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21章：香樓夢蝶(3)
夢露不知道這春光閣實際上是一家青樓，院子很大，三進庭院，前堂是樂坊酒樓，後院是妓院，吃喝玩樂具全，頗具規模。
夢露就暫且在這裏討生活，每天為客人彈琴。她為人小心謹慎，彈完琴就安靜呆著，從不在春光閣各處閑逛，不關已的事從不打聽，所以並不知道春光閣還別有洞天。
這天《春光閣》後院的鴇母來前堂與管事嘀咕了半天，當天晚上管事就告訴夢露，要她打扮打扮，到後院給貴客彈琴。
夢露也沒有多想，以為這是她的份內事，收拾一下就抱著琴就來到後院。
夢露被領到一間上房，龜奴關上門離去。
房裏已經有一個中年人，隻穿了一件裯衫，肥頭大耳，像是一個富商。他獨自一人在喝酒吃肉，見夢露進來便喜形於色，讓夢露在自已身邊坐下，隨即一手揣著一杯酒，另一隻手就去摟夢露，涎著臉說：“來，小娘子，喝一杯。”
夢露閃身躲開，站起來走到客人對麵坐下，放下琴說道：“客官，小女子給客人彈琴時不準喝酒，這是店裏的規矩，還請客官見諒。您喝酒，我來給您彈琴助興。” 說完就自顧自的彈起琴來。
客人有些不高興，他經常出入風月場所，見慣風塵女子。這些女人個個都是勢利眼，見到有錢的客人都極盡所能的巴結討好，殷勤得都讓人吃不消。沒想到這姑娘居然拒絕他。
他今天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客人心裏有氣，將杯中酒一口悶下。
夢露琴確實彈得好，如行雲流水，但客人今天不是來聽琴的，他兩眼就在夢露身上遊走，從她的臉、胸脯、腰到纖細的手指，各處看了一個遍。那色迷迷的目光似乎能穿過夢露的衣服看到裏麵，讓夢露非常不自在。
夢露再單純也已明白了今晚是怎麽回事，她根本不是來彈琴的，而是被送來供這胖子享樂的。這種事她在金刀寨也經曆過，當時她是個奴婢，不敢拂逆金刀寨主，隻能任人擺弄。但現在她是公子的人，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碰她一指頭。
客人一肚子不高興，彈什麽勞什子的曲子，老子花重金買這女人可不是隻聽她彈琴。偏偏這女人坐得遠遠的，一點不懂風情，就知道彈琴，連個小手都不讓摸。
客人心癢難忍，又憋了一肚子怒氣，也顧不了這麽多了，繞過桌子就來捉夢露。
夢露怎麽能讓他捉住，隻一閃身就躲開了，打開門就往外跑。
客人喊叫著在後麵追。
夢露前腳剛邁出門，就看見鴇母站在門口，身旁還站有幾個漢子，“站住，你幹什麽？” 鴇母凶狠的喊道。
原來早鴇母早帶著人守在門外，防備夢露逃跑，新來的姑娘這種事經常發生。
夢露怯生生的回答：“這個客人，他，…他對我無禮。”
鴇母罵道：“他對你無禮？你以為你是誰？皇帝家的公主？難不成客人要先給你行個禮才能親嘴，鞠個躬才能上床？” 鴇母滿嘴市井垢語，旁邊的打手們一陣哄笑。
“我隻是彈琴的，不是…” 夢露語塞說不下去。
鴇母說：“這是春光閣，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你自已送上門來，又沒有人強迫你。你進了春光閣就是春光閣的人了，就要按春光閣的規矩辦，就由不得你了。”
她一揮手對打手們說：“把她拖回去，她如果再鬧，就把她扒光捆起來扔進去。”
夢露一聽轉身就跑，一幫打手居然沒有攔住她。
鴇母氣得大罵：“還不快追！給我追回來。”
夢露在前麵跑，一幫打手在後麵追，夢露從樓上跑到樓下，又從樓下跑到樓上。
各個房間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從房裏跑出來看個究竟，院子頓時亂嚷嚷的。
“怎麽回事？” 這時一個中年人走進來，厲聲問道。
鴇母看見中年人後很緊張，趕緊低頭哈腰應道：“三爺來了！這個新來的姑娘不願意接客，從屋裏跑出來，我們正在抓她。”
“有多大點事，搞得這麽驚天動地的，她不願意接客，就給她點厲害看看。” 三爺對跟他一起來的幾個手下說：“把她拖下去，今晚她就是你們的了，幹什麽都行，隻要不弄死搞殘就行了，我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抗拒。”
鴇母猶豫了一下說：“三爺，客人花了大價錢，他要的是原貨，破身的就不值這個錢了。”
