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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冬冬(六)

(2023-12-29 17:35:54) 下一個

1977.9.10——

南々: 這幾天病了躺在床上,就寫了一篇習作寄給你,請提意見

 

                      ——《同 誌》——

   我七歲時,脖子上剛剛係上紅領巾,就能寫“同誌”兩字,也能用標準的普通話讀給爸爸媽媽聽,每逢假日,爸爸媽媽的老戰友來做客,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同誌,很久沒來玩兒了,工作很忙吧。”聽起來舒服,親切,“同誌”好像也是他們共同的名字,代表著一個永遠不會分裂的團體。

  可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同誌”兩字漸漸變得刺耳、恐怖。紅色風暴風起雲湧,“打倒”“批臭”“槍斃”喊聲震天,辯論、奪權、武鬥此起彼伏,叫“同誌”的,是那些戴著紅袖章把媽媽揪著頭發抓走的人,是那些在我耳邊大喊“狗崽子”“黑五類”的紅臉大漢。我品味出這兩個字裏另一種陌生和冰冷的含義,,,,

十五歲的一天,“同誌”這稱呼再次震驚了我,原來它還有另一層含義:一個衣衫襤褸的叔叔來找父親,他向父親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就被父親一把緊緊抱住,看得出來,他們是特別親的戰友,他們進了房間關上門,我在房間外忍不住偷偷傾聽那個叔叔泣不成聲的訴說,他愛人上吊了,他也被遊街示眾吃盡苦頭,聽的我心裏難過極了!那個叔叔說“我實在撐不下去了,這次來就是向您告別的。”我剛想衝進去求父親要幫助這個叔叔啊,更叫我震驚的是他叫了一聲“長官!”竟不是“同誌”!?難道同誌還不如這一聲“長官”?我僵住了,滿腦子都是電影裏國民黨張軍長李軍長的聲音,“是,長官”“請,長官”,難道父親是隱藏多年的國民黨軍官、間諜特務?!

  我把這事悄悄告訴了我哥哥,看得出來他早有疑惑,於是趁家裏白天沒人,他用自製的“萬能鑰匙”偷偷打開了父親鎖起來的抽屜,我倆小心翼翼地翻看著所有東西——有肩章領章、數不清的獎章勳章、各種文件證明、票證信件、發黃的照片、生鏽的鐵罐和幾個子彈殼,,,漸漸地在我眼前拚湊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黃埔軍校,西北軍,起義,抗美援朝,大校,副校長,基地副指揮,政治麵貌空白,有一個原配在老家,怪不得我有一個大我快二十歲的農村“表哥”,媽媽和父親吵架,恐怕就是因為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文革初期我媽都被揪出來打倒了,父親卻仍穿著軍裝戴著領章帽徽紋絲不動,奇了怪了。

   從這以後,家好像完全變了味,我媽被單位批鬥每天很晚回來顧不上我們,父親忙著參加運動整天不在家,哥哥到外地串聯很久不回來。我一個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家裏,遠離喧鬧的世界,發呆,看書,朋友們都說我變了。

   一天晚上,父親匆匆趕回家,催我趕快收拾衣服和洗漱用品,也不等母親回來就拉著我出門坐上公共汽車。來到一個軍隊大院,操場上停著幾輛大卡車,車邊圍著很多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女孩。還有家長,不一會兒,一個軍人催促大家趕緊上車,父親把我舉到卡車上,叮囑說到了部隊,不要想家,好好學習,好好工作,聽領導的話和同誌們搞好關係。我問這是要把我送到哪裏去呀?父親說到哪裏都是幹革命,聽從指揮服從命令。於是我們就被大卡車拉到了火車站,五十多個男女小孩每人領了一套軍裝換上,坐上了南下的列車。暈暈乎乎的兩天兩夜到了福州,然後分別上了幾輛卡車,其中一輛開到了九五醫院,,,

 

  由於時間倉促,後半寫走題了,沒能收回來,為了字麵幹淨就擱筆吧。          

                                        

姐々:冬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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