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8章：峽江夜行(3)
金刀寨主派出人四處搜索，他信心滿滿，巴山峽江一帶是他的地盤，各處都有他的眼線，他已動用所有力量和關係來追查太門西。就連尋常百姓也被告知，一但發現可疑人立即上報。他就不信太門西一行五個大活人能從他眼皮下溜走。
一個月過去了，一無所獲，一波波出去搜索的人累得精疲力盡，焦頭爛額。峽江各碼頭和巴山各處也沒有發現太門西等人的蹤影，太門西一眾憑空消失了！
金刀寨主有些沉不住氣了，太門西他們到底躲哪兒去了？如果讓他們逃出峽江，以後再抓他們就難了，逆天大法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金刀寨主焦躁不安，都快急瘋了，直想殺人。正值此時，有人發現了太門西的行蹤，金刀寨主狂喜，總算找到了你們，可以追回逆天大法了，老天爺有眼呀！這次絕對不會讓太門西和這幾個賤婢再逃脫。
…
太門西一行也不知行走了幾天，最後又回到峽江邊，這裏是個很小的水碼頭，江邊係著一隻小木船，岸上三五個吊腳樓。一問才知道這裏已是峽江末段，再往前不遠就出峽江了。
現在已是傍晚，太門西決定在此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乘船，不出幾個時辰就可以走出金刀寨主的地界了。
太門西與船主說好，今晚在船主家裏將就一宿，一大早起程。
晚上睡覺時太門西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睡不著覺。今天一到這裏，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看他們。船主人說話也是吞吞吐吐，想要問什麽，但欲言又止。吊腳樓上有人偷偷的看他們，當他抬頭，那人又躲回去了。
丹妃姐妹也有同感，都睡不著，倒不是怕有人來暗算，以他們現在的身手，這幾戶人家還奈何不了她們，隻是覺得這裏的人好像知道她們是誰，難道…？
既然大家有心事，誰都睡不著，太門西幹脆把她們都叫起來，小聲說：“我想我們被認出來了，金刀寨主肯定已經知道是我們燒了金刀寨和盜走了逆天大法，想必他己號令峽江沿線嚴查來往船隻和行人。我們五個人太顯眼，一眼就能認出。如果我估計得不錯，已經有人飛鴿傳書金刀寨，明早便有人追蹤而來。”
紅葉說：“他們明天趕來，我們已經離開，從巫山到這裏，怎麽也要走一天，我們明天一早上路不遲。”
“如果他們今晚就出發，天亮就可趕到。” 詩冬說。
紅葉搖頭，“夜行峽江？誰有那個膽子？”
丹妃說：“這回不同，金刀寨主丟了逆天大法，他會不計後果追來。”
紅葉問：“那怎麽辦？我們連夜出逃？走旱路還是水路？我們蹤跡已經暴露，走旱路肯定會被八方圍堵，走水路夜行峽江，那也跟送死差不多。”
詩冬說：“那也比落在金刀寨主手裏好！”
詩冬這話像針一樣紮在眾人心上，都不說話了，當初被吊打光豬的慘痛經曆不堪回首。
太門西沒有說話，皺著眉頭在想什麽。
“公子？” 丹妃看向太門西，在關鍵時刻還是要太門西拿主意。
太門西回過神來，“我在想，就算金刀寨的人今晚出發，冒險夜行峽江，到達這裏也是天光大亮了。如果我們淩晨五更出發，行船一個時辰，天就開始發白，可以看見兩岸石壁和江中礁石的輪廓，就安全了。而附近這一段水路，船家想必很熟，或許能借著星光和火把闖過去。”
“那船老大願意嗎？” 丹妃問。
“那就由不得他了，刀往脖子上一架，不願意也得願意。” 還是紅葉痛快直接。
“好，就這麽定了，我們五更出發，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會是很漫長的一天。”
…
金刀寨主得知太門西的消息時已經是晚上，他在屋裏來回走動，考慮怎麽行動。太門西他們明天就可以出峽江，出了自己的地界。雖然可以請求水龍幫出手相助，但畢竟沒有在自己地盤上方便。再說了，一出峽江，江麵開闊，兩岸平緩，條條大路，很難堵截。
不行，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幾人逃脫，必須在他們離開前截住，必須現在就出發追擊。
