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4章：天地歸一(1)
一位老人從人群後走出來，看起來大約七十來歲，雖已滿頭白發，但仍然精神抖擻，剛才那一聲喊中氣十足，盛氣淩人。
“二叔？” 李開泰看見老人十分驚訝，“二叔你怎麽來了？”
“爺爺！” 李雲祥也很詫異，趕緊迎了上去。
東亭府的一幹人也都很驚奇，這老爺子平時從不過問東亭府的事，非常低調，大家都快把他忘了，今天是哪股風把他吹來了？
就是圍觀的眾人也在想，李開泰什麽時候冒出個二叔，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老人叫李天葵，是李開泰的二叔。但是李開泰父親是正房嫡出，而李天葵是側房庶出，其母隻是個妾，地位低很多。李天葵一門沒有住在東亭府裏，而是在外麵自找房住，兩家的往來並不多。
李天葵沒有理會李開泰，徑直向太門西走過去。
“你是誰？居然敢羞辱我東亭府。” 李天葵質問太門西。
太門西聽李開泰叫這老頭二叔，知道是東亭府長輩，雖然這老頭口氣咄咄逼人，太門西還是很客氣的說：“老人家，我什麽時候羞辱東亭府了？” 太門西自認今天很克製，對東平府也很尊重，沒有說過或做過出格的事。
李天葵說：“今天比武前兩場明明是你勝了，你卻故作大方放棄了。你以為你是誰？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我東亭府高抬貴手。東亭府在你眼裏就這麽不濟，要你來施恩？真是豈有此理，這明擺著在羞辱人。”
太門西和所有人都看著這老頭，沒想到這老頭說出這等話。太門西今天確實有些“大方”，他如果堅持先前的約定，東亭府應該是輸了，這個大家心裏都有數。太門西以為自己在給東亭府留麵子，做得很漂亮，但這個倔老頭不賣賬，反而認為太門西是在羞辱對東亭府。
李開葵轉身對李開泰說：“開泰，咱們東亭府什麽時候這麽沒誌氣了？輸了就輸了，不管人家使了什麽手段。東亭府一言九鼎，哪有中途更改比武規則的？即便中了人家的圈套，也隻能怪自己無能。輸贏有這麽重要嗎？是輸贏重要還是東亭府的信譽和家訓重要？你怎麽這麽不明事理？還不如雲飄這個孩子。”
李開泰又羞愧又惱怒。李天葵雖是長輩，但自己是東亭府的門主，李天葵怎能當著眾人訓斥自己？況且李天葵是側室所出，東亭府的事還輪不到他當家做主，說三道四。
李開泰同時又臊得慌，今天比武東亭府雖然勝了，但勝得不光彩。自己的女兒敗於人家一招一式，而即將與女兒成親的準姑爺又被踢成太監，怎麽說都是東亭府輸了。現在想起來還不如堂堂正正的認輸，就算承認敗給了太門西，人們也知道太門西投機取巧，勝之不武，如此不但不會小看了東亭府，反而會覺得東亭府光明磊落。
現在可好，東亭府顯得小家子氣，太門西反而顯得胸襟坦蕩，寬宏大量。二叔說得不錯，李開泰頓然醒悟，這事自己做得太掉價，弄巧成拙，真是失算。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李開泰，他身為東亭府門主，太多顧慮，太要麵子，對輸嬴這種事才這麽放不下。而李天葵旁觀者清，才一語喊破。不過李天葵完全可以私下告訴李開泰，這種當眾訓斥讓李開泰很難堪，下不了台。
李天葵又對一眾圍觀的人說：“你們又有幾個安了好心了？說是來看東亭府龍槍絕技，實是想證實龍槍失傳，要看東亭府的笑話。一旦確定東亭府龍槍絕技失傳，隻怕就要上門挑戰，來搶東亭府的名頭。我說得不對嗎？”
李天葵把所有人罵了一圈，老爺子霸氣十足，居然沒有人吭一聲。
李天葵手一招，“拿來！”
東亭府人群中走出一人，手執一柄金色長槍，他把長槍交給李天葵：“爹爹。”
此人是李天葵的兒子，李雲祥的父親李開山，今天他們祖孫三人都來了。
李天葵接過槍往地上一砸，地上的石頭碎裂，好霸道的內力！老爺子銀發飄飄，威風凜凜，就像個白發老將軍。
人們這才看清這柄槍又粗又長，長約兩丈，粗約二寸，槍身上雕有一條龍，栩栩如生，閃閃發亮。與其說這是一把長槍，更像是一根繞金赤銅棍。
這不是龍槍是什麽？所有人都睜大了眼，不由驚呼。
