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著靚麗指甲油的老爺爺

塗著靚麗指甲油的老爺爺

 

上周六，天氣晴好。已近晚秋，又是大雨過後，清晨的空氣中透著涼涼的濕氣。 耀眼的晨光裏，鄰家的一段木柵欄上蒸騰起嫋嫋的輕煙。 迷離地望去，仿佛那稀薄縹緲的水氣， 把我還沒有醒透的一頭迷蒙也蒸騰到半空中， 飄忽一閃，不見蹤影。那份靜謐， 隻怕一片落葉都能把它打碎。 我癡癡地想走近趨前細看， 不承想，隻是稍稍變換一點角度，先前光影裏嫋嫋的輕煙便無處可尋。 我隻好小心地退回原地，貪婪地尋覓剛才那種置身虛無縹緲世界的感受，左左右右挪步之際， 太陽已經升高了。 一絲絲的清風撲麵， 打醒了我。其實明天是什麽， 我們不知道。我們本來也是一團水汽，如過眼雲煙，轉瞬之間就消逝了。 按照計劃，當天想要抓住秋天最後一分暖意，去公園的林地裏走走，踏著厚實的落葉，吸著大地散發出來的泥土芬芳，感受這一年的凋零之美。

E. P. "Tom" Sawyer State Park是我這個嗜好走路的好去處。避開入園口的喧鬧，稍微前行， 一箭之地即可隱身密林。幾乎每次穿行林中， 我都能異常幸運 地碰到三五成群的鹿，心生驚喜。

遠遠望去，知道自己今天來的不巧。 平日裏空曠的停車場已經排長隊等待，前進不得，後退無門，隻好隨大流拐進路旁另一側的大草坪，幾個年輕的誌願者女孩子用她們燦爛如花的美麗笑容迎接一個個略略有些煩躁的司機，其實擁堵也是好事，不然泊車時何以得到如此溫暖人心的笑容。

進了公園，看到一長溜臨時搭起的帳篷和烏泱泱的人群，突然覺得像是來趕個熱鬧非凡的鄉鎮大集。本來想著要進林子裏享受清淨，卻一下子被四周熱鬧的人群吸引，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別無選擇地往前走，一起興奮地往人多的地方聚。

原來，那天在這裏舉辦的是全國青少年越野錦標賽 （National XC Youth Championships 2023），老老少少，拖家帶口的，一個參賽的孩子，後麵必定跟著一個呼啦啦的大家庭，常常是祖孫幾代，傾巢出動。路過停車場時，我還好奇地看看那些從千裏之外的遠方來客的車牌。看著一群群朝氣蓬勃的青少年，汗涔涔地跑在秋葉散落的曠野裏，激發觀者的是青春旺盛的生命感召力。有那麽一瞬間，悠悠然的人群，突然間，呼啦啦地朝著一個方向狂奔，畫麵如同電視節目裏的斑馬群聞風而動. 我有那麽一點兒懵圈，要不要跟風跑呢？耳邊響起的急匆匆呐喊，循聲望去，意識到有一波比賽衝進了通往終點的賽道上。我也跟著為衝向終點線的勝利者歡呼，扯著嗓子為素不相識的參賽選手聲嘶力竭地叫囂了一番。傍邊一位看著滿麵善意，七旬往上的老者，中氣十足地為每個跑向終點的選手加油。並充滿自豪地， 自來熟地告訴身邊的人，他來自田納西，兒子是某個越野跑俱樂部的主教練。 濃重的口音，我也沒有完全聽懂。 大概意思是他的幾個不同年齡段的孫子女都來參賽， 兒子帶隊忙，顧不上管孩子，他來幫著做些看堆兒之類的重任。看著他自豪地指指點點那些明顯是來自同一個大俱樂部的選手和隊服的顏色，

突然間，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一臉淳樸熱情的爺爺輩人物，竟然十個手指都塗著鮮亮的花樣指甲油，揮手助威時，明晃晃地，看上去那麽紮眼， 又與他那飽經風霜的外形和樸素的衣著極不協調。那一刻，我幾乎可以100%認定， 指甲油代表著俱樂部的顏色， 也許還是一個信任的記號， 讓比賽的選手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背包交給他看管。大俱樂部的孩子們出行， 為了減少差錯， 組織者往往要征召盡可能多的家長誌願者參與服務。也許還有其他，比如小孫女的淘氣…，之前看過一個喜劇短片兒： 熊孩子趁爹地呼呼大睡之際， 給老爸塗指甲油。 但好奇歸於好奇，我沒有唐突地去問究竟。 一路舟車勞頓，穿著棉襖在戶外跑來跑去地看場子， 即使年輕力壯，也會疲乏到力不可支， 何況老者？ 組織這樣規模的賽事， 基本上都是各個參賽俱樂部的家長誌願者愛心奉獻。主辦大規模的賽事，也為本地的旅館，餐飲等服務行業帶來不菲的收益。

我真心地讚賞幾句比賽選手和好運之類的話，就靜靜地離開賽場。一邊走，一邊想： 我寧願相信，這個老爺爺把他對俱樂部的支持和對晚輩的慈愛，默默無聲，卻華麗麗地展現在十指連心的指尖上！

走進林地深處，如同來到荒野。那邊還在繼續的比賽，不時地有喧囂聲斷斷續續地飄進樹林的縫隙，但絲毫不影響我去閱讀那滿地的落葉。那天還有一件令我無比開心的事兒，密林深處，偶遇一對同胞，熱情的打過招呼之後，略一交談，原來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從陌生到親近，需要的隻是一句友善的“你好”！

祝網上的朋友感恩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