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

誰才是人生的編劇和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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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天一覽樓》08章(3.2)危難遇紅顏(中)

(2024-12-19 21:30:42) 下一個

第08章 全麵抗戰 崔家人顛沛流離(3.2) 危難遇紅顏(中)

這日上午10點,大門外開來一輛大卡車,“噗呲”一聲停在公寓門前。車上跳下五、六個工人模樣的男人,領頭的帶著一頂鴨舌帽,指揮其他幾個人,從車上卸下一個看似很沉重的大木箱,抬著進了公寓,沿著樓梯直上三樓。十五分鍾後,他們抬著“空”箱子返回車上,鳴笛一聲,揚長而去。

卡車在馬路上兜兜轉轉幾個來回,最後轉到了靜安寺路,拐進一條弄堂,駛入新新百貨公司的後門。關上後門以後,還是那幾位工人,把大木箱抬下車,弄上貨運電梯,直上頂樓。

當時的上海,有四家大型百貨公司,新新公司為其一。這裏的總經理名叫肖宗俊,洪門中人。他此刻就在頂樓等候,旁邊站著徐逸民。

大木箱被撬開蓋子,鑽出一人,不用猜,不會是旁人,一定是崔叔仙,他和肖宗俊也是把兄弟。

肖宗俊領著徐逸民和崔叔仙走進一扇門。這裏是一個儲物間,放著無線播音電台的一些設備和雜物。穿過這些物件,走到最裏麵,還有一扇鎖著的門,肖經理用鑰匙打開鎖,推門,原來這裏別有洞天。裏麵有一張床,一張寫字台加一張藤椅,寫字台上有一部電話。再往裏,是盥洗室。

肖宗俊說道:“叔仙老弟,這是我的一個密室,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正好給你用。地方小了一些,你將就一點,反正也不長住。”

徐逸民:“這裏還真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叔仙,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這次就由肖經理來安排你離開上海以前的一切事情。”

肖宗俊:“你有任何需要,打這個電話找我,我馬上就去辦。平日三餐我會派人送進來。門從外麵反鎖,不會被發現裏麵有人。”

崔叔仙:“多謝肖經理相助!”

徐逸民:“你的胡子可是長出來啦。也難怪,淑貞那裏根本沒有男人用的東西。這樣也好,你就索性不要刮臉了,開始蓄須,有助於改變容貌。我已經和杜老板講好,他負責把你送出上海。至於怎麽個送法,他還在想,一旦有了辦法,他會直接跟你聯絡。”

崔叔仙:“讓各位兄弟費心勞神,真的是感恩不盡!”

肖宗俊:“情況特殊,叔仙別再跟我們客氣。你還有什麽需要?”

崔叔仙:“有兩件事,我想現在就辦。一是派人到顏小姐那裏看一眼,確定她一切平安。不管怎麽說,千萬不能連累她。第二個事情,要請徐大夫到我家裏跑一趟,讓我太太帶些換洗的衣服過來。另外,我們三十二師和我聯絡的電報是發到家裏的,如果有電報,也帶給我。”

徐逸民:“好,這兩件事,我現在就去辦。”

新新公司生意興隆,頂樓的無線播音台也是熱鬧非凡。盡管人來人往,可誰都不會想到,崔叔仙就在此藏身,而且,一藏就是一個多月,沒有走漏一絲風聲。

徐逸民見到汪嘉玉,把她帶到新新公司的小屋去見崔叔仙。汪嘉玉帶來了他的衣物,包括那件杜老板送他的紫貂皮大衣,另外還有一封王修身的電報,上麵隻有幾個字:“請到漢口見麵。修。”

汪嘉玉見崔叔仙一瘸一拐的走路,忙問是怎麽了。崔叔仙說他的腳崴了一下。汪嘉玉說:“啊喲!腳怎麽崴了?快脫下襪子,我看看!”

崔叔仙:“不用了,都快好了。”

“坐下!”她命令道。

崔叔仙隻好坐在床上。汪嘉玉沒等他動手,上前脫掉他右腳的鞋襪。崔叔仙的腳已經消腫不少,但是青紫色還沒褪去。汪嘉玉看得眼淚都飛出來了,說:“怎麽弄的?這怎麽好呢?你什麽時候才能讓我省心啊?”

徐逸民:“嘉玉啊!不要太擔心!他的腳已經無大礙啦。最多再來一兩個禮拜就會痊愈的,放心吧!”

汪嘉玉輕輕地將他的襪子、鞋穿好,說:“有徐大夫管他,我就放心了。不過,整天這麽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個事情啊,怎麽弄為好呢?”

崔叔仙揚一揚手中的電報紙,說:“不要怕!你看這不是來電報了嘛!我會盡快到漢口去,和王師長會合。看看會在漢口待多久,等最後落實在哪裏落腳,我就安排你們過來。現在各方麵都還很亂,定法不是法,我會根據具體情況再通知你們。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讓周文去找徐大夫,也可以到這裏來找肖經理。他們都是我的把兄弟,一定會盡力幫助的。”

汪嘉玉:“家裏你就放心吧。倒是你啦,現在外麵亂七八糟的,你要多加小心!”

