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8章：東亭侯府(3)
太門西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愛得瑟，眼見生意興隆就忘乎所以，讓人在各個街口立上廣告牌，在南上北下的官道上也豎起高大的廣告牌，路過此處的人多遠就可以看見《天下百貨》幾個大字，還畫上箭頭指向天下百貨的位置，把生意都搶走了。
其他商戶就不願意了，冤聲載道，最後把這事告到了東亭府。
太門西在江夏吃過一次虧，沒有後台，沒有背景想做大生意是不可能的。這次學乖了，麵麵俱到，該打點的都打點到。剛到杭州時就去拜訪了東亭府，送上禮。人家禮是收了，但大門都沒讓他進。太門西心中不爽，但也沒辦法，人家是江南第一世家，哪裏看得上太門西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即使如此，太門西還是按規矩定期把列錢送上東亭府，百分之十的收入，一文不少。
原來這鎮子是在東亭府的封地內，雖然已經改朝換代，但江南小朝廷並沒有收回東亭府的封地，默認了東亭府的地盤，所以在這裏做生意是要按規矩上交列錢給東亭府的。
發生在自家地盤上的事，東亭府當然知道，隻是太門西做生意有規有矩，童叟無欺，價格實惠，人人稱讚。而且天下百貨又按時上交列錢，東亭府也得了不少銀子，所以也沒有為難太門西，直到最近東亭府在鎮子上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這才引起了他們的擔憂。
這天太門西正在店裏忙活，突見人群一陣騷動，他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年青女子從大門走進來，大家紛紛讓道，低頭哈腰的稱呼大小姐。
原來是東亭府的千金來了。
東亭府現任家主李開泰有一兒一女，老大是兒子，名叫李雲飄，是這個大家族的繼承人。
幾百年下來，東亭府己是幾百人的大家族，叔伯子侄輩多不勝數，生意更是遍布江南各處，裏裏外外的事多得如麻，李雲飄作為未來的家主，成年後就一直跟父親學著打理家族事務。
李開泰的女兒叫李雨桐，長得如花似玉，瓜子臉，丹鳳眼，櫻桃嘴，皮膚細白，甚得家人喜愛，從小讓她學習琴棋書畫和刺繡女紅，希望長大後能找個好婆家。
但在武林世家長大，李雨桐從小所聞所見都是習武練功，潛移默化，她也愛上騎射舞劍，鬧著要跟爹爹和哥哥學武術。父親和哥哥都很疼愛她，隻有依了她，平時練功也帶上她，想學什麽就學什麽，能學多少是多少，也不敦促她，任其自由發展。多年下來，她倒是練了一身好功夫。
東亭府祖傳的絕技是長槍，長槍是戰場上使用的兵器，平時攜帶不方便，所以東亭府祖上又自創一套刀法，把槍法的絕技溶於刀法之中，威力自是不小。
東亭府的女子從來不習武，曆來如此 。東亭府始祖是個傳統保守的人，認為打打殺殺是男人的事，女子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女兒家學好三從四德就行了，弄槍舞劍算怎麽回事，難不成到婆家與夫君打架？所以東亭府沒有女子使用的武功。
嬌寵任性的李雨桐偏偏不信邪，自創了一套劍法，就叫雨桐劍。劍法使出來還有模有樣，挑刺砍削，樣樣俱全，配著她那苗條的身子，翩翩起舞，滿天劍光，點點撒撒，真如急雨落梧桐，煞是好看。
李雨桐甚是得意自負，熟不知她爹爹哥哥和府裏的高手們暗中幫了她多少。每一個招試都不斷的幫她琢磨修改，然後有意無意的指點於她，使其劍法慢慢成形，她還真以為是自己的成就。
李雨桐平時與人交手，總是勝多負少，人人都誇獎她武功高強。不少江湖新秀聽說她的名頭後，還上門來比武，但大多都敗在她手下。李雨桐美貌如花，劍術又高，於是得了個《江南美女劍》的名號，加上她又出生於武林世家，驕傲的不得了，誰也看不上，結果反而耽擱了她的終身大事。
李雨桐己年開二十，但還沒有婆家，把她父母和家人急死了。其實上門求親的人多的是，有名門世家和達官顯貴的公子，也有富商大戶的兒子，就連武林大派的青年俊傑上門求婚的也不少。
