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雜憶之25 巴黎蒙馬特高地

很早以前從勞特累克的畫裏感覺到蒙馬特是藝人落沒，靈魂沉淪的地方。蒙馬特（Montmartre）之所以稱謂就因為那個一百三十米的高地，先前意思是戰神之山，後又改成烈士之山。現在蒙馬特已不再是巴黎的郊區了。這天我到了南邊山腳，麵向聖彼得廣場，看著小廣場左側的旋轉木馬。這時的薄雲未開，日影正淡。

一百多年前會有同樣天氣的日子。在我站著的位置上也會是另一個青年男子。他不高卻壯實。黑頭發還沒有脫褪，黑眼睛總是好奇又深邃。他叫畢加索，住進蒙馬特有十來年了。他有了許多朋友，而從西班牙結伴來巴黎的卡薩吉瑪斯很早就因情自殺了。畢加索容易歡喜也容易沮喪，懂得痛苦卻從不內疚。寂寥時，他會來到聖彼得廣場。這裏時常有歡愉的人群，雜耍藝人和馬戲小醜，穿過畢加索的黑眸，再飄落在他的畫布上。

畢加索可以坐西頭的纜車上到山頂。那時的纜車還不是靠電力驅動。山頂上奇特的中世紀羅馬拜占庭樣式的聖心教堂不容錯過。外表由雨水的衝刷會變得更白。它很年輕，始建於法國在普法戰爭慘敗後的1875年。畢加索為它留下一幅沒有完成的作品。等到1914年教堂完工時，畢加索的大多朋友都奔赴一戰前線，他自己也和斐娜德分手，搬離了蒙馬特區。

徒步向西，繞過古老的聖彼得教堂行走兩百米，就是稱作山丘廣場的小坪空地。這裏曾經是印象派畫家聚集的地方，現在也有的是畫家和遊人，和它處的廣場別無二致。北邊不遠是雷諾阿的舊居，現在成了小博物館。雷諾阿離開蒙馬特相對久遠。畢加索和他不曾謀麵。

山丘廣場的南角有個出口。順著急坡的石板階梯下行，就到了加百列街。右向前方一百多米的49號公寓樓是畢加索和卡薩吉瑪斯在蒙馬特的第一個住所。再往前不遠，左拐上拉維農街。洗衣船公寓樓就斜靠在山坡沿街的轉角寬闊處。畢加索在這棟舊鋼琴工廠改建的破敗寓所裏居住多年，創作了《亞威農少女》。這裏曾有多少年輕的心靈和理想。理想一經放飛，卻未必有歸宿。畫家莫迪裏阿尼和格裏斯平生潦困，病逝時都不到四十歲。1970年的一場火災燒毀了洗衣船公寓。現在重建的樓房邊的指示牌似乎是給這段灰燼中的曆史作個注腳。

畢加索到家了。你可以繼續前行。落下幾步台階，便是加羅街。你準備好再多走幾步路。西向順勢下坡，不費氣力。一條窄巷的盡頭是勒皮克街。左拐不遠處的54號公寓極其平常。梵高和他的弟弟提奧在這裏住了兩年。1888年梵高離開蒙馬特，開始了他綻放吐芳，短促人生的倒計時。1890年梵高了斷自己的生命。半年後，一直敬仰支持梵高的提奧也抑鬱而死。最終兄弟兩人葬在一起。

勒皮克街前方不遠向右轉個急彎，再行走一百米就是寬闊一些的科蘭庫爾大道，低空穿過蒙馬特陵園。這裏安息著物理學家安培，音樂家柏遼茲，畫家德加，作家小仲馬，還有年輕的瑪麗·杜普萊西，小仲馬筆下的茶花女。記得二十多年前在學生宿舍的窗前讀完《茶花女》，那是一個寒冷蒼白的冬日。瑪格麗特說道，阿爾芒，你叫我來，我就來了。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