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孚與我
胡少璋
讀了何與懷博士主編的澳華新文苑叢書(第二卷)《最後一課》,此書第一輯是梁羽生,引言開頭就寫道:“......特別是羅孚先生從中的積極鼓動,催生了當時尚寂寂無聞的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創作......”
由此引發,使我憶起了二十年前,羅孚與我所發生的一些事。
一九九七年四月二日,香港《星島日報》發表了羅孚先生《和張浚生研討淡合詞》的文章。此文是針對當時中國新華社香港分社分管文教的副社長張浚生寫的一首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文友齊聚首,共賦淡合詞”而寫的。並指出:“淡合詞”就正是在他的一首中秋題詩裏出現的。這首詩來頭不小,是他和別人的合作。這別人來頭很大,官居宰相,是一千多年前唐朝的他的老祖宗、大詩人張九齡。在張九齡的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後麵,他續了兩句,“文友齊聚首,共賦淡合詞” ,這就是“湊成一絕”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千古歎為佳句,“文友齊聚首,共賦淡合詞”就不免成了續在貂後的狗尾巴,成了狗尾和貂的統一。
張副社長的這首詩是出自哪裏呢?原來是出在: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三日香港《文匯報》發表了張浚生的文章《平實無華 行雲流水》裏麵的。而這篇文章是張浚生為我的 散文集《香港的風》而寫的序言。因此書第一篇《香港的風》是獲全國及海外“共愛中華”征文比賽金牌獎,故以此作書名。
當我編好《香港的風》後,有位朋友對我說,拿去讓張浚生給你寫個序吧。於是,我就將書稿送交香港新華社了。
不久,我便收到洋洋二千字的“序”。文中引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成語,又引述了晉人王胡之“淡合”一詞的典故。最後,還指出:我和少璋先生並不熟悉,雖屬閩籍同鄉,平時來往甚少,也是“淡合”而已。
還附有一封信,信中說:“承蒙厚愛,要我作序,隻好勉為其難以應命,現將稿子送上,能用則用,不能用,一定不要勉強,文中如有不妥,不通之處,也可以斧正,不必客氣。”
羅孚先生除了發表《和張浚生研討淡合詞》外,還在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九日的《信報》上發表了《張浚生的憤慨及其他》,又在六月份的《九十年代》雜誌上發表了《領教了,張浚生先生》。
在羅孚先生發表了幾篇文章之後,香港文化界鬧得沸沸洋洋,有的站在羅孚一邊,如戴天等在《信報》發表了《失敬了,張浚生!》等文。因為戴天等人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均直接點我的名,故而,五月十日我在《星島日報》上發表了《也和羅孚研討淡合詞》,也在《信報》上發表了文章,此外,在我自己的專欄裏還連連發表了文章。張浚生本人也在報刊上作了回應。五月九日《星島日報》記者發表了題為《張浚生書中求樂》的專訪。由於,爭論持續了一段時間又比較激烈,故被列入九七年香港文學年鑒。
張浚生、羅孚、我,三者本來根本沒有什麽關係,隻是由於“淡合詞”引發了一場爭議,使三個人在這個“文藝戰場”上“認識”了。
在這場爭論期間,張副社長幾次電話約我到新華社交談。當他談到羅孚是美國“間諜”時,我驚愕了一下後,就什麽也不說了,心裏想在曆次政治運動中凡是與美國有什麽關係的不都是被扣上“間諜”、“特務”的嗎。我自己也親身經曆過,我曾在前蘇聯莫斯科大學出版社出版過兩本書《胡也頻的生活與創作》、《胡也頻的少年時代》。因此,便成了“蘇修特務”、“裏通外國分子”,最後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被下放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後來,我了解到,為我翻譯這兩本書的馬特柯夫不僅是一位研究胡也頻著作的漢學家,還是莫斯科大學東方語言學院的蘇共黨委書記。我到香港定居時,恰好我的叔父去俄國旅遊,他特地到莫大查詢,得到的信息是馬氏因不能接受蘇聯解體的現實而自殺了。
張浚生發現我一直沉默,可能猜到我不大相信,於是,他說,你們的大公報老總曾德成也不相信羅孚是美國間諜,他到北京與當時的港澳辦主任廖承誌見麵時,特地問及羅孚是否美國間諜,廖主任答道:“是,千真萬確!”並詳細地舉出事實。
在一次香港作家聯會的會議上,我遇見了羅孚先生,有一位羅孚的好友梁先生,他把我跟羅孚拉到一塊照了相,我對羅老說,我讀過他寫的好幾本書,稱讚他是一位很有學問的學者,是位值得敬重的老總。並對他說,約個時間我要請他們兩位飲茶,我要向他解釋爭論的來龍去脈。爭論歸爭論,對事不對人,一切都要讓後人去判定是非,我怎麽會因為爭論而去憎恨羅老呢,羅老當然也不必與晚輩計較。
後來我幾次催促,梁先生也幾次拉攏,羅孚先生就是不肯,到底是何原因,至今不得而知。過一段時間後,我隻好將我剛出版的《胡少璋雜文選》交由他的兒媳周蜜 蜜小姐奉送與他,因為,此書附錄中收入了羅孚、戴天等人的文章。兒童作家周蜜蜜當時主編《香港作家》雜誌,她為人公正,選文擇優,不講麵情,也不因為我與她的公公羅孚有過爭論而排斥我的稿件。有一次,我寄稿去,她很快就刊出了,在開會時我問她,怎麽這麽快就用上了,她說因為你的文章好吧。
直至羅孚去世後,有位朋友對我說,羅孚的公子發表文章承認羅孚是美國間諜,並在香港電視台上播出過。但我始終查詢不到,無法認同。
羅孚此人是個謎團,從極左走向極右,九七前夕全家移民美國,在美國拿到綠卡後又回到香港,不但寫文章還參加各種活動。在當今的環境裏,內裏的事情局外人是無法知曉的,真實的羅孚有待曆史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