但這位眼高於頂的大小姐覺得這個不好，那個不對。那些不會武功的公子哥們手無縛雞之力，一掌就可打得他們滿地爬，這種窩囊廢不但保護不了她，還需要她的保護，這算什麽男子漢？她看不上。而武功高的又往往沒什麽品味，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煉肌肉，鬥大的字不識一石，她也看不上。還有些人不是相貌不佳，就是粗俗不堪，總之，她一個也看不上。
其實江南藏龍臥虎，文武雙全的英俊後生還是有的，但如果不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東亭府也看不上，門檻都過不了。而有誌氣的人家也不想高攀，不想被人小看了。
這樣一來，大小姐一直沒有找到中意的郎君。而大小姐偏偏又從小被嬌慣，什麽都依著性子來，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家裏也不敢強迫她，這婚姻大事就被拖到現在。
李雨桐除了習武練劍，也沒有其它事可幹，家裏的事情不用她操心，而刺繡針錢之類的女紅技巧她是絕對不學。閑暇之餘讀點詩書，但大多時間是跑馬騎射，或上街閑逛。
今天來天下百貨也隻是隨意轉轉，最近常聽家人說起天下百貨，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太門西看見李雨桐，眼睛一亮，沒想到東亭府的千金是個大美人，便殷勤的自我介紹：“大小姐，歡迎光臨，在下太門西，天下百貨的東主，很榮幸能為大小姐服務。”
李雨桐見慣了男人們的殷勤，對太門西不屑一顧，經直走到店內，東看看，西看看。還別說，這店還真有點與眾不同，喏大個店，顧客盈門，貨物琳琅滿目，人們自行選貨，即方便又節省，這麽多顧客，卻沒有多少夥計。李雨桐側目看了一眼陪伴在旁的太門西，這家夥好像還真有一點門道，年紀輕輕的，怎能搞出這麽多名堂來？
太門西眼尖，見李雨桐目不暇接，很是吃驚的樣子，他心中得意，便順杆往上爬，邀請李雨桐到客廳歇息用茶，這可是結交東亭府的好機會。
李雨桐自持身份，不肖與雜貨店老板一起喝茶，但不知為什麽，今天居然神使鬼差的跟著隨太門西來到客廳。
太門西一邊讓坐，一邊叫人上茶，並讓人送來點心。李雨桐家裏什麽好吃的沒有？哪裏看得上太門西的點心。太門西知道李雨桐心理，所以送來的點心與眾不同，是夢露親手做的甜甜圈，就是美國的 donuts，紅葉叫它《多拿吃》，太門西在美國時就很喜歡吃。
李雨桐從來沒見過甜甜圈，好奇的拿起一個看了看，她好奇為何中間一個空洞，她咬了一口。
嗯，好甜好軟，真好吃！
李雨桐吃完一個又拿起一個，一會兒就兩個下肚，她正準備去拿第三個的時候，突然發現太門西看著她笑，於是馬上正襟危坐，用手絹擦了擦手說：“這圓圈味道還行，要是再香脆一點就可以趕上我家點心師傅做的了。”
太門西心裏說你就裝逼吧，你家師傳見過 donuts 嗎？這是我從美利堅合眾國帶回來的手藝。做這東西要先油炸，後上糖，再烘焙，你府裏的廚師會做嗎？看來這位大小姐也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個的主。
其實太門西剛才笑，是想起了紅葉把 donuts 叫成《多拿吃》，這譯名還真是名副其實，大小姐吃了一個又去拿另一個，還真是多拿吃。
這時紅葉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嘴上嚷嚷道：“公子，怎麽把三姐剛做好的多拿吃全拿走招待客人了？是誰呀？”
紅葉剛說完這才注意到大小姐，太門西趕緊介紹道：“紅葉，這是東亭府的大小姐，過來見過。”
“大小姐好。” 紅葉隨隨便便的道了個萬福。紅葉有些小孩子脾氣，覺得大小姐把她最愛吃的多拿吃一鍋端，心裏有些不爽，所以態度也不是那麽殷勤。
李雨桐第一眼看見紅葉就吃驚不小，這女人怎麽這樣豔麗，媚眼紅唇，一身鮮紅衣衫，非常刺眼，衣衫緊緊的裹在身上，顯出勾人的身段。
李雨桐見紅葉對自己不是太敬重，隻是應付的問候一句，心裏也不高興。
“她是誰？” 李雨桐口氣不善的問道。
“這是…紅葉。” 太門西猶豫了一下，丹妃姐妹是自己的丫鬟，嚴格地說是自己的奴婢，但太門西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丫鬟，但又說不清她們的身份。
這時丹妃帶著詩冬和夢露走進來，丹妃聽說東亭府的千金光臨，她們在東亭府的地盤上做生意，理當拜見一下大小姐。