鴇母是生意人，更看重錢財，她知道客人往往願意為原裝貨出大錢。
這邊幾個打手已把夢露圍起來，三爺聽鴇母這麽說，便往夢露看過去。
不看則已，三爺這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好美的一個娘們兒！三爺的反應就跟大堂管事第一眼見到夢露的反應一樣，有一種驚豔的感覺。這姑娘不但美，還純淨得像一瓢清水。三爺見慣了春光閣的庸脂俗粉，還沒有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女子，他像發現了寶貝似的，心中一陣激動，對打手們喊道：“且慢。”
三爺走到夢露麵前，把她上下打量一番，這姑娘皮膚細嫩得彈指可破，他越看越心動，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夢露躬身道個萬福回道：“小女子夢蝶問老爺安好。” 夢露舉止甚是得體。
三爺點頭說：“嗯，夢蝶這個名子好。”
他回頭對鴇母等眾人說：“把她放了，讓她走。”
一眾打手心裏那個沮喪，本來以為可以好好的享用一下這個水嫩的娘們，誰料到手的獵物跑了，今晚的好事黃了。但三爺發話，誰敢不從？
鴇母大著膽子問：“三爺，可是客人還在等著呢。”
三爺心想這種事你還應付不了？不耐煩的說：“把錢還給他，送個頭牌姑娘過去，告訴他五天後再來，到時保證這姑娘絕對順從，任其擺布。你把這個姑娘給我看住了，別讓她跑了。”
原來三爺是春光閣的總管。與金銀莊票行一樣，春光閣也是鐵膽武館的產業。三爺是鐵膽武館館主荊天霸的徒弟，荊天霸手下四大金剛之老三，負責打理鐵膽武館的產業。
夢露並沒有逃走，她第二天照樣來前堂彈奏，她要在這裏等公子。她掛牌坐台已小有名聲，她希望名聲傳出去以後，公子聽到夢蝶這個名字會聯想到她，所以她不能離開。她也不怕春光閣用強，以她現在的身手隨時可以脫身。但她不想與春光閣的人動手鬧翻，一旦打起來她就無法在此呆下去了，所以她盡量忍氣吞聲，隻盼望公子早點找來。
到了晚上，三爺又來到春光閣，讓鴇母安排一間上房，一桌酒菜，再把夢蝶梳洗打扮送過來，與昨天客人的要求一模一樣。
三爺今晚興致特別高，一邊喝酒一邊琢磨著今夜如何擺弄這個純清女孩，三爺好長時間沒有這麽興奮過了。
三爺正沉浸在幢景中，鴇母慌張跑來，說夢蝶不見了。
三爺一聽，拍案而起，“什麽，人不見了？我不是叫你把人看管住嗎？你是怎麽辦事的？”
鴇母嚇得跪地求饒：“三爺恕罪，夢蝶今天確實在春光閣坐台，吃晚飯時還見著她，沒想到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混賬，再去給我找！找不到我把你這個肥婆賣到碼頭破窯子接客。” 三爺破口大罵。
鴇母磕頭如搗蒜，“三爺饒命，春光閣上上下下都找了個遍，想必夢蝶已經跑了。”
三爺一把抓起鴇母，叭叭兩耳光，打得鴇母殺豬般嚎叫。今天真他媽的掃興，三爺一腳把鴇母踢出去，怒氣衝衝的走了。
讓鴇母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夢蝶又回來了，還是那樣，直接來前堂彈奏古琴，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鴇母聽說夢蝶回來了，吃驚不小，好呀！你還敢回來，她摸摸自己紅腫的雙顏和隱隱作痛的肚子，恨得牙癢癢。
鴇母昨天雖然被三爺暴打，但她膘肥肉厚，倒是沒有傷到筋骨。她不敢恨三爺，就把全部冤恨算到夢蝶頭上，看我怎麽收拾這賤貨，打斷她的腿，剝了她的皮，鴇母惡狠狠的想。
鴇母氣歸氣，但還是有理智的，她知道不能傷害夢露，這是三爺的人。其實她心中還有些興奮，這是個邀功的好機會，她一邊叫人盯住夢蝶，一邊叫人去通知三爺。
夢露辛苦了一早上，除了彈琴，她還幫著收拾桌子，端茶送水。其實這都不是她的活，但是客人喜歡與她接近，大堂管事就叫夢露去侍候茶水，與客人多親近。
到了中午紅葉才得喘口氣，她到廚房盛了一碗飯菜，剛吃兩口，鴇母走過來一掌打落夢露的碗，厲聲訓道：“誰讓你吃飯的？”
鴇母以為夢露要抗爭，但夢露卻不吱聲，隻是低著頭。夢露長年生活在金刀寨主的淫威之下，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子。跟了太門西以後她變得放鬆多了，現在她又被打回原形，變成了金刀寨那個任人宰割的奴婢，默默的忍受一切。