李開泰和東亭府一幹人臉色變了，按照祖傳家規，隻有門主和龍槍繼承人才能動用龍槍。這把龍槍平時供奉在李家祠堂，呈放在祖宗靈牌前，李天葵居然私自取了來，這可是大逆不道，是要被逐出宗族的！
二叔這是怎麽了？今天這麽大膽，李開泰覺得不可思議，於是問：“二叔，你怎麽擅自取出龍槍？二叔難道忘了家規和祖訓？”
李天葵說：“我豈敢忘了家規？但作為東亭府長輩，當東亭府麵臨家族興衰的關頭，我不能視而不管。今天這事完結之後，我自會去向祖宗請罪，任憑門主處置。” 李天葵知道這麽做有什麽後果，但他主意已定，已將個人得失置之度外。
李開泰不解的問：“但二叔你取來龍槍是何用意？二叔你是知道的，我多年未曾動用…”
李天葵打斷了李開泰，“這次不用你出手，今天二叔要讓天下人見識一下東亭府龍槍絕技。”
李開泰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什麽？二叔你會龍槍？” 我的天呀！李開泰聲帶驚恐，二叔居然偷學了龍槍，這怎麽可能？
武林中人都知道東亭府的這條奇怪家規，龍槍是嫡脈單傳，隻能長門長子一人學，這個連太門西都聽說過。李開泰的這個庶出二叔怎麽也會龍槍？眾人也很是吃驚。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他們管不著，隻要能一睹龍槍絕技就行了。
李天葵對李開泰說，也是對在場眾人說：“這把龍槍是唐太宗送給我家祖宗的。三百年前老祖宗用這把龍槍平定江南，封爵東亭侯；五十年前家父用這把龍槍戰孤山，保住了東亭府的武林尊位；今天還是這把龍槍，老夫再戰孤山，讓武林見證天下第一神兵器傳奇！”
東亭府的子第們聽個得熱血沸騰，無比自豪，就連大公子李雲飄也激動不已。
圍觀的眾人更是興奮，東亭府還真是藏龍臥虎，本來還以為龍槍絕技失傳了，沒想到卻冒出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終於可以一睹龍槍絕技了，總算沒有白來一趟。
李天葵指著太門西說：“你挖空心思，想借東亭府一戰成名，照說你這幾個丫頭功夫不錯，頗有勝算，隻是你心眼太多，投機取虧，這些小動作反而掩蓋了她們的光彩。” 他看向丹妃姐妹，“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憑真功夫堂堂正正的與我一戰，是輸是嬴，武林中人都不會小覷了你們。”
李天葵幾次老氣橫秋的訓斥太門西，太門西有些不爽。這老家夥以老賣老還沒完了，人家怕你，我可不吃這一套。太門西是那種眼裏揉不得沙子，愛較真的杠精，於是頂撞道：“我說他二叔，你先指責我故意相讓，現在又說我投機取勝，怎麽都不對。你東亭府成名江湖數百年，我菩提五門初入江湖，小心應對有何不妥？再說了，大小姐兩口子是自己要上場，又沒人指名道姓要他們出戰。他們自以為是，吃了敗仗，難道是我的錯？就像你老人家現在一樣，不可一世，全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行呀！我菩提五門再比一場又個何妨，怎麽個規矩你說吧，省得又說我投機取巧。”
哇，這小子口舌厲害，李天葵被太門西頂得一楞，眾人籲了一口氣。李開泰心裏也有些幸災樂禍，二叔你也體會一下被這小子擠兌的滋味。
李天葵哼了一聲：“輕狂，你覺得我是自以為是？我觀察多時了，那個白衣姑娘的劍法是峨眉派的《佛光劍法》，那個紅衣姑娘的功夫來自於《婆羅門圖》，琵琶姑娘和使繩索姑娘的武功沒有出處，應該是自創。她們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讓我想起了三百年前的一位奇人，如果我猜得不錯，她們學的是《逆天大法》。”
什麽？逆天大法？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語驚呆有心人。武林人都聽說過逆天大法，初唐時有一位武學天才，年紀輕輕就打遍天下無敵手，笑傲江湖，藐視武林。最後八大派掌門聯手才將他擊傷，據說那一戰是武林數百年來最慘烈的一戰，八大派高手死傷無數。三百多年過去了，人們還在談論此事，據傳這個青年的武功就是逆天大法，後來此人遭人暗算，生死不明，逆天大法也就與他一起消失了。數百年來陸陸續續有人說見過逆天大法，但都是傳言，不能確定，最後都不了了之。