太門西見丹妃她們進來，就介紹道：“大小姐，這是丹妃，這是詩冬，這是夢露。”
“大小姐好，歡迎光臨。” 丹妃三人齊齊行禮。
李雨桐見這三人個個像仙女似的，她心裏不平衡了。這個太門西是什麽來頭？身邊怎麽有這麽多漂亮的女人？還有一個是藍眼睛的西域胡女。
最讓李雨桐吃味的是丹妃姐妹不但長得美麗，身段也很惹火，打扮更是出眾，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引人注目的女子。
原來太門西不喜歡古代婦女鬆鬆垮垮的服裝，一點身材也看不出來。所以給丹妃她們做衣服時，就要求裁縫把衣服做得貼身，像旗袍一樣，但又不是旗袍，是旗袍和漢服的結合，衣服緊身，但袖子卻是寬大，這樣既顯得身材苗條，又飄逸瀟灑。
李雨桐自以為是江南第一美人，沒想到這四個女子把自己給比了下去。而且不隻是一個女子而是四個女子呀！李雨桐實在無法接受。
“她們是你什麽人？” 李雨桐問的有些無理。
“她們是「太門四菩提」。” 太門西想忽悠過去。
“菩提？什麽意思？” 李雨桐不明白。
“我們是公子的丫鬟。” 丹妃知道她們這位主子有時候口無遮攔，怕太門西惹出事來，候爺府的千金是不能隨意忽悠的，於是趕緊替太門西把話補上。
李雨桐聽她們四人是丫鬟，心裏更不爽了。丫鬟怎麽個個穿金戴銀？你看看這一身一身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絲綢，頭上戴的簪花都是珍珠和五彩寶石，發釵是銀的，耳墜是翡翠，手鐲是玉石，每人胸前還戴著珠寶項鏈，這哪裏是丫鬟的裝扮！
那時候還不時興戴項鏈，所以這項鏈特別引人注目，紅葉胸前是三串雪白圓潤的珍珠項鏈，形成三個環，很別致；詩冬雪白衣襟上配著一串藍寶石項鏈，很是優雅；丹妃戴的是紅寶石項鏈，華麗富貴；夢露戴的綠色的翡翠項鏈，清秀淡雅。
李雨桐很是嫉妒，沒想到把珠寶成串掛在胸前這麽好看，誰想出來的？
李雨桐看看自己的貼身丫鬟，怎麽看都是丫鬟，從穿著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大戶人家是有規矩的，什麽樣的人穿什麽樣的衣服，主次有分，沒有丫鬟敢穿金戴銀的。如果丫鬟穿的跟小姐似的，哪還不搶了主子的風頭？特別是在東亭府，稍有姿色的丫鬟都保持低調，不敢打扮得太俊俏，免得小姐生氣。
李雨桐心中有氣，酸溜溜的說：“哎喲！大老板，你可真有錢啊，連丫鬟都打扮的像公主式的，我們東亭府可沒法跟你比。”
太門西一聽，心想糟了，大小姐吃醋了，沒有想到東亭府的千金是一個小心眼的醋壇子，跟丫鬟們計較穿衣打份之類小事。
其實大小姐真正妒忌的是丹妃姐妹長得太漂亮勾人，穿著打扮也把她這侯爺府的千金給比了下去。
太門西趕緊解釋說：“大小姐言重了，我們這小店怎麽能夠與東亭府相提並論，誰不知道東亭府富甲天下，我們掙的幾個小錢還不夠東亭府一天的花消。隻是我從來沒有把她們當做丫鬟，而是把她們當做公主，女孩子喜歡穿著打扮，我也就由著他們。”
李雨桐哼了一聲，“公主？哈哈，不就是通房丫鬟嗎？居然還敢以妃子什麽的自稱，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古時候主人是可以把丫鬟收房的，主人把喜歡的丫鬟睡了，就收為小，那是有名分的，就不再是丫鬟了。隻有那種陪主人睡覺，又沒有給名分的丫鬟才被叫做通房丫鬟，這是很屈辱的事，常常被夫人責打，被家人羞辱。
李雨桐如此羞辱丹妃姐妹，太門西的臉色頓時變了，丹妃姐妹也同時低下了頭，她們四人是官奴，是沒有資格嫁人的，其實就是通房丫鬟。
太門西最容忍不了的就是有人揭丹妃姐妹的傷痛，當時就要翻臉，還是丹妃輕輕的碰了他一下，這才沒有暴發。
太門西說：“大小姐，她們四人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她們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有事可以衝著我來，還請尊重她們。”
這話還是有些重，李雨桐哪裏受得了？站起來一揮手，也不個打招呼，帶著隨從氣呼呼的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