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21章：香樓夢蝶(2)
丹妃詩冬二人被陸家莊園的幾十人圍追堵截，打打逃逃幾個時辰，始終擺脫不了這幫人的糾纏， 無可奈何之下隻有向江邊衝去。
陸莊主馬上就猜到了她們的圖意，催動人馬攔截，絕對不能讓她們靠近江水。這麽大條江，一望無際，人一旦跳進江水中，順水漂流，再要攔截就困難了。
陸家莊園的人剛才隻是糾纏騷擾，避重就輕，要耗盡丹妃詩冬的力氣，拖垮她倆。現在要阻止她們靠近江邊，就隻有真槍實刀的硬拚了，幾十人圍著她們二人廝殺。
陸莊主手下人的功夫都不如丹妃和詩冬，接連有人被砍翻，但這幫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經過嚴格訓練，擺出陣式，陸莊主親自指揮，仗著他們人多和陣式配合，一輪又一輪的衝擊，硬是把丹妃詩冬她倆擋在江邊。
丹妃二人已經殺了幾個時辰，筋疲力盡，眼看已經靠近大江，但再沒有力氣衝過去。丹妃已無力廝殺，盤腿坐在地上，撥動琵琶，用魔音退敵，但其聲已亂，斷斷續續，後力不濟，已經沒有多大的威脅。
詩冬一手持劍，一手扶著丹妃的肩，勉強站立。眾人圍上來，圈子越來越小，個個虎視眈眈，躍躍欲試，馬上就要最後一擊。
眼見大勢已去，丹妃停下撫琴，對詩冬說：“二妹，呆會兒幫我一個忙，到最後關頭，不要讓我落入他們手中，送我一程。”
詩冬明白丹妃的意思，要詩冬臨死前先一劍了抹她的脖子，她們兩人是鐵了心，寧願自盡也不要落到金刀寨主的手上。
其實陸家莊的人早就可以一湧而上，亂刀砍死她倆，隻是陸莊主要活人，才使她二人活到現在，陸家莊反而折了不少人。
陸家莊的人開始了最後衝擊，一幹人拿著網子和繩索，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要生擒丹妃二人。
丹妃強撐著迎敵，用盡最後內力撥動琵琶琴弦，一陣蕭殺之聲從琴弦飛出，殺向眾人，陸家莊園的人被硬生生的逼得停了下來，詩冬提起一口氣衝上，一陣快劍，刺倒好幾人。
琴聲越來越弱，丹妃吐出一口鮮血，眼一發黑，琴聲戛然而止，再也彈不動了。她頭昏眼花，就要暈倒，趕緊狠狠的一咬嘴唇，嘴唇被咬破，疼痛 讓神誌清醒一些，硬撐著沒倒下。
詩冬步履踉蹌，跌跌撞撞的回到丹妃身邊，舉劍橫在丹妃的脖子前，深吸一口氣，慘然道，“大姐，你先走一步，咱們黃泉路上再見。”
“謝謝二妹，大姐奈何橋上等你。” 丹妃說完閉上眼，淚流滿麵，曆曆往事在眼前閃過：四姐妹相依為命，被金刀寨主糟蹋淩辱，吊打光豬，公子拚死相救，然後走南闖北，黃鶴樓下，西子湖畔，武夷山麓，大漠草原，還有大宋天子。丹妃生死之際居然想到了大宋天子，她不甘心呀，從奴婢到皇妃，曆經生死，她狼族的血性被喚醒，匈奴王室的基因被激活，她有抱負，還有好多的大事要做。
詩冬也是心如刀絞，她縱然心冷如鐵，也禁不住流出眼淚。她大仇未報，公子的大恩未償，她曆經苦難，咬牙活了下來，學會了逆天大法，眼看報仇有望，結果還是一場空，老天不公呀！
唉，這都是命！詩冬萬念俱灰，一咬牙，眼一閉就要一劍送大姐上路…但迷惘中似乎聽到小妹聲嘶力竭的喊聲：“二姐！”
又聽到一聲大喊：“詩冬住手！”
這是公子的聲音。
詩冬產生了幻覺，以為公子和小妹來救她們了，下意識的手一鬆，劍落到地上，睜眼一看，隻見一道紅影飄來，捲起丹妃急馳而去。
詩冬失去支撐，人往下就倒，一騎從她身邊衝過，馬上的人伸手將她攔腰一抄，馬不停蹄衝出去。
紅葉和太門西及時趕到，救了丹妃和詩冬。
太門西二人出其不意的闖入，陸家莊的人措手不及，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堵截，想擋住紅葉和太門西的去路。
紅葉眼睛發紅，臉上還掛著淚珠，她剛才見大姐命在旦夕，急得哭了，現在胸中壓著一股怒火，手持雙刀惡狠狠的一陣亂砍。陸家莊的人哪裏擋得住，包圍圈頓時被殺出一條血口。
太門西也拔出雙槍，接連三槍，打飛三人，第四槍指向一個騎馬的人，此人看起來像是個頭領。
陸莊主見太門西用槍指向自己，知道不妙，嚇得翻身滾下馬。
隻聽一聲轟響，陸莊主的坐騎馬頭被打爛，倒地而亡。
太門西的槍把眾人給鎮住了，挨槍的人死得很慘，其他人都嚇得躲開。
