憑什麽去殺小和尚？吃一塹長一智，難道師姐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小和尚的對手？怪不得師傅要我跟來，說不定到時還真要我出手救她。
她們倆來到神龍堂山門外，要不要進去卻猶豫了起來，雖說知道了婦人可以進入和尚廟，但她們畢竟還是少女，沒有見過大和尚，第一次進入男人的廟子還是有些心虛。
最後還是歆音先跨進山門，歆蝶才跟進去。
…
那天打發走歆蝶以後，歆蝶第二天沒有再來神龍堂，天星心裏高興，終於打發了歆蝶這個既蠻橫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真的很煩，像個聒噪的烏鴉。
一連過了幾天歆蝶都沒下山，天星認為歆蝶不會再來打擾他了，看來可以安心的做功課和修習婆羅門圖了。天星決定修練婆羅門圖的大吐納。這是深度吐納，有點像催眠術，自從歆蝶來鬧事後天星還沒有練習過大吐納，怕中途被歆蝶的吵鬧打斷，引起走火入魔。
天星來到供奉列祖列宗的祭祀堂，先上香叩頭，才在蒲團上坐下練功。天星從來都是在祭祀堂當著祖師爺花蓮禪師的靈牌修練大吐納，像是一種神聖的儀式。這是一種敬仰和承諾，也是希冀祖師爺庇護。
歆蝶和歆音進廟後有些心虛，輕手輕腳，東張西望，心裏咚咚跳，像做賊似的。雖然她們還沒有削發為尼，但在峨眉山上跟一幫尼姑長大，也和尼姑差不多。你說兩個小尼姑來和尚廟瞎轉悠，這算咋回事呢？盡管她們知道神龍堂隻有一個小和尚，但還是生怕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和尚來。歆音打定主意，一旦撞見陌生男人撒腿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