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廷決定離開上海去南京是老夫人離開後的第三年,也借著承乾的業務打算拓展去內地的理由。這六朝古都雖説是天子腳下,比起十裏洋場的繁華終究遜了一籌,幾個平日裏明爭暗鬥的襄理級人物都推脫著不願進去,倒是鈞廷卻自告奮勇地主動請纓。
承乾先是捨不得,這些日子的歷練,鈞廷確實幫得手,況且又是自家人信得過;月明到底心細,又做了許久的當家奶奶,察言觀色的本領強過丈夫。“讓他去吧,這孩子流的是和婆婆一樣的血,將來必成大器,別耽誤了他。再説了,自惜惜定了親之後,他在家裏的話越發少了,自小一塊兒長大,怕是。。。”“不會吧,他們兄妹親厚是自然的,斷不會有別的想法。”“我的老爺,你也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金童玉女這四個字在我們方家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依我看,鈞廷懂事,知道我們和盛家結下這門姻親非同小可,所以先就避了嫌。” 承乾點點頭,“說得是,盛家對我們太重要了,這門婚事容不得出任何差池。”
盛方聯姻對方家確實關鍵非常,盛氏注資勸業銀行與否直接決定了方氏的存亡。連續幾筆地皮炒賣的失敗,銀行早已入不敷出多時,要不是盛家的麵子強壓著蓋住消息,恐怕早就被儲戶擠提得歇業了。惜惜同盛家老三的婚事是年初定下的,三少爺是盛老爺最鍾愛的兒子,天資聰穎,爲人豁達,唯一缺憾的就是他罹患先天性心臟病。盛家崇尚的是西學,三少的病找德國大夫瞧了多年,中間也經了一些艱險,家裏人幾次連後事都預備下了,他又奇跡似的從死神手裏逃出生天。
惜惜第一次見到對方是去年的飯局,那日原是盛老爺為舊時在英國留學時的故舊洗塵,承乾夫妻亦在受邀之列,大奶奶月明身子不適臨時換了二小姐頂上。到了飯店才發現那位貴客居然是高鼻深目的英國紳士,一口漂亮的貴族牛津英文,卻能熟練的運用筷子挾起散落在鬆鼠鱖魚上的鬆子。三少那天遲到了,落座後隻顧得和紳士寒暄,沒空理會同席的其他客人,想來也不過是父親生意上的朋友。注意到惜惜並不因爲她是席間唯一的年輕小姐,而是同樣流利的英文,開始他還以爲惜惜是承乾的英文翻譯,心下納悶這樣的人才怎肯屈就一家小銀行?待聽到一句“爹爹,姆媽出來前叮囑不許你吃太多酒”時才明白過來,眼前這蘭心慧質的可人兒正是方家的掌上明珠。這一來,不免暗自留意惜惜的舉止,又不好多看,怕被人笑自己輕浮,唐突了佳人。殊不料這些全落在承乾的眼裏,打去年因宋先生的引見與盛氏有了往來後,承乾一直想著如何再拉近彼此的關係。盛氏實力雄厚,生意上的脈絡四通八達,上至國民政府,下到青幫老大均給得幾分薄麵,哪天若是泊到這樣的大碼頭,方家重振的希望指日可待。有了這層想頭,此後凡有盛氏出現的場合,例牌都看得到方氏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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