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的首都德黑蘭是一個美麗的現代化城市,也有著底蘊深厚的曆史和文化。
德黑蘭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各種博物館,其中伊朗國家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Iran/Iran Bastan Museum)為世界著名的曆史博物館之一。
該博物館坐落在德黑蘭的市中心,周圍有許多政府重要部門,戒備森嚴而行人稀少。
導遊說千萬不要對著士兵們照相,否則很有可能被扣下來。
伊朗國家總警察局大樓外
下圖是伊朗外交部的後門,也沒有衛兵站崗,
外交部的對麵是伊朗國家圖書館和博物館,正在與上海藝術館聯合舉辦絲綢之路展覽。我們來回路過兩次,沒有看到有遊客出入。
從這裏拐了個彎,就到了伊朗國家博物館(Iran Bastan Museum)。在售票處導遊說這一張門票包括兩個博物館。我們才知道這個國家博物館還包括了後來加建的伊朗伊斯蘭考古與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Islamic Archaeology and Art of Iran)。
在這????圓頂的伊斯蘭博物館將一千多年的的伊朗的伊斯蘭宗教和穆斯林世界的曆史,社會和文化單獨陳列。裏麵一個亮點就是收藏了極為豐富的元朝以來的中國瓷器,後麵還有詳細的介紹和照片。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伊朗加速了西方跨現代化的改革步伐。伊朗國家博物館(Iran Bastän Museum)是伊朗的第一座博物館。其設計風格和建築都反映了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建築風格和磚結構工藝。
和伊朗幾乎所有的建築一樣,入了正門,首先是宗教領袖的畫像
近5萬平方米的博物館中,除了我們仨和一群當地女高中生,再無別的遊客。由於西方國家對伊朗的經濟製裁及敵對行為,在我們兩周的伊朗行中,隻見過一兩撥西方國家遊客。
展品按時間順序排列,涵蓋從上溯到百萬年前的舊,中,和數萬年前新石器時代的狩獵采集的史前文物到青銅時代、埃蘭(Elamite)、鐵器時代、米底王國(Median)、阿契美尼德王朝(Achaemenid)、塞琉古王朝(Seleucid)、帕提亞王朝(Parthian)及薩珊王朝(Sassanian公元651年)的文物。
如果細細地看,用一天的時間都會覺得緊張。
從考古發掘表明在伊朗西南部的最早的農業村落可追溯到公元前8千年前,直到公元前3700年左右,該地區的文化和人口一直延續,
在從猿到現代人的幾百萬年的漫長進程中,有幾個飛躍性的節點如直立行走,火的使用和語言文字出現等。而這裏的展品讓我們看到了文字出現及早期使用的演化過程。
在伊朗高原和兩河流域地區的許多公元前四千年左右的定居點遺址中,如蘇薩I期遺址(約公元前4400到4000年)都發現了刻有許多不同符號的石質平麵或圓柱印章,這可能是代表著象征性符號和早期表意符號的出現和使用。
而比這晚了一千年的人類遺址中卻已不再是簡單的象征或表意符號而是係統性的楔形文字(proto-cuneiform)泥板,如下麵的泥板, 產地:蘇薩(Susa),胡齊斯坦(Khuzestän); 時期:原埃蘭時期,約公元前3100-2800年
很明顯,從創造出早期表意和象征符號的出現到係統的楔形文字係統,經曆了千年以上的文化發展和知識積累。
更多的楔形文字泥板,大都是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的人類定居遺址中出土。
出土楔形文字泥板都表明了這些文字都是關於為了貿易交易、稅收征管和行政管理,後來發展成了更複雜的書寫係統,有了文字,真實的人類曆史如人物和地點以及曆史事件等成為了可考可證。
相比之下,而中國出現最早的可解讀的漢字體係文是甲骨文。其出現在公元前1千3百年左右,屬於商朝的晚期。甲骨文是為了占卜和記錄重要事件而出現,促進了階層等級製度的形成,是維護階級利益和話語權的工具。後來演變為金文、大篆、小篆、隸書等,最終發展成現代漢字。
漢字發明的神話版則是倉頡造字。許慎《說文解字序》以一不容置疑的口吻講了這個故事:“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
在舊石器,新石器時代和紅銅時代社會裏,在物質的占有方麵,人們 基本上是平等的,但在紅銅時代接近尾聲, 伊朗高原開始出現等級製度和形成階層,屬於地位較低的階層,獲得商品的機會較少, 而有些人屬於地位較高的階層,獲得資源的 機會較多。這時出現了人類曆史的另一個重要裏程碑,即國家和階級的開始形成。
今天曆史教科書上公認兩河流域和伊朗高原是人類文明的搖籃。最早的國家與城市社會在此形成。博物館以其精美翔實的珍貴實物展示了從原始部落到具有複雜文明的國家階級社會的轉化。
自公元前3300年開始,伊朗高原出現了人類最早文明之一的埃蘭文明(Elam)。博物館收藏的精美文物表明了埃蘭文明具備了人類文明的所有要素和核心定義,如城市化、社會組織、政治製度、冶金技術、文字、宗教和經濟發展。
也許 最能體現埃蘭的國家政治權力和文化宗教輝煌的是 埃蘭晚期的Chogha Zanbil 的金字形神塔建築 群。
杜爾-昂塔什金字形神塔(Chogha Zanbil)是極為一座古老的埃蘭建築群。它由埃蘭國王 Untash-Napirisha 於公元前 1250 年左右建造,紀念埃蘭心目中的偉大的神 Inshushinak。該金字形神塔基座每邊長約百米,原先高度超過50米,但現在隻有25米左右的最低兩層留存.
