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9章：胭脂紅狐(1)
紅葉落到江裏後一頭撞在礁石上，頓時昏了過去，被洶湧的江水卷帶著急流直下，身子在江水中上下翻騰，冒進冒出，就像扔到江中的一塊木板，直到被江水衝出峽江。
出峽江後江水變緩，紅葉身子開始下沉，落入江底，眼看就要被淹死，這時她腦子裏開始出現幻覺，雙耳鳴響，丹田也升起一絲真氣。雖然仍然神誌不清，但窒息感讓她本能的手腳亂蹬亂扒，猛的衝出水麵。
“哇，哇，哇…” 紅葉大哭，張大嘴拚命吸氣。人被窒息那種無法呼吸的感受太讓人抓狂了。
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呼吸終於順暢，腦子清醒多了，紅葉也不哭了，她四周一看，一片汪洋，看不到邊。
我的天！這是在哪兒啊？紅葉不知道自己被江水衝了多遠，身在何處。她想往岸上遊，但看不見河岸，又渾身無力，頭還在痛，肚子喝飽了江水，實在遊不動。她幹脆翻過身，臉朝天平躺，來個仰泳，漂浮在水麵上。這樣無需用力劃水，四肢輕輕動一下就可保持平衡不下沉。
她就這樣順水漂流，管它漂到什麽地方，能漂到岸邊更好。
到後來她幹脆催動真氣在體內運行起來，就這麽躺著練功，效果奇佳，人感覺好多了，頭也不痛了。
也不知漂了多久，紅葉的腦袋嘭的一聲又撞上什麽東西，疼得她哎喲一聲，捂著頭翻身一看，是撞到江邊亂石了。
謝天謝地，終於靠岸了，隻是今天腦袋被撞了兩次，好不容易才不痛了，這又撞一下。哎喲，痛死了，倒黴！
紅葉爬上岸，吐出一肚子的江水，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紅葉四顧，這裏是荒野，了無人煙。她休息了一會兒後，擰幹水濕的衣服，沿著江邊往下遊走。
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前麵出現一個鎮子，紅葉籲了口氣，這回可以大吃一頓了，她肚子空空如也，餓死了。
紅葉身上穿的衣服已經被江風吹幹，她整理一下頭發，加快步子向鎮上走去。
還沒有進鎮，就遠遠的嗅到肉香飯香。或許是太餓了，紅葉這時嗅覺特別靈敏，飯菜的香味把她直接帶到飯館。
這個鎮子是個水碼頭，鎮子不大，但這家飯館卻不小，食客也不少，大多食客是過往船隻上的客商和船夫。
紅葉到了飯館門前才想起身上沒銀子，平時出門都是大姐丹妃打點一切，銀子都由丹妃保管，什麽都不用她操心。
這可怎麽辦？她身上隻有兩張大麵值的銀票，這小地方沒有錢莊，就算有錢莊也兌現不了一萬兩銀子的銀票，這整個鎮子賣了也不值一萬兩。
常言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當年秦瓊病困賣馬，伍子胥吹簫乞食，自古英雄也曾有窮困潦倒，走投無路之時。
但這卻難不到紅葉，她又不是英雄，她是個二皮臉，有錢沒錢先吃了飯再說，人都快餓死了，哪顧得了這許多。至於如何付賬，總會有辦法的，活人豈能讓尿憋死？咱們的紅葉就是想得開。
紅葉進館子後找個空桌坐下，大大咧咧的點了滿滿一桌吃的。人家見她是一個盛氣淩人的大美女，架子很大，點菜十分豪氣，一副出手闊綽的樣子，料想是大戶家的女子，定然不會吃白食，也沒有敢問她先交飯錢。
紅葉先狼吞虎咽的暴吃了一輪，差點被噎住憋過氣去，這才打住，喘一口氣，慢下來細細品味。
她開始東瞧西看，四處打量，眼珠滴溜溜的轉，琢磨吃完飯後從什麽地方溜走。
恰巧這時有兩個人走進店來，一個是大個子壯漢，另一個是瘦小筋骨人，兩人邊進店還邊爭吵。那個大個子身體結實，皮膚煞黑，像是一個幹體力活的人。那個小個子尖嘴猴腮，幹筋瘦骨，說話的口氣卻壓著大個子。
隻聽大個子問：“吳七，你可不是哐我吧？別像上次那樣，說請我吃飯，到頭了還是我付賬。”
小個子不屑的說：“看你這個摳逼勁，不就是兩個燒餅嗎？看你心疼的那個樣子！樁子，哥哥我發了財沒有忘記兄弟你，請你吃飯，你他媽的卻一直叨叨個沒完，不想吃就拉倒，我一個人吃。”