他知道夜行峽江風險太大，十船九翻，但現在已顧不了這麽多了，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金刀寨主把金刀寨二管家和巫山碼頭瓢把子叫來，要他們兩人帶三艘快船連夜追趕太門西，許下重金酬謝。
兩人一聽嚇了一跳，峽江夜行與自殺無異，但他們縱有千個不願意，也不敢違逆金刀寨主的命令，隻有遵命行事。
這兩人是金刀寨最頂尖的人物。二管家武功高強，在金刀寨僅次於金刀寨主，江湖綽號《鐵煙槍》，兵器就是一杆不離手的三尺煙槍，生鐵鑄造，使用起來挑、拔、打、點、敲，如魔幻般變幻莫測。而瓢把子這人則水上功夫極佳，行船經驗豐富，對峽江水性又極其熟悉，人稱《江心蛟》，仍峽江水上第一人。
金刀寨主的盤算是，三條船隻要有一條船能存活下來就行。他告訴二管家與江心蛟，必須在天亮以前追到太門西，否則就晚了，如果人手不夠，不用攔截，隻需在後麵綴住就行，天亮後他會親率大隊人馬趕往。
…
詩冬從睡夢中驚醒，這時還不到四更，太門西問：“詩冬，怎麽了？”
詩冬說：“公子，我們必須盡早離開，金刀寨主已經連夜追過來了。”
太門西很相信詩冬的直覺。這時丹妃她們也都起來了。其實大家都睡得不踏實，都感到危險在逼近。
太門西征求她們的意見，幾人都點頭同意，她們太害怕金刀寨主，這次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太門西說：“好，咱們這就出發，不過我要先交待一下，峽江夜行肯定很危險，咱們要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一切順利便罷了，如果出事，我們也應有充分準備，知道該怎麽辦。”
太門西說完後拿出長江地圖，這是他事先畫好的，隻畫了從巫山到江夏這一段，是他從平板電腦中調出的，這次出門他作了充分準備。
太門西把地圖攤開研究了一會兒，最後手指頭點在江邊一個黑點，“荊州！就是這裏，我們失散後都到這裏聚頭，這裏是荊南國國都，聽楚北原說過，這裏遠離峽江，也遠離江夏，既不屬於金刀寨所在的蜀國，又不屬於水龍幫所在的南唐，金刀寨和水龍幫都鞭長莫及，應該是比較安全。”
太門西又讓丹妃把從金刀寨盜來的十萬銀票分給大家，每人兩張一萬兩的銀票，他說：“這銀票各自帶上，有了這兩萬銀子，到那裏都不怕。”
每人將銀票搓成卷，裝進竹筒裏，再塞上木栓，這是當時人們防水的方法。
太門西看了看丹妃姐妹，她們都很嚴肅緊張，知道今晚凶多吉少。太門西笑了笑說：“放鬆些，別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你們在水邊長大，水性不錯，又會內功，就是落水也不會有事。而我你們就更不用擔心，我從小喜歡運動，遊八百米自由泳輕鬆自如，你們是見過的，放心好了。”
半個時辰後，太門西一行押著船老大上了江邊小船。
航老大本來不願意，但太門西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加之紅葉威脅要殺他，他一咬牙答應了。反正他孤身一人，幹完這一票就再也不回來了，一百兩銀子夠他做個小生意，安身立命，比在峽江當船工這種又窮又危險的營生好多了。
小船進入江流，太門西他們才知道峽江夜行有多危險，洶湧湍急的江水推著船快速漂流，幾乎無法控製。而峽江又漆黑一片，黑的像撥墨，又重又厚，再加上江上的水氣，火把隻能照到幾尺開外。
好在船家頗為沉著，臨危不亂，他讓太門西在船前舉個火把，自己在後麵掌舵，丹妃姐妹四人手執木槳分坐兩邊，丹妃紅葉在左，詩冬夢露在右，一切聽他號令行事，顯示出他船老大的本色。這是幾十年峽江行船練就的膽子和經驗。
太門西幾人沒有任何行船經曆，不知道怎麽應對，完全聽從船老大的號令。
太門西舉著火把，瞪大了眼睛為船引航，由於視線有限，往往在最後一刻才發現危險。
一陣江霧漂過，前麵本來是一片黑幕，突然出現岩壁，太門西驚叫：“撞牆！”
船老大把舵往右猛一扳，船頭猛轉，船身打斜，左舷往石壁上撞去。“頂住！” 船老大喊道。
丹妃紅葉聞言伸出木槳，死命頂住就要撞上的岩壁，把船推開。但由於用力過猛，船向右邊翻過去。
“劃槳！” 船老大又是一聲喊，詩冬夢露一陣猛劃，總算把船擺平。
