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貳
蕙蓮心裏醃臢透了。女兒的質疑、責問與詆毀,她無法接受。倘若是旁人如此這般,她是不會太計較的,可這是自己含辛茹苦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我怎麽就成了女陳世美?”“我闊了嗎?臉變了嗎?”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問來問去,竟是滿腹的冤屈,還有不可名狀的煩躁。
辦公桌上的文件,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這些方方正正的字,全成了模模糊糊的黑點點,漸漸地,紙上的黑點點又居然蠕動起來,恍若怪模怪樣的毛毛蟲。她猛地一把推開文件夾,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臉……
意亂心煩間,桌上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蕙蓮渾身一抖,像隻受驚的兔子。她努力定了定神,拿起電話機。電話是鄉黨委書記打來的,說找她有事商量。這位鄉黨委書記是年初換屆調來的,曾任縣政府辦副主任,年紀尚輕,不到四十。
蕙蓮敲開了書記辦公室的門。書記正在寫著什麽,左手夾煙,右手握筆,見她來了,立刻放下筆,起身相迎。他請蕙蓮在沙發椅子上就坐,自己則坐在茶幾旁的另一張沙發椅子上。蕙蓮側身而坐,臉向書記,輕聲問書記有何指示。
書記吸了一大口煙,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看了蕙蓮一眼,說道:“陶副鄉長,妳的精神狀況不佳啊,是不是有什麽煩心的事?”
蕙蓮沒想到書記會這樣說,伸手攏了攏頭發,借以掩飾內心的不安,嘴裏邊含糊地說:“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沒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好。我給妳說件事吧?”書記接過話頭,兩眼看著蕙蓮,不緊不慢地說:“昨天晚飯後,我在圩街散步,街口有幾個婆婆媽媽聚在一堆忿忿地說事。她們見我來了,就擁上來說要告狀,指名道姓的說妳當了幹部,忘恩負義,要拋棄現在的老公,另嫁他人。這些婆婆媽媽要求我們鄉政府管管這事,還說鄉政府要是管不了這事,她們就到縣裏去。陶副鄉長,我不是要管妳的家事私事,我隻是從旁提醒,這種事要妥善處理,不要鬧得滿城風雨,影響政府的形象,當然也會影響你的形象。”
鄉黨委書記的話說得平和,不輕不重。
蕙蓮卻如鯁在喉,心裏有話說不出,憋得難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本想解釋一番,但理智製止了她:這種事辯解不得,辯解於事無濟,興許有害。她按下心頭的不悅,淡淡地說:“謝謝書記的關心與提醒,我努力按書記的指示去辦。”
蕙蓮說完,隨即起身告辭。她不願在此多呆,更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一句,唯恐說得不好,造成更多的誤會。她離開書記辦公室,也不想進自己的辦公室,木然地移步下樓。一樓的大廳,劉仲彪與幾個幹部聚在一起說著什麽,看見她來了,立即緘口不言,臉上的表情曖昧。她心裏一緊,似乎明白他們在議論自己。她不想在下屬麵前露怯,裝著視而不見的樣子,昂然挺胸,大步而去。
她走出鄉政府大院,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顆緊繃著的心才鬆弛下來。心鬆弛了,也虛空了,丟了魂,模糊了意識,像隻木偶,行動機械遲鈍,挪步不知方向,抬腳不知深淺。她似乎被一種無形之物操控著、擺布著……
一座石橋橫在腳下,蕙蓮猛然一驚,我怎麽走到這裏來了,過橋不遠處便是自己的家!這一驚,曾一度出走的魂靈歸了竅。她收住腳,未上橋,而是慢步上了白蓮河提。小河裏的水,在輕輕地呢喃,像是在講述,又像在勸導。她看看河裏的水,又望望堤岸旁的柳,各種各樣的愁緒悲苦與情思欲念紛紛湧入懷中。
近幾日,她的確很糟心。當她向家良提出離婚後,就像變了天,烏雲驟聚,狂風大作。二姐家蓉的辱罵、威脅,女兒的強烈反對與憤慨,領導的提醒與告誡,同事們背後的議論妄言,鄉民的粗言惡語,猶如一把把飛鏢,刀刀紮在心上。她覺得心很疼,疼得快碎了。她覺得身上的壓力太大,大得難以承受。盡管她曾有一定的思想準備,大多在預料之中。但事情的發展也有不少意料之外,讓她措手不及。她沒想到女兒會如此強烈地反對,也沒有想到領導會出來說話。雖然領導說的話沒錯,但領導出來說話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她忽然感覺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讚成她離婚,假若她一意孤行堅持離婚的話,必將眾叛親離。為什麽會是這樣呢?難道她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上天為何如此無情,非要將她與不相愛的人捆綁在一起,終身不得脫離?