太門西和紅葉衝出重圍，絕塵而去。
陸家莊的人見莊主落馬，紛紛跑過去救助，“莊主，你沒事吧？”
陸莊主從地上爬起來，在身上各處摸了摸，並沒有受傷。
陸家莊眾人要去追太門西幾人，陸莊主朝太門西幾人遠去的背影看了看，阻止了大家。太門西他們已經跑遠，陸家莊的人沒有馬匹如何追得上？就算追上了又如何？這新來的一男一女也是厲害角色，僅那個火筒子就嚇死人，自己的這幫手下絕對討不了好。
說來奇怪，丹妃詩冬二人死裏逃生，陸莊主反而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剛才見丹妃二人寧死不降，讓他刮目相看，甚是讚賞。這兩個女子武功高、心智高、氣質脫俗、貌美如花，如此出眾的女人落入金刀寨和水龍幫那幫俗人之手實在可惜了。
他心中琢磨起來，這幾人都什麽來頭？如此身手，絕不是尋常之輩，真的是金刀寨主的奴婢嗎？這裏有蹊蹺！
陸莊主自視甚高，自認為當世諸葛孔明，今天卻連栽兩個跟鬥，被這幾人兩次從他手下逃脫，還殺了他個落花流水，不簡單，佩服！
陸莊主對太門西幾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決定回去後要把這幾人的來曆搞個清楚。
…
在峽江撞礁沉船時，夢露撐竿躍到江中大石之上。天亮後一艘大船從峽江上遊駛來，這艘船小心翼翼的從大石邊駛過，避免撞到礁石。夢露看準機會，猛的一撐竹竿，飛躍而起，從大石上跳到船上，輕盈如燕，落地無聲。
船上眾人見一女子從天而降，大驚失色，都驚奇的看著夢露，這女子是什麽人啊？她是怎麽到江中大石上去的？還敢從大石跳到急駛的船上。夢露也不說話，直接龜縮到船上一角，她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不知道怎麽與陌生人打交道，心中惶惶不安。船上的人也不敢過去說話。
船老大不能不管，這是他的船，他走過去問夢露：“請問姑娘，你這是…”
夢露拔下頭上的簪子遞給船老大，這是她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說：“去荊州。”
船老大見是一支銀簪，還值些個錢，再往下問，夢露就什麽都不說了。
船老大見多識廣，這女子剛才從大石躍過來時身手矯健，可能是江湖中人，或許是在逃避仇家，她既不願意多說，他也知趣的不再多問。
開飯的時候船老大叫人也給夢露送一份。
吃完飯後夢露主動去收拾洗碗，這出乎眾人意料，都好奇的看著她，這姑娘長得這麽清新脫俗，身手又如此優美，剛才那縱身一躍像是仙子下凡，怎麽看都不像個幹粗活的下人，怎麽去幹下人的活？而且還很利索。
船順江而下，一路無事，到達荊州後，夢露悄然上岸。
荊州又稱江陵城，是一座曆史名城，三國時的赤壁大戰就發生在這裏，關羽敗走麥城，大意失荊州也是這裏。由於交通四通八達，水陸可通，荊州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現在是荊南國京城。
這麽大一座城，夢露不知到那裏去，太門西說在荊州會麵，但沒有說在荊州什麽地方會麵。她己身無分文，銀簪也給了船老大，好在她還有兩張一萬兩的銀票，於是決定先去換點銀子。
在荊州城最繁華的大街上，有一家叫《金銀莊》的錢莊，這裏既是兌換銀票的票行，又是當鋪。
夢露走進來，遞給前台夥計一張萬兩銀票，說要兌換。
前台夥計一看是萬兩銀子的大票，嚇了一跳，他不敢做主，趕緊到後麵把掌櫃請出來。
掌櫃是個中年人，看起來極其精明。他仔細的查看銀票，沒錯，這是貨真價實的銀票。隻是這麽大的銀票怎麽是一個女子來兌換？平時來兌換銀票的，別說一萬兩，就是一千兩也往往有三五個漢子隨行保護。
掌櫃悄悄的打量夢露，這姑娘神情緊張，難道是哪家的丫鬟偷了主子的銀票逃出來？這不太可能，這姑娘氣質出塵脫俗，性情溫婉如玉，相貌美麗動人，怎麽看都不像個丫鬟。難道是哪個大戶家的千金賭氣出走？也不像呀！賭氣出走的千金是故意做給父母看的，怎麽會如此緊張？而且她身邊連一個陪伴的丫鬟都沒有。看來最大的可能是私奔，十有八九是被哪個花心男人騙了身，便死心塌地的跟隨了這個男人。這種女孩子特別脆弱，很容易上當受騙，就是一隻待宰的羊羔。掌櫃心中有了主意。