崔叔仙:“好啦!你不必擔心,我會把所有事情安排好,很快我們就能再見的。”

等他的胡須長出半寸來長的時候,杜月笙的管家來告訴他,杜老板已經安排好了,他將在一月一號新年元旦的那一天,乘英國太古公司的客船到香港,再由廣州經鐵路去漢口。具體離開上海的方法是,元旦的前一天,崔叔仙化妝成一名傷員,頭和臉都用紗布裹起來,用擔架抬上救護車開到碼頭,然後立即抬上船,關在一間客艙裏。第二天,其他旅客才登船,等船到了香港,人就安全了。管家還說:“杜老板隻能把你送到香港,下麵的路就靠‘小爺叔’自己了。為了更加妥當,杜老板還關照,要找一個姑娘一起走,她要化妝成一個護士模樣,跟‘傷員’一起登船。在船上,‘傷員’一定要躺著不能動,有什麽需要,就讓這位‘護士’小姐幫忙。這個姑娘你們要是有合適的人選,那是最好。要是沒有也不要緊,杜老板可以找。你們商量一下,要快,我明天晚上來聽消息,五天後就是元旦,著手準備吧。”

當晚,徐逸民和肖宗俊過來商討此事。大家都認為,杜老板的這個撤離計劃做得好,天衣無縫。至於“護士”人選,崔叔仙說可以讓他的大女兒崔國英來裝扮就行。徐逸民說:“你家國英隻有15歲,裝一個護士,還是太小了一點。況且,她在家也能幫媽媽照顧弟弟妹妹,還是讓她和你家其他人一起離開上海為好。韋作民已經到重慶,拍來電報,讓顏淑貞也到重慶去,幹脆就讓她和你一起走。如何?”

崔叔仙:“好是好,隻怕一旦出了危險,我不好向韋作民交代。”

徐逸民:“我不認為有任何危險。杜月笙辦事一向牢靠,他為這件事,前前後後準備了近一個月,沒有把握,他是不會讓你走的。我馬上去找淑貞談這件事。”

崔叔仙沒有再多說。老實講,能再次見到顏淑貞,是一件讓他感到愉悅的事情。

就這樣,在1937年的最後一天,顏淑貞和崔叔仙,在新新公司的密室中又見麵了。崔叔仙臉上蒙著紗布,穿著病號服,被抬著下樓。顏淑貞一副護士裝扮緊跟其後,他們全都坐上車,一路開到客運碼頭。英國的客船正在裝載給養,順勢就將“傷員”和“護士”一起運上船來。船長將他們引到最高層的一間客艙,關上門,讓他們靜待次日起航。

這時,他們可以暫時放鬆下來。顏淑貞在他耳邊說:“你知道我剛才看到啥人了?”

“啥人呐?”

“就是那天,到我家用大箱子抬走你的那些人,他們就在碼頭上做事。你看,是不是他們?”

崔叔仙把眼前的紗布扒開一條縫,透過舷窗,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見碼頭上有不少人在勞作。其中一人,摘下鴨舌帽,捋捋頭發,順勢抬頭向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又接著幹活。崔叔仙說:“對!就是他們。他們應該是杜月笙的手下,在碼頭幹活是為了掩護我們。杜老板做事,總是這麽細致周到。”

顏淑貞:“叔仙,你這一個月都住在新新公司的樓上嗎?”

“是啊。”崔叔仙這才留神,她稱呼他時,已經改口。

“那可真有意思。我其實常常到新新去買東西,不曉得你就在那裏,害得我天天為你擔心,也搞不清他們把你弄到啥地方去了。”

崔叔仙:“我當時就請徐逸民去看你,他沒去嘛?”

顏淑貞:“他是來過,可是我又不好問你在啥地方,關我什麽事呢?”

崔叔仙:“怎麽不關你的事呢?現在不就是你的事嗎?徐逸民找你的時候,你不怕危險嗎?”

顏淑貞:“有危險我也不怕!”

“要說起來,那天遇見你隻是個巧合,現在又讓你為我上了這個船,真不曉得如何感謝你才好。”

“我不要你謝。我願意,總可以吧?”

“那不行!一定要謝的。等到了香港,我給你買禮物。你想想需要什麽,想好了就告訴我。”

顏淑貞笑著側過臉說:“你要送東西給我嗎?好得很啊。到香港以後,我再告訴你我想要什麽。叔仙,到時候別小氣呀!”

崔叔仙知道她在說笑,便開玩笑說:“不會的,跟啥人小氣,也不能跟顏小姐小氣,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天色漸暗,艙外還是靜悄悄的。顏淑貞從提包裏拿出花卷遞給崔叔仙,說:“餓了吧?冷的,也吃一個吧。估計明天開船後,就可以買到吃的了。”

他接過花卷,啃一口:“嗯!好吃,冷的也好吃。”

“你要喜歡,以後就多吃一點吧。”她把“多”字的聲音略微拖長了一點點,意味深長。

正吃著花卷,她忽然從床沿跳起來,撲到窗口喊道:“叔仙,快來看呐!下雪啦!”