一想到這個不相愛的人——彭家良,她心裏頭有著千般難言的滋味!這個長相不佳的男人,粗俗且近乎猥瑣的男人,不能說對她不好,而且似乎好得不能再好。如果是兄弟,是鄰裏,是同事,必定是真真切切的好,讓人如沐春風,心生感激。可他偏偏是自己的丈夫,是一個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她需要兄弟、鄰裏、同事那樣的好,更需要丈夫對妻子那樣的好!此好不是彼好,此好更不能替代彼好。夫妻間的好,不僅僅是生活上的關照,更需要精神上的關愛與契合。當妳煩悶的時候,他能及時與妳溝通交流,排解煩愁與鬱悶;當妳情緒莫名低落之時,他能予以撫慰與寬解,使精神及時得以提振。夫妻間的好,還著重體現在性愛的和諧與熱烈。彼此擁有會閃動會說話的眼睛,一眸一瞥,似乎有聲有色,一旦將目光投在彼此的身上,對方便會立刻讀懂妳的身體語言。尤其是在夜間,身體語言的交流往往比語言本身更甜蜜!或多或少的前戲,或深或淺的試探,或快或慢的動作,或高或低的呻吟,愛情之花最終在這裏燦爛綻放。因為,隻有身體才能證明身體,隻有性愛才能最終實現夫妻兩人心靈上的完美交流與融合。然而,這些於她而言,完全是一種奢望。她隻能將其掩埋在心底,無法述說,或任其在深夜裏對自己傾訴。
人是一個怪怪的動物,既有非常的理智,又有頑強的現實骨感,是理性與感性的矛盾體。當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一般都會選擇麵對現實,丟掉許多與生存無關的東西。當生活安穩之後,一些曾經拋棄的,或不曾想過的東西,又會統統地湧進你的頭腦,在腦子裏生根發芽,不斷地滋長,甚至影響或左右你的言行。如今的蕙蓮,已深陷這種情形之中。她當初被遣送回農村,還帶著一個年幼體弱的兒子,衣食難保,自身安全有虞。為了娘兒倆有條活路,少遭些罪,保存一些做人的基本尊嚴與體麵,她不得不向現實投降,與不相愛的人結婚。既然活著是目的,愛與不愛就不重要了。男人長相俊也罷醜也罷,言行舉止儒雅也罷粗俗也罷,房中之事妙趣橫生也罷索然無味也罷,一概不予關注,也無閑關注,更不想扒開來看個明白尋個究竟!日子後來慢慢地好了些,她的心也就有了絲絲活泛,對當下的生活情形偶有不滿。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她的人生有了重大轉折,平反糾錯,從農村進入政府機關,搖身一變成了基層政府的領導成員。每日陽光燦爛,花香撲鼻,曾如枯木般的心也盛滿了春風,藏在心底的各種欲念,紛紛發芽抽枝。那些曾經忘記的,從不在意的東西,紛紛掀開了蓋頭,露出了真實難堪的麵目。她的人生中最難堪的一麵,便是與家良這樁婚姻的難堪。近兩年來,她麵對丈夫家良心裏怪怪的,不願意多看一眼,也不敢多看一眼。這個正在變老的男人,的確難以入眼了,多看幾眼,心裏邊就覺得難受,像一口惡痰堵在喉嚨裏。隨著時日的流逝,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為了避免這種難堪與難受,她盡量減少與家良共處的時光。大多數日子,很早離家而去,早飯也不吃,晚上很晚才回家,回家了就洗洗上床。一上床,她閉上眼,麵牆側臥,不與家良親近。家良有時有點想法,一看她這般光景,也不敢造次。時間久了,家良偶爾也有耐不住的時候,大著膽子向她小心求愛。她不忍硬性拒絕,身體勉強接納。她緊閉眼,臉別向一旁,手腳伸直平放,一動不動地像截木頭,任家良自個兒動作。此時,她的心靈是木的,肉體也是木的。家良在上麵做了些什麽,做的時間是長還是短,她似乎毫不知曉。
這種愈過愈難熬的日子,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她多次在心底自我叩問:這種日子何時才是頭啊?若是至死方休,這一生真的不值?這種難言的苦楚,無法傾訴的煩愁,在前夫家俊未出現之前,尚可自我掌控。心中雖有不滿,雖有期待,但看不到希望,沒有未來,也隻能是把這些苦啊愁啊一口一口地咬爛嚼碎,咽到肚子裏。然而,前夫家俊的出現與召喚,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的未來,內心湧動著難以遏止的激情。家俊的身影常常在她腦海裏閃現,她與家俊曾經有過的幸福時光,像電影片一樣在記憶的屏幕上不停地播放。在她心底,家俊是個品貌才學俱佳的男人。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愛她懂她,她也愛他懂他。兩人心心相印,心有靈犀,魂魄相依,魚水和諧。與家俊在一塊的時候,她是熱烈的靈性的,身體就像一架鋼琴,每一個部位都是敏感的琴鍵,一觸即響,音色悠揚。她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的,喧囂的,渴望的,在喧囂渴望中沉醉,在沉醉中心旌搖蕩……
凡事怕比。許多事情一比較,便會平地起風波,欲念瘋長!在腦海中浮現的兩個人,方方麵麵相差天遠地遠的兩個人,不斷地撕扯著她的肝肺,搓揉著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現今不如意的婚姻,在強烈的對照之下,愈加地糟糕,簡直無法麵對!時光匆匆,人生短促,必須盡快逃離這樁痛苦的婚姻,與心愛的人再續良緣,共度人生剩餘時光!