這個金字形神塔發掘現場,在東北樓梯處的有如同真牛大小一樣的上釉紅陶公牛雕像出土時的照片。
這是修複後的上釉紅陶公牛雕像,為鎮館之寶之一。
這公牛身上刻有埃蘭國王Untash-Gal撰寫的銘文翻譯:
“-我,昂塔什-加爾,安山和蘇薩之王,洪班-努梅納之子,這頭公牛是用釉麵陶土製成的,古代國王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我製作了。
-這頭公牛(作為守護者)放在這個聖地,獻給神因舒希納克,
-他賜予這個聖地神聖,我奉獻它,以獲得長壽和健康……傳給我的後代。正是出於這個目的,我為神因舒希納克製作了這頭公牛,神因舒希納克賜予這個聖地神聖。所以神因舒希納克,賜予這個聖地神聖的神,會接受我的禮物。“
考古研究表明牛是在西亞地區首先馴養成為家畜的。
在今天的現代生活中,帶有輪子的運載工具遍布全球的每個角落,而美國更是被稱為"輪子上的國家",殊不知現今天司空見慣的車輪也是在西亞發明的。
另一個鎮館之寶是青銅戰車輪: 其出土的文化斷層屬於古埃蘭時期的蘇薩IV期,約公元前2800-1900年。
在埃蘭文明中期(約公元前2000年前後),伊朗高原上進一步城市化,如沙赫爾-伊索赫特(Shahr-i Sokhta,燒城), 希薩爾(Tepe Hissar); 葉海亞(Tepe Yahya); 沙赫達德(Shahdad)及吉羅夫特(Jiroft)等遺址。吉羅夫特文化的繁榮以及區域貿易的增加。同時伊朗高原與外界的一個廣大的貿易商業網絡也逐漸形成,下麵用各種不同材質製作的藝術品如綠泥石,瀝青(asphalt)及雪花石膏(Alabaster) 的出土遺址與遙遠的產地之間的關係,都 顯示出當時遠距離貿易網絡的存在。
下圖的1)綠泥石容器(化妝品器物)2. 石製器皿; 3. 石製碗; 4. 綠泥石花瓶; 5. 綠泥石花瓶;6. 石製化妝品器物 和7.綠泥石石盒(兩件)(公元前2600-2400年):
下圖為兩個青銅斧頭頭部和一個青銅鏨頭. 約公元前2600–2400年;
下圖是一個有足陶器,似為陶製酒杯,地點:Shahr-e Soukhteh - Sistãn va Balouchestn; 時期:公元前3000年。上麵繪有一隻山羊,其的動作被分解為5個部份,分別是依次爬上、進食後和下來。
這幅圖像可能是藝術家們最早嚐試通過動畫式敘事來展示進食場景的作品之一。
一組用瀝青做成的藝術品,
原來早在蘇美爾時期,天然瀝青就作為密封材料廣泛使用。用於浴池、船、水渠、廁所和河堤。後來在亞述帝國和巴比倫帝國,瀝青已經在道路工程中投入使用。
瀝青做成的動物形容器。
雪花石膏(Alabaster) 是一種軟質岩石,用於雕刻等藝術裝飾品。下圖中的雪花石膏人像,動物,帶壺嘴的容器等,均為公元前2000千年前的出土文物。
下圖是一組出土於約公元前 2200-1700 年的陶器和金飾, 公羊形金色物體,為青銅時代晚期.