真的,片片雪花正從窗前飄過,而且越下越大,越下越濃。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望向趴在窗前的她。這年輕的背影看著有些柔弱,但在這雪花紛飛的冬日裏,又顯得溫暖如春。

他的心動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把飛起的心緒收回來。他把目光移開,輕輕歎了一口氣。

顏淑貞盯著雪花看了很長時間,他問:“看了這麽久還沒看夠,就這麽好看嗎?”

“嗯。”她含糊地回答。

他說:“時間不早了,休息吧!你在床上睡,我在椅子上對付一夜就好。”

她回過頭來說:“那不好,還是你睡床,我坐椅子,因為你是‘傷員’,我是‘護士’啊。別忘了,這裏還是上海,不要讓人看出破綻來。”

他沒再堅持。夜裏醒來,看著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伏在床尾,埋頭沉睡,就下床輕輕推醒她,小聲說:“夜很深了,不會有人來,你到床上睡吧,我已經睡好了。”

她迷迷糊糊地答應說:“好吧!”

她爬上床,翻過身,然後拍拍身後的床麵說:“叔仙,你在這裏睡。”說完又進入夢鄉。他看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到椅子上坐下,但他再也沒有睡著。

天亮了,船上的水手開始工作,碼頭上也重新喧騰起來。旅客們陸續登船,倉外的腳步聲此起彼伏,等倉門外安靜下來,崔叔仙說:“要開船了。”

顏淑貞問他:“你怎麽曉得的?”

他:“剛才的汽笛拉了一個長聲:‘嘟--’,就是告訴其他的船我要起錨離港,請大家留意。”

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船拉汽笛是在講話。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他:“我老家高郵就在運河邊,整天都能聽到船的汽笛,聽得多了,自然就曉得一點。”

她:“我還是很小的時候,跟我父母去過高郵。真想有機會再到你的老家看看。你願意帶我去嗎?”

他:“當然願意啦!可現在不行,那裏被日本人占了。等我到了漢口,如果形勢穩定下來,就打算讓我的老母親離開高郵,到我那裏去住。”

她:“你不打算去重慶嗎?要在漢口長住嗎?”

他:“現在還不知道。我大概會和三十二師的司令部待在一起。就看我們能不能守住武漢了。”

她:“武漢要是守不住的話,你們就會到重慶來嗎?”

他:“大概會是這樣。”

她小聲說:“那怎麽辦?我希望武漢守得住,但又想讓你快點到重慶。”

他:“啊?什麽?”

她:“沒什麽,我隨口一說。”

在海上航行兩日後,他們的船抵達香港。顏淑貞說他從未來過廣東一帶,想在香港和廣州玩幾天。崔叔仙都答應她,帶著她在香港、九龍觀光,品粵式美食。在商店裏,崔叔仙問顏淑貞到底要什麽禮物,她總說還沒想好。她倒是給崔叔仙買了不同顏色的西服領帶。她拿著領帶在他胸前比劃著,說:“這條好看。”或是說:“這條最配你。”

崔叔仙說:“不用買,到漢口就開始穿軍裝,用不上的。”

她說:“一定要買,就是讓你係著,永遠都忘不了我。”

他說:“不係領帶,也不會忘的。”

她並不回答,買了領帶,塞給他。

隨後,他們又到廣州停留了兩天。看著顏淑貞沒有要走的意思,他隻好說:“淑貞啊,真該陪你再多玩幾天,但是軍情不能耽誤,我怕再延遲,去漢口的路有可能就不通了。我們明天就走,行嗎?”

顏淑貞聽完,慢慢地點點頭說:“行!”眼淚隨即流了出來。

崔叔仙一看慌神了:“怎麽啦你?別哭啊!”

“別管我,你走吧,現在就走,反正也留不住你。”她一邊哭,一邊轉過身。

崔叔仙當然明白她的心思,但他無法安慰她,隻能好言相勸,勸了好一陣,她才止住眼淚,跟他到火車站去買票。

廣州的鐵路異常忙碌,他們在人堆裏擠了半天,才買到第二天早上的票。隻是太早了,從他們住的沙麵到火車站沒有早班車,怕錯過時間,他們決定今晚就在火車站附近找個旅店住下。崔叔仙被顏小姐的眼淚弄得有些進退失據,沒有仔細想周到就住下了。

晚上,顏淑貞說想喝酒,於是,他們就在附近的飯館點了一些酒菜,她喝的有點微醉,回到旅館房間後,她在自己的床上躺下睡了。

房間裏原本有兩張床。在街上溜達了一天之後,他也感到疲倦了。於是他用熱水泡了腳,然後在另一張床上休息。他回想起今天在街上的情景,感覺自己對顏小姐有所虧欠,但是他卻想不出有什麽周全的解決辦法。就這樣,他不知不覺地就坐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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