誰知剛躲過一險，江中又出現一塊礁石，船老大扳舵避開。
誰知礁石前麵有個漩渦，船頓時打橫，失去控製，湍急的江水一衝，船就要翻過去。
眼看就是滅頂之災，任何人掉到漩渦裏，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完了！在翻船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這麽想。峽江夜行，十船九禍，最終還是沒有躲過。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夢露抄起一根竹竿，一竿點在礁石上，腳上用力，硬生生的把正在翻覆的船壓回去。
船老大見狀猛搖船擼，丹妃幾人也拚命劃槳，幾人合力終於劃出漩渦。
這次死裏逃生真是把人嚇死了，就連船老大都覺得完了，此番能活下來，實屬幸運。
但太門西心裏明白，這絕不是運氣，夢露早有準備，在上船時就見她順手拿了根撐船的竹竿。這丫頭考慮周到，雖不吭聲不出氣，卻處處為人著想，上次從草原回來就悄不聲的的帶了一把弓箭，救了他一命，這次又救了大家。
繼續前行，船上下顛簸，左右打橫，不是要撞壁就是差點翻船，人人全神貫注，在船老大的指揮下，丹妃四人不停的揮槳又推又劃，竭盡全力保持船的平衡，避免與礁石和岩壁相撞，真是千難萬險，九死一生。
到後來大家越來越有默契，配合也越來越好，一遇險情，不用船老大下指令，丹妃姐妹就知道怎麽應對。當船一打橫，當既四槳齊出，一側往前劃，另一側往後劃，把船擺直。當遇到礁石，船老大擺舵躲避，夢露用竹竿，丹妃等用木槳配合，每每脫險。太門西的任務就是在船頭照明和報警，他瞪大眼睛注視前方，眨都不敢眨一下。在大家的配合下，他們硬是把一隻上下顛簸的小舟牢牢控製住，躲過重重急流險灘，急衝直下。
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後，天空出現魚肚白，兩岸隱約可見，大家都舒了一口氣，再往前不遠就出峽江了，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放鬆警惕，也許是剛才太緊張和一直在黑暗中行駛，都忘了前麵還有峽江最後一個關口，也是最危險的關口。
在峽江出口南津關有一塊巨大的礁石，橫列江中，這就是船夫們說的閻王石，也不知道有多少船毀在這裏。要是在白天，可以提前準備，小心繞過大石。但太門西他們發現礁石時已經太晚，朦朧中隻見前麵一個巨大的黑影，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一塊大石直撞過來，眾人驚呼。
這礁石太大，無論如何也躲不開，船老大所能做的就把舵一扳，把船打橫，以側麵撞上礁石，以減少撞擊力，然後縱身躍入江中，自己先逃了。
太門西大喊：“跳船，逃命！”
各人來不及多想，在船撞上礁石那一刹那間本能的跳入江中。隻有夢露用竹竿在船板上一點，就勢躍上礁石。
…
鐵煙槍和江心蛟趕到小碼頭時才五更，天還沒亮。金刀寨主要他們天亮前趕到，他們黑夜飛舟，三艘同行的船隻剩他們這一艘，其它兩艘都觸礁沉江，這艘船是江心蛟親自掌舵，總算活下來，幸不辱命，在天亮前趕到。
鐵煙槍與江心蛟帶著手下悄悄上岸，準備一舉擒拿太門西幾人，卻發現他們已經走了，而且就在半個時辰前。
二人氣得直跺腳，心裏那個沮喪就不用說了。這一夜算是白跑了，不但折損了這麽多個兄弟，還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金刀寨主誌在必得，但還是讓人家逃走了，前後隻差了半個時辰，怎麽就這麽巧呢？
現在怎麽辦？繼續追還是不追？已經在峽江漂行一夜，幾次差點船毀人亡，難到還要再來一次？這事想起來就害怕。
再說了人家都已經逃走了，說不定已經出峽江了，再追還有個屁用！
但他們心裏明白，如果放棄不追，金刀寨主肯定不會輕饒他們。
鐵煙槍與江心蛟兩人對看一眼，無可奈何，隻有帶著手下回到船上，再次駛入波濤洶湧、黑咕隆咚的峽江。人人心裏都在想，這回是死定了，真他娘的倒了幾輩子邪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