一組精美絕倫的彩陶罐,彩陶碗還有壺,均為埃蘭中晚期的出土文物,其中14號展品為彩陶鳥形罐,在原始埃蘭墓葬中發現,距今約五千年左右。
不僅是上麵展品,從出土的文字記載也可以看到長途貿易將伊朗與美索不達米亞、中亞和印度河流域等廣大地區聯係起來,其中搶手的商品包括來自伊朗東南部和阿曼的銅、來自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青金石以及來自伊朗西南部和阿曼的石材。
後來隨著長途貿易的不斷延伸,貿易網絡也就開始觸及到了遠東的中國。
在中國的西漢(公元前2世紀),連接中國及中亞和西亞的東西貿易線路和以此為紐帶而構成的南北縱橫貿易網絡已經形成,這就是後人譽為的絲綢之路。
從中國看世界,看到的是這條絲綢之路乃是世界上偉大的商業貿易文化交流紐帶,文化自豪感爆棚。
當我們從世界看中國,這絲綢之路仍是在已經存在了數千年之久的以美所不達米亞和伊朗高原為中心的長途貿易網絡的基礎上往東拓展接通了中華文明。實際上從人類進入農業社會到青銅器和鐵器時代這段悠久的曆史時期,東方的中華文明是這個長途貿易的巨大受益者,如大麥和小麥都是在西亞馴化,後來引入到中國,成了北方的主要糧食作物。在西亞馴化後的牛羊等家畜的引入以及青銅和鐵器的製作冶煉技術的輸入等都是通過這個物流貿易路途。絲綢之路大約在220年前的西漢逐漸建立,到了後來的唐朝(公元618-907年)達到鼎盛。
而公元16世紀的大航海時代以後,由於海洋運輸的高效經濟和安全便捷和人類的貿易生產及生活中心迅速的沿海化,以致低效慢速耗時的陸地運輸模式失去了存是在的必要性。從此絲綢之路便迅速的沒落了,此為後話。
時間來到了公元前2000-1500年年,出現了鐵器的人工冶煉技術出現。一般認為古代赫梯人(今土耳其及高加索地區)是最早掌握煉鐵技術的文明。公元前1200年,煉鐵技術傳播到伊朗高原,初始時青銅仍占主導地位,而且青銅鑄造工藝也更完善和精美,
青銅神人像,公元前1000年,上附有巴比倫銘文,記錄了一座神像被劫掠並歸還的事件。
翻譯如下:
1. 伊爾提爾伽茲(Il-Tir-ga-zi),這座城市的神明
2. 他曾被劫掠並安置在布爾納庫(Bur-nak-ku)
3. 馬爾杜克-沙拉尼(Marduk-Sarrani),舒爾曼-阿薩裏杜(Sulmanu-Asaridu)之子
4. 蘇美-伊斯(Se-ma-is)之地的統治者,將其歸還並放回原位
這個時期的青銅器的精湛的青銅鑄造工藝和製作技術。下圖是在伊朗西部洛雷斯坦地區的鐵器時代出土的青銅針(Bronze Needle); 青銅筆(Bronze Stylus); 青銅鐮刀(Bronze Sickle Blade); 帶青銅柄的磨刀石(Whetstone with Bronze Handle)和帶青銅柄的磨刀石(Whetstone with Bronze Handle)
兩河流域、伊朗、埃及和印度。公元前1000年左右,鐵器逐漸成為全球主流工具和武器,標誌著鐵器時代的到來。但在武器和工具中已經開始使用鐵,公元前800年鐵器已經全麵取代青銅器。
美索不達米亞(蘇美爾)和伊朗高原青銅文明的發展,約在公元前3000年前後,
而中國的青銅時代大約始於公元前2000年. 這表明青銅技術冶煉的傳播到中國用了大約一千年的時間。
而後來鐵器的人工冶煉技術的傳播至中國卻用了比這要短得多的時間。至少在公元前1500年間,古代赫梯人(今土耳其及高加索地區)就掌握了煉鐵技術。博物館的文物展示約公元前1200年,煉鐵技術便傳播到了伊朗高原。而冶鐵技術大約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就從西亞逐步傳播到中國。這一過程估計是涉及多個地區的文化交流如絲綢之路和西域遊牧民族的遷徙傳播。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公元前6世紀—前3世紀),中國已掌握成熟的生鐵冶煉和鑄造技術,甚至創造出以生鐵鑄造和熟鐵鍛打結合的獨特工藝。
對冶煉鐵器的掌握和作為武器的利用,使得各軍事力量出現更大的懸殊,加上外來遊牧民族的入侵,波斯高原和兩河流域進入了一個動蕩的時期。