蕙蓮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腳被石塊絆了。小小的驚嚇,退卻了澎湃激蕩的心潮,將她從夢幻般的苦思冥想中拉回。她佇立在一株古樸的柳樹旁,兩眼無神,黯淡的目光飄落在河麵上。河水靜靜地緩緩地流去,偶爾激起幾朵小小的浪花,蕩開一層層輕柔的漣漪。河水下麵那綠油油的水草生長茂盛,你纏我繞地相依相傍,雖則無言,可也能看出彼此的恩愛。她觸景生情,心底徒然憂傷不已。她不忍久看,長歎一聲,轉身回去。
當走到圩街口的岔道處,她發現有幾個人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樣子有些詭異,心中不免疑惑:是在說我嗎?她別過臉,低下頭,匆匆而過。進了鄉政府大院,老邱頭的傳達室裏也聚著幾個人,看到她進來,大多神色有異。她心頭一顫,又添苦惱,如同遭人唾麵般難受。她快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端坐在辦公椅子上,一動不動,仿佛傻子一樣。
她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多人關心議論這件事,這是她的家事私事,與他人何幹呢?他人尚且如此,那麽婚姻當事人,以及當事人的親人們,豈不是無法釋懷,難以善罷甘休嗎?彭家良會首先站出來,臉上布滿從未有過的憤怒,一個“不”字,斬釘截鐵!彭家良的身後還站著他的女兒、大姐、二姐,她們個個義憤填膺,質問,責罵,還有威逼。她心裏開始發毛,感覺難以招架抵擋。“我該怎麽辦?”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難道命運中錯失了的東西,就永遠不可複返?人在命運麵前隻能俯首稱臣做奴隸,凡事逆來順受?從丈夫出事的時候起,二十餘年了,她被命運這頭怪獸一直踩在腳底下,失去了真實的自我。這種沒有自我的苦日子,妳願意一輩子過下去嗎?活在這樣的日子裏,與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不!”一個聲音在腦子裏響起,這是心的呼喚與呐喊:不能放棄,一定要爭取,為自己的人生作主!
有了主張,心便有了落腳與歸屬,不再忐忑糾結。蕙蓮伸出雙手揉揉有些酸漲的太陽穴,又搓了搓臉,身心爽朗多了,坦然多了。
下午,秘書送來一紙通知,要她明天去縣裏參加一個會議,會期三天。秘書走後,蕙蓮又拿起通知書仔細地看了幾遍,心中暗自歡喜。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不僅這幾天不用與家良相見,免了自己的難堪,也多給了家良冷靜思考的時間。她還要趁這個機會,進一步亮明自己離婚的決心與態度。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又何必遮遮掩掩,索性來一個破釜沉舟!首先,從家裏搬出來,在鄉政府住一段時間。其次,爭取調到縣上工作,離開這個地方,換個環境對雙方都有好處。她估摸著工作調動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因為縣委張書記曾主動講過要調動她的工作,被她婉言謝絕了。如今提出調動的事,張書記也許會問她為什麽,那就實話實說吧,相信張書記一定會理解她。
………
三天的會期真快,一眨眼的功夫。昨天下午,會議結束後,蕙蓮沒有及時回,在縣裏多待了一個晚上。晚飯後,她登門拜訪了張書記。張書記對她既熱情又親切,像朋友一樣與她進行了比較深入的交談。開始是她說,張書記聽。後來張書記說,她聽。她先說了前夫家俊蒙冤下獄的事,說了她的公公彭老爺的死。她一直認為彭老爺是個好人,不可能是特務,一定是遭人陷害。這個長期不滿國民黨政府腐敗的人,一個同情共產黨,為共產黨提供過很多幫助的人,怎麽會是潛伏特務呢?所謂槍支、黃金與照片三大證據,完全可以有合理的解釋。其後,她著重說了自己被遣送回鄉勞動的前因後果,自己與現任丈夫家良的婚姻和婚姻生活。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向外人袒露心跡,訴說自己的不幸遭遇,以及心中的惶惑、愁苦與悲戚。
張書記聽得很仔細很認真,臉色也越來越凝重。聽完她的訴說,張書記沉默了片刻,說彭老爺的事令人遺憾與惋惜,他也讚同蕙蓮的觀點,但時過境遷,又找不到能夠證明彭老爺是遭人陷害蒙冤屈死的直接證據,所以隻能是一樁曆史迷案。張書記對她調動工作的事,給予了積極的回應,表示過幾天與相關部門商量決定。張書記最後說:
“陶蕙蓮同誌,妳說自己的婚姻沒有感情基礎,是當時客觀環境逼迫所致,是被綁架的婚姻,婚姻生活不順心不如意。這一點,我能夠理解,也深表同情。婚姻自由,是黨和政府的一貫主張,是法律條文所規定的,也是每一個公民的神聖權利。無論是黨員還是幹部,首先是人,是具體的活生生的人,求福向好,追求美好的生活,這是人的本性本能。黨員和幹部,又都是國家的普通公民,與其他公民一樣享有婚姻自由的權利。婚姻自由,既講結婚自由,也講離婚自由,是兩個自由的統一。妳認為婚姻不幸福,要求離婚,這是妳擁有的正當合法權利,誰也不能剝奪。我們的黨和政府,對每一個黨員和幹部的合法權利,都有關心維護的責任與義務。所以,妳不用害怕擔心,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也許不會太難。當然,方法要講究,方法對頭,事半功倍。妳可以找妳的丈夫好好地談一談,一次不行,就多談幾次,把妳心中的想法、苦悶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如果他是一個通情達理之人,應該能夠理解妳,成全妳。假若談不通的話,妳還可以走法律程序,尋求法律的幫助!”
張書記這番話入耳入心,看似平淡無奇,卻很有溫度,蕙蓮渾身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心中的哀怨鬱積幾乎一掃而光。猶為難能可貴的是,張書記這番話撥雲見日,給了她信心、勇氣和力量。
今天早晨,蕙蓮離開縣城,一路上容光煥發,心情舒暢。她踏進鄉政府大院的時候,比上班的時間早了一會,傳達室的老邱正在打掃院子。她一改往日的風格,主動走過去與老邱頭打招呼,噓寒問暖,臉上笑盈盈的。老邱頭有點受寵若驚,一個勁地哈腰道謝。
她進了辦公室,將手中的拎包放進櫃子,便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搓了搓臉,神清氣爽地分揀著桌上的報刊與信函。忽然,一行漂亮熟悉的字跳進了眼簾,她心中又驚又喜:這是兒子的來信!他急忙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仔細地閱看。
“媽媽,妹妹給我打了電話,說媽媽要與爸爸離婚,然後與我的親生父親複婚。妹妹說,爸爸對我比對她好,希望我不要忘恩負義,要我勸阻媽媽。這件事,我認真地想過,婚姻方麵的事我不懂,不能妄言評說,尤其是長輩的婚姻,我更不能說三道四。長輩的婚姻是長輩們的事,應當由長輩自己作主,做晚輩的理應順從尊重。我知道媽媽是個賢淑良善之人,遇事有理智,講原則,懂分寸。媽媽既然提出離婚,一定有媽媽自己的理由和原因,做兒子的尊重媽媽的選擇。但有一點必須表明,媽媽和家良爸爸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也是我至親至愛的兩個人,不論妳倆是否分開,我都會對妳倆好,也絕不會因為妳倆分開而親一方疏一方。彭家良過去是我的爸爸,現在是我的爸爸,今後永遠是我的好爸爸!
“媽媽,家良爸爸雖然不起眼,很平凡,不善言辭,但他對兒子的愛簡直到了殫思極慮、掌心化雪的地方。家良爸爸與我沒有血緣關係,但與有血緣關係的父子相比,方方麵麵有過之而無不及!妹妹的電話勾起了我許多回憶,成長過往的場景一幕幕翻湧上來,如同海嘯一般鋪天蓋地。我忘不了好吃的蜂蛹,忘不了奶羊甘甜的乳汁,忘不了可愛的‘朱朱’和槍……我可以自豪地說,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父親!落葉在空中盤旋落地,譜寫著感恩的樂章,那是大樹對大地的感恩。白雲在湛藍的天空遊蕩,描繪著感人的畫麵,那是白雲對藍天的感恩。兒子我自認為比大樹有情,比白雲更有義,永遠不會忘記爸爸對我的關愛和嗬護!在今後的歲月裏,我會盡己所能關愛爸爸,孝敬爸爸,為爸爸養老送終!”
蕙蓮閱過兒子的來信,心中暖流奔湧,十分欣慰。兒子長大了,成熟了,說話在情在理,不偏不頗。她為兒子的成長所經曆的困苦,所遭受的委屈,終於綻放出美麗的花朵!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得到了想要的回報,這是何等的暢快!她從兒子的字裏行間,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更有一種鼓舞與激動,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