今天這老頭說這幾個菩提五門女人會逆天大法，如果屬實，那可不得了。
習武之人誰不想得到逆天大法這本曠世武功秘籍？如今逆天大法重現江湖，恐怕將引起爭奪，搞不好就是一場武林腥風血雨。
人們也好奇這幾個女人是哪來的，是什麽背景，居然得到了逆天大法、佛光劍法、婆羅門圖三項失傳的絕世武功，乖乖不得了！
這可是一件震撼武林的消息，大家想問個清楚又不便開口，他們都不認識這個老頭，而這老頭看起來又傲又硬，不好說話。最後還是李開泰問：“二叔，這三項神功都己失傳多年，你怎麽識別出來的？”
“東亭府藏書閣有這麽多藏書和典籍，記錄了幾百年來的武功，如果用點心，多往藏書閣走走，什麽都知道了。” 李無葵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李開泰一眼。
李開泰臉發熱，知道二叔是在說他沒有把心思用到學武上。
太門西沒有說話，但他和丹妃姐妹都很震驚，這老頭眼光真毒，居然看出了她們的武功出處，武學造詣隻怕己達宗師境界，這次算是遇到真正的高人了，千萬要小心應對。
李天葵對丹妃姐妹說：“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際遇，如何修得此神功，但你們還太嫩，老夫自認還對付得了。你們一起上吧，有什麽絕活都使出來，全力以赴，一但動起手來刀槍不長眼，稍不留神就難免血光之災。”
李天葵口氣甚大，但這次太門西一點不覺得這老頭是在吹牛，反而更是擔心，他看向丹妃姐妹。丹妃點點頭，幾人有些緊張，也有一絲興奮。能與天下第一神兵器決鬥，那可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之殊榮，世上有幾人能有這等機會？
丹妃和詩冬取出大刀長槍，自顧自的把三截連接一起。丹妃的大刀像關羽的青龍偃月刀，詩冬的長槍像張飛的丈八長矛。江湖人士見多識廣，但還沒見過掄大刀舞長矛的女子，這兩位個子高高的女子手持大刀長矛卻別有風韻，顯得英姿勃發，氣場強大，讓人眼目一新。
詩冬非常喜歡槍，她不想錯過與龍槍單挑的機會，便對太門西和丹妃說：“公子、大姐，讓我先去會會他。” 說完就轉身走向李天葵。
太門西想阻止已來不及，隻有叮囑道：“小心！”
詩冬來到場中，對李天葵行了個禮：“前輩，晚輩詩冬，小女子早聞龍槍威名，今日有幸與之一戰，還望前輩不嗇賜教。”
“就你一個人嗎？” 李天葵問。
詩冬沒有回答，李天葵看向丹妃幾人，見她們沒有出手的意思，心想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一個女子居然想單挑龍槍。
“來吧！” 李天葵橫持龍槍，頓時一股霸氣湧出，眾人都感到了壓力，但詩冬渾然不懼，一抖銀槍衝了上去。
李天葵一動不動，待詩冬的銀槍刺到，才把龍槍一挑，把詩冬刺來的一槍磕開。李天葵用了七成力，詩冬震得手麻，雖然銀槍被磕得大開，但沒有脫手。
再來，詩冬又是一槍刺來，李天葵又嗑開。詩冬連刺三槍，都被李天葵輕易挑開。
詩冬吸了一口氣，一槍抖出一朵槍花，有點像李雨桐的雨桐劍法，同時刺出七八個點，讓人不知槍頭所在。
李天葵冷哼一聲，槍一擺又準確的磕到詩冬的槍頭。
詩冬開始圍著李天葵旋轉，銀槍從不同方位刺向李天葵。李天葵從容應對，始終一槍磕開，不躲不閃，一一化解詩冬的進攻，就像剛才詩冬對陣李雨桐一樣。當時是李雨桐四麵出擊，詩冬始終隻是一招，這時換成了詩冬四西出擊，李天葵始終隻是一招，輕鬆化解。
原來李天葵還記著詩冬對李雨桐的輕視，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了半天李天葵始終在原地，連位置都沒挪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