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
部隊的某某同學回家後怎麽還不進城來呢?家裏難道有什麽事嗎?我打定主意要自己去走一遭。今天吃完早飯,我和好友某某頭戴草帽就出發了。我們從大橋下,沿著幹涸的河底,直奔他們家所在村的方向走去,開始了今天探險性的長途旅行。
河底的大道寬闊而彎曲,看不見頭;河底幹裂得象張著無數的大口,少數地方還有淺淺的水窪,也在苟延殘喘;兩邊高矗的園子上,或是小麥或是蘆葦。空氣還是比較濕潤的。當時大約九點多,陽坡的青草上還有可愛的露珠。其實河底上本沒有路,隨著水愈來愈少,河邊便有人通行;後來走的人多起來,也便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
我們一邊說笑,一邊打聽道一邊走,在打草的、下地的農民伯伯、兄弟的指引下,我們從河底再上堤頂走,穿過修堤的勞動工地和民工群,到前邊再搭了一條到那村去的船(這裏的河有水了)!勉強走了一段,又棄船登陸,繼續在還有水的河邊的小道上跋涉。最後終於到了目的地——全縣聞名的先進大隊村。
在村子南端一排新蓋的房子裏,我們終於見到了四年多來隻是通信而沒有見過麵的某某同學!他正在吃午飯,見我們來了,馬上站起來迎接。他穿著綠襯衣、軍褲,身材顯得比走時還矮小些,可能是由於我們又長高了點兒的緣故吧。他把我們從外間讓到裏屋,又是讓坐又是倒茶又是拿煙,忙個不了。我們談到部隊生活,談到個人的狀況、生活、進步、環境,談到文化革命、兩派的鬥爭、村裏的情況對個人的影響,彼此言來語去,傾吐心事,談得熱烈、融洽、投機。我們在他家一塊兒吃午飯——白麵烙餅、攤雞蛋。我吃了一張半大餅。
飯後我們執意要回,某某執意苦留;結果又到另一位同學家待了半個小時。到四點了,我們一一告別了他們,某某一直送到村口。
這次出來,我們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同學,看了他們村,心滿意足了。
回來的路上,又是泥濘、曲折、高坡、低沿的河邊小徑,又遇到水雖淺、但水麵很寬的一段澱水,不得不求助於河心一條放鴨的小船;在被另一條小河擋住去路時,不得不趟水過河,我還曾陷進汙泥裏,拔起腿來時褲子已是滿掛泥漿了。在我提著鞋光腳走的時候,我又有了意外的收獲:我想,人生的道路多麽我們今天走過的路啊——漫長、曲折,坎坷不平,難以預料……
今天是遊玩的一天,是筋疲力盡的一天。這一天可說是沒有什麽收獲;可是也應該說收獲不小。難道今天收獲還小嗎?
六月八日
為迎接前天我們去看的某某同學,今天在家等了一天。和我一起去的某某,還有醫院的某某也為此耽誤了半天。可結果竟等空了,他沒有來,不知何故。
中午和生產隊的某某、某某等幾個同伴一塊兒照了像。
下午到某主任那兒去,碰見了某老師。我跟主任談了我想考學的想法,他說我有不安心當教師的思想,問我上學的目的。我說,上學當然是為革命;至於願不願意當教師,我說幹什麽也一樣,不是我不願幹,隻是有人逼著不讓我幹。至於進一步詳細的情況,具體的細節,我真不願意多解釋一句。
我的脾氣和性格使我很不善於開展社交活動,尤其是在上層人物中間;而在目前,這是一種重要的做人的手段。自己倒黴,不走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這裏。
放假前某天,在辦公室和大隊的某某攀談,他講到派性依然嚴重存在,而且隻許他們自己有,不許別人有;隻許他們搞,不許別人反。今天某某的媽媽談起他兒子當兵的事,也是滿肚子的氣。自己在這種環境中,將何以自處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