兩人找桌子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大家都認識，就這麽個小鎮，誰都認識誰。
“吳七，今天來點什麽，燒餅青菜湯？” 店小二有些揶揄的問。
吳七是鎮上的小混混，整天遊手好閑，不幹正經事，就愛賭博，大家都看不起他。
吳七一拍桌子，“操！你別小看人，有什麽好吃的盡管拿上來，我吃給你看。” 他很不爽店小二勢利眼，媽的狗眼看人低。
店小二沒有工夫跟吳七鬥嘴，他看了一眼樁子，心想今天這頓飯恐怕又是這憨小子買單了。吳七和樁子從小一起長大，每當吳七沒錢吃飯了，就到樁子那裏打秋風。樁子在碼頭扛包，掙點錢不容易，掙的那點錢還被吳七蹭油水。
吳七賭氣似的先點了三個涼菜，醬牛肉、豬耳朵、鴨腳板，又要了個紅燒肘子，清蒸胖頭魚，外加一壺酒。
樁子一聽就傻了，這得要多少錢呀？吳七有這麽多銀子嗎？別他媽的又要賴帳，到頭來讓我背債。
店小二不想多說什麽，他也不怕吳七賴賬，這家店的老板是有背景和後台的。他隻是看了一眼樁子，搖搖頭，心想可憐的樁子，這一頓飯要把樁子這一個月的飯錢吃光了。
店小二一離開，樁子就要對吳七發飆。
樁子話還沒有出口，吳七就止住他，從懷裏摸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在樁子眼前一晃。
樁子頓時眼睛發亮，一把抓過來，是一個元寶。他有些不相信的問：“吳七，你這銀子是哪裏來的？”
吳七收回銀子，得意的說，“今天遇見個凱子，是個乘船路過的富家公子，船老大和我聯手設局，誘這凱子跟我賭骰子。哈哈，跟我賭骰子！我這個骰神的名頭難道是白叫的？” 於是把如何下套，如果做老千的過程眉飛色舞的說了一遍。
這一切都落在了紅葉的眼裏。紅葉心中一動，得了，今天的飯錢有了，銀子有了。
這時灑菜已經上來，吳七兩懷灑下肚，接著吹他如何空手套白狼，這時隻聽有人冷哼一聲：“是誰在那裏刮噪？讓人飯都吃不安寧。”
吳七一聽就要發火，但回頭一看，見說話的是一美女，豔麗無比，便口氣客氣了很多，“姑娘是說在下嗎？”
紅葉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吃菜喝酒，把吳七涼在那裏。
吳七自尊心很受傷，心想老子也是小有名氣，本地誰不知道我骰神吳七，此女子哪來的？擺個臭架子，你他娘的是誰呀？於是起身朝紅葉走過去。
吳七來到紅葉桌前，這次口氣不善，“喂，你剛才是在說誰？你再說一遍！”
紅葉這才放下筷子，不耐煩的說：“哎呀，真煩人！也不知道是誰，玩兩下投骰子這種小把戲，知道一點骰技的皮毛，就敢自稱骰神，還到處吹牛。世上真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吳七最得意的就是他搖骰子的本事，沒想到卻被紅葉如此挖苦，他頓時火大，反唇相譏的說：“這麽說姑娘也是玩家，不知敢不敢陪在下玩一玩？”
吳七此言一語雙關，有些下流。
紅葉心中冷笑，暗說看我如何收拾你，嘴上卻說：“就憑你？ 渾身上下加起來不值十個大錢，你拿什麽跟我玩？” 說完後撇著嘴上下打量吳七，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他娘的敢小看老子，吳七被激怒，從身上掏出銀元寶往桌子上一拍，“這個值不值十個大錢？有種與我賭一把。”
看到吳七拿出一錠元寶，紅葉看似有些吃驚，她拿起元寶看了看，元寶底部還有官印，實實在在的官銀。
紅葉把元寶在手中掂了掂說：“就這麽點銀子也想跟我賭？要跟我賭怎麽也得有幾百兩上千兩銀子。“
她想了想又說：“算了，我看你也就隻有這點銀子了，就算把你榨幹了也再也擠不出一兩銀子。我今天破例就跟你賭一把，不是為了這區區幾兩銀子，這點小錢我還看不上眼。我隻是想教訓一下你這個井底之蛙，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搖骰高手。” 她手一擺，“說吧，怎麽個賭法？”