鴇母見夢露不吱聲，她想罵人卻無由頭，人家什麽都沒說，她想打人又不敢，這是三爺要的人，隻有怒氣衝衝的指著一大堆髒碗筷說：“把這些碗碟都洗了，還有這些，這些，都打掃幹淨，否則不準吃飯。” 鴇母指著廚房各處，有意為難夢露。
廚房打雜的人見有這等好事，有人幫著洗碗打雜，何樂不為。於是大家圖個輕鬆，把所有的活都丟給夢露，自己呆到一邊涼快去了。
有些人就愛落井下石，看見夢露不受鴇母待見，也來欺負她，於是有人故意把碗碟重重的扔到洗碗盆裏，濺得夢露一臉洗碗水。有些人把不該廚房幹的活也扔給她，還風言風語的嘲諷她。
夢露一句抱怨沒有，隻低頭幹活，心裏就抱著一個忍字，死心塌地的等待公子和大姐她們。
夢露總算把活計幹完，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前堂來人叫她，說是該她出台了，沒有辦法，她隻有餓著肚子去演奏。
這一切要是被太門西看見，他肯定一把火把春光閣燒了。
三爺聽說夢蝶又回來了，也是又吃驚又高興，他命令鴇母這次一定要把夢蝶看緊了，不能再把人丟失，否則仔細她那一身肥肉。
鴇母派人寸步不離的盯著夢露，後來幹脆把她關在屋裏，還派兩個人在門外看守。
到了晚上三爺又興衝衝的來到春光閣，鴇母大獻殷勤，端茶送水，親自侍候三爺。今天要讓三爺盡興，以彌補昨天的過失。
鴇母在來見三爺前還特意去查看過夢露。夢蝶還關在屋裏，她這才放下心過來巴結三爺。
誰知道一會兒後又有人急匆匆來告，說夢蝶又不見了！鴇母不信，她剛才還親眼看見夢蝶，怎麽可能又不見了。就連三爺都有點不信，鴇母絕對不敢欺騙他，這事有點蹊蹺。
三爺和鴇母一起來到關押夢蝶的屋子，人確實不見了，但找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兩個看守說他們一直沒有離開過，剛才接到通知，要他倆把人帶過去，一進屋才發現屋子是空的，根本就沒有人。
三爺看向鴇母，鴇母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這種事就算她渾身是口，也解說不清。
鴇母這次慘了，被三爺當成了練拳的沙包，她縱然一身肥膘，也被打得不成人形，變成了一堆膨脹的發麵，嗷嗷號叫撕心裂肺，聲傳數裏，聽得人心驚肉跳。
三爺懷疑兩個看守放走了夢蝶，把兩人抓起來逼問暴打，但他們兩人始終不承認，一口咬定他們沒有放人。
兩個看守確實沒有放人，但有一點他們沒有說，那就是他們進門叫夢蝶時，突然迷糊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人已經不見了。這事他們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這事太玄乎了，無法解釋，到頭來還會說他們瞎編。
他們其實是被夢露在後腦上點了一指，這不是點穴，而是《逆天大法》中的點截法，一指下去，阻斷血脈流通，如果截斷主血脈可以殺人於無形。點截比點穴難多了，穴道易認，血脈難找。夢露隻學了點皮毛，手法不熟練，點了兩人腦後血管，沒有點準地方，隻使他們兩人短暫迷糊，隨即又神誌恢複。
夢露趁兩個看守迷糊那一刹那，竄到門口，雙手勾著門梁，一個翻身翻上房頂，悄不聲的從房頂溜走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誰也沒看見。
第二天夢露又回來了，這下所有人都傻了，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這女人是在幹什麽？這是在逗三爺玩嗎？
三爺聽說以後，先是覺得不可思議，隨後陷入沉思。這女人不會是誰派來耍我的吧？
昨天的事他至今毫無頭緒，現場既沒有打鬥的跡象，門窗也關著，也不像看守放人，夢蝶憑空就失蹤了，蹊蹺得很。這事他越想越懷疑，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爺吩咐下去，不要打擾夢蝶，同時又叫了兩個人暗中盯著夢蝶，看她今晚去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