“這銀票是哪裏來的？” 掌櫃盯著夢露的眼睛問，口氣咄咄逼人。
夢露被掌櫃的氣勢和咄咄逼人的目光搞得心驚肉跳，怯生生的說：“是我家公子給我的。”
夢露不會說謊話，實話實說。
接照這一行的行規，掌櫃不準問客戶的銀票出處，隻認銀票不認人，不問出處，不問身份。這樣不但保護客戶，也保護票行自身。
掌櫃故意這麽問，是要看夢露的反應。這女子果然單純，毫無心機，也無防備，一句話就露餡，這是私奔無疑，那個所謂的“公子”隻怕就是她的情郎。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家住何處？”
掌櫃這話問得沒道理，人家住何處管你什麽事。他這是欺負人家少不經事，沒見過世麵，如果換做他人，掌櫃豈敢如此質問。
夢露不知如何回答，不知所措的看著掌櫃，啞口無言。
掌櫃的心裏篤定，這次吃定這個女子了，訛了她的銀子，她上哪兒伸冤去？於是說：“這個銀子不能兌換給你。”
“為什麽？” 夢露緊張的問。
掌櫃指著銀票的左上角說：“這銀票是假的，這裏本來應該有一條淺談的青龍，但你這銀票沒有，這分明是假銀票，差點被你騙了。 ”
夢露哪裏知道真假，驚慌的說：“不會的，這銀票是真的。”
掌櫃突然厲聲問：“說，是誰指使你來換假銀票的？”
“我沒有，我…” 夢露嚇得驚慌失措。
掌櫃一拍桌子喊道：“假造銀票是死罪，來人，給我拿下送官。”
幾個店鋪的保鏢圍過來，夢露雙手亂擺，“我真的沒有假造銀票，要不你把銀票還給我，我不兌換了。”
夢露說完就伸手去拿銀票，掌櫃豈能讓他把銀票拿走。
“這是證物，到了衙門一並呈交。” 順手把銀票收了起來。
這時幾個保鏢已經逼近身邊，夢露一急之下，也顧不得取回銀票，轉身向店外衝去。
兩個保鏢想阻擋，夢露一扭一晃就避開，又一個保鏢衝上來，被夢露撞飛，夢露就勢衝出店外。
金銀莊的人還想追，被掌櫃喊住，銀票已經到手，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這姑娘嚇跑，還追什麽追？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女子居然會武功，而且身手不俗，被她撞飛的人現在還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掌櫃心裏犯嘀咕了，這女子不會是什麽武林幫派的吧？要是人家找上門來，這可是件麻煩事。但又一想就釋然了，金銀莊也是有背景的，是荊州《鐵膽武館》的產業。鐵膽武館是荊州的地頭蛇，任誰來了荊州也要賣鐵膽武館的麵子，這事大不了擺桌酒席，道聲誤會，總能擺平。
夢露從金銀莊出來，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該去哪裏。銀子沒換成，還丟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要不是跑得快，沒準被抓到衙門去了。她現在身無分文，又饑又渴，孤獨一人，萬分無助，漫無目的在街上遊蕩。
荊州城中心很是熱鬧，街道兩傍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夢露看著路邊的包子鋪直咽口水，她正在琢磨到那裏去找個活計，刷洗打雜當丫鬟，幹什麽都可以，隻要有口飯吃就行，這時聽到樂曲聲，她下意識的順著樂聲來到一個裝飾得光鮮華麗的兩層樓房前，樓的門牌上寫著《春光閣》。
夢露見這《春光閣》大堂裏坐了不少吃茶聽曲子的人，像是個樂坊。
她走進去，見台上有一女子正在彈琵琶，彈得很一般，比大姐丹妃的琴技差多了。這讓她有了些信心，便問跑堂的夥計還要不要人。
夥計讓她等一下，自己便去問大堂管事。管事正在忙碌，不耐煩的揮揮手說不要不要，夥計走開。管事隨意抬頭往夢露這邊看了一眼，看到夢露，不由眼睛一亮。這就是那個來找活計的姑娘嗎？好漂亮！他又趕緊喊住夥計，讓他把夢露帶過來。
管事問夢露會什麽，夢露說會彈古琴，管事讓她當場演奏一曲，一曲終了滿場喝彩，管事很滿意，讓夢露留了下來。
到了晚上，管事的給夢露安排了一個住處，雖然是一個破舊的小屋，夢露總算有了個落腳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