又過近一千年的時間,最後在波斯高原上為外來移民的波斯人勝出,建立了阿契美尼德王朝(The Achaemenids, 公元前 559 年-公元前 330 年)。在居魯士大帝和他的兒子兼繼承人坎比西斯的征服戰爭之後,人類曆史上的第一個疆域跨越歐亞非洲的最大帝國的崛起。
帝國還修建了龐大的快速道路驛站係統,稱為波斯禦道, 其中最長是從伊朗的蘇薩(當時的首都)到土耳其的達達尼而海峽的禦道,其總長2千7百公裏,又稱"皇家大道”(Royal Road)。沿途建有很多驛站和換乘馬匹,據說帝國的信差可以在9天走完(平均一天完成300公裏)。
此時期,繁榮昌盛,萬國來朝
博物館大廳展出的精美文物顯示出在金屬加工、石工、石雕和釉 麵磚加工達到了新的高度,表明藝術在阿契美尼德時期也 蓬勃發展。
盡管阿契美尼德帝國 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榮耀,並奉行寬容 政策,但它未能抵擋住戰鬥 力更強、戰術更精湛的亞曆山大大帝 率領的馬其頓和希臘軍隊,並於公元 前 330 年滅亡,(可參見我的伊朗旅行遊記。)
希臘人占領了伊朗高原,建立了塞琉古王朝(公元前 313-146 年)。希臘文化在伊朗傳播,但是希臘地小人少,沒過幾代人,就被波斯人給推翻了並最終建立了安息帝國(帕提亞帝國,Arsacid Empire)。
安息帝國的疆域在鼎盛時期(約公元前1-2世紀)擴展至兩河流域、波斯高原、阿富汗部分地區以及高加索. 其強大的騎兵部隊在與西方的羅馬帝國的戰爭中屢次獲勝。這尊安息帝國時期的雕像,是一位高1.94米身著帕提亞傳統服飾的男性貴族,細節精致逼真。其後麵還掛著棉墊,真是馬背上的民族。
此時為中國漢朝的漢武帝時期,張騫出西域聽說了在更遠的西方有安息國,富庶廣袤且擅長經商。在經曆了九死一生後,張騫返回向漢武帝匯報了西域有安息一國; "安息在大宛西數千裏,臨西海,地多駱駝、驢、好馬,土宜五穀、葡萄。”
這是在中國的史書中第一次出現的安息國的記載。
漢武帝加深了對西域的興趣。公元前106年,安息國曾派使者來到漢朝,獻上了大鳥蛋(可能是鴕鳥蛋)和馴養的獅子,表明兩國已有直接的官方往來,後來的漢明帝和漢章帝時,雙方互派使者,雙方的交往更加頻繁。很明顯,安息國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樞紐,控製著從中國通往羅馬的陸路貿易。漢朝的絲綢、漆器、金銀器等商品通過安息轉運到地中海地區,而安息人則將羅馬的玻璃器皿、寶石、香料等引入東方。
和東方漢朝的外交關係良好,但是和西方的羅馬帝國(大秦)卻是連年征戰.
強大的羅馬帝國三次占領並洗劫了安息的首都(現代 巴格達附近),元氣大傷。
而取而代之的是 薩珊王朝(公元 224 年至 651 年)。伊朗開始了另一個黃金時代。在西方與羅馬 人的仍是持續不斷的戰爭,和到了王朝晚期的皇位紛爭以及胡澤斯坦和 美索不達米亞(帝國糧倉)農業用地鹽堿化造成的經濟問題使 薩珊王朝精疲力竭。
時間又來到了公元610年,先知穆罕默德在麥加首次接收到真主(安拉)的啟示,開始傳遞伊斯蘭教義,形成了後來伊斯蘭教的聖書《古蘭經》。伊斯蘭教迅速地對外擴張和征服,在短短的100年裏,穆斯林的軍事力量就占據了包括亞、非、歐三大洲的廣大地區。
伊朗高原也不例外,這些阿拉伯的騎兵部落在公元7世紀是中葉就占領了伊朗高原,推行伊斯蘭教。而薩珊 王朝的大批貴族上層人員逃往中國, 至此薩珊王朝的覆滅和古代伊朗的 終結。
當時正是唐朝盛世,對流亡的波斯人采取了包容和安置的政策,允許他們在長安和洛陽等地定居。波斯人被允許參加科舉考試,與唐人通婚,功勳卓著者甚至被賜予李姓,授予官職。
所以波斯人的最後一個薩珊王朝滅亡於阿拉伯人,卻是消失於中原。
國家博物館的展品也到此結束。
而波斯高原在公元650年以後的長達1400年的曆史屬於伊斯蘭教的曆史,全部放在了隔壁的伊朗伊斯蘭考古與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islamic archaeology and art of ir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