“當然是賭骰子！你看不上我這個井底之蛙，我到要領教一下你這個所謂高手。” 吳七取出骰盅拍在桌子上，這東西他隨身攜帶。
紅葉極盡所能的挖苦嘲笑，吳七恨得牙癢癢的，我先不跟你鬥嘴，咱們賭桌上見真章，我要不把你輸得一絲不掛，這個骰神的名頭我也不要了。
紅葉無所謂的說：“好！就依你的，賭骰子，賭點子大小，一局定輸贏。” 說完把元寶往桌上一放，伸出手掌，問吳七：“拿出來吧。”
“拿什麽？” 吳七莫名其妙。
“銀子呀！”
“什麽銀子？”
“當然是賭銀呀！你沒銀子怎麽與我賭？” 紅葉顯得有些不耐煩。
吳七有點發蒙，“銀子？這不是銀子嗎？” 他指著桌上的元寶。
紅葉十分生氣的說：“我說你這個人是怎麽回事？這明明是我的銀子，我剛放到桌上。你這是要訛我的銀子不成？” 說完抓起銀子揣進懷裏。
吳七傻眼了，這是怎麽回事？“你！你的銀子？那麽我…我的銀子呢？” 他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吳七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指指紅葉，你等等，讓我想一下，他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種事他還從來沒見過。把人家的銀子往自己懷裏一揣，就變成自己的銀子了。這樣也行？這是什麽操作？
他求助的看了一眼也在發呆的樁子，有些傻乎乎的說：“樁子，她把我的銀子收走了，說是她的了，我怎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還是樁子先反應過來，突然哈哈大笑，指著吳七笑彎了腰，“哈哈哈，吳七，這一輩子都是你小子訛人家，今天你算是遇到訛人的祖宗了！哈哈哈…”
吳七總算明白了，原來被人家耍了，這娘們訛了他的銀子！想不到他吳七打了一輩子的鷹，這次卻被鷹叼了眼，居然訛到他頭上來了，不是開玩笑吧？
吳七並沒有急，他不信這娘兒們真敢把他的銀子訛了，這裏是他的地盤，這娘兒們跑不了。
就連樁子都沒有太當真，而是覺得好玩，他笑著說：“吳七，長見識了吧？這才是真正的高手。你用盡心思，賭了一上午才到手的錢，人家隻幾句話，你就乖乖的送上，不服不行啊！”
吳七伸出大指頭，佩服的說：“你還別說，我吳七還真他娘的服了，老子幹這門子勾當這麽些年，還沒有見過像這樣訛人錢財的，不服都不行！”
吳七訛人錢財都要先找個由頭，給人下個套，做的滴水不漏，不讓人抓到把柄，苦主就算知道被算計了，也隻有認栽。可這個女人厲害，這一切都免了，直接把別人的銀子往懷裏一揣就完事，沒這麽些麻煩。
操！這哪裏是訛人？這完全是他娘的打劫，老子算是開眼了，吳七心說。
紅葉也不理會吳七兩人，招手把店小二叫過來。
店小二來到桌前，殷勤招呼：“姑娘有何吩咐？”
紅葉掏出元寶遞給小二，“結帳，把大頭找給我，零頭就賞給你了。”
小二心喜，感謝道：“多謝姑娘！” 說完轉身離去。
“慢著！” 吳七伸手攔住小二說，“這銀子不能用。”
“為什麽？”
“這是我的銀子。”
小二有些不高興了，“我說吳七，你搞什麽名堂，我明明見這姑娘從懷裏拿出來交到我手上，怎麽就變成你的銀子了？喝你的酒去，別給我找麻煩。”
吳七有點急了，他本來以為隻要這婆娘沒有離店，他就能把這銀子弄回來，但沒想到這婆娘直接把銀子給花了。他娘的，這死婆娘點了這麽大一桌菜，難道都要用我的銀子付賬？
吳七急忙對店小二解釋：“兄弟，你聽我說，這銀子真的是我的。”
店小二有些不耐煩的問：“你說這銀子是你的，那怎麽會在人家姑娘身上？”
吳七有些語塞，“我，我，是我給她的。”
店小二哪裏會信吳七的鬼話，也懶得與他爭，“既然銀子已經給人家了，她怎麽花是她的事。行了，別扯了，我還有客人要招呼。” 說完就要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