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同室三載專攻西德經濟的學兄一覺睡到中午,起床後第一句就是“Guten Tag”,由此因獨特的德語發音萌生了我對德國的好奇。
出來混事時曾遇到一早年留學東德的女性同事,她不但將自己子女弄到西德,還樂於不疲地為他人穿針引線。當時不明白德國吸引力何來。
印象較深的則是有一年遊學西德並具高工頭銜的上司,言必德國時兩眼放光。在他走馬上任西德經濟參讚前曾與我朝夕相處幾個月,他的絞盡腦汁角逐上位更使我覺得德國或許魔力十足。
以後結識了在西德獲兩年製博士學位的夫婦,從他們那裏多少了解一點德國社會生活的皮毛。直到後來兒子小學玩伴,其父來自西德訪問學者,常到家中,見到他們一家人才近距離接觸到日耳曼人。
然而,所謂的德國對於我來說也隻是道聽途說。
多年來德國始終以神秘的魅力在我印象中存在,直到兩年前的初春我才有機會撩開她的麵紗。
對於多數人來說,遊曆一個陌生而神奇的國度也許是件愉快而美好的事情。然而,我的柏林之行卻令人沮喪。
兩年前的初春,在通往柏林的列車上我與新冠病毒不期而遇,差點命殞柏林。短暫的幾天柏林之行,高燒不退,直到最後躺下。幸好搭機及時回家直奔急診,幾粒神奇的藥丸下肚很快藥到病除。
不久前老友電話另端透露春天結伴去歐洲一遊,這才勾起那段夢厄般的記憶,誓言春不遊柏林。
記得當登上開往柏林的列車時夢厄就悄然而至。座位旁的人咳嗽不斷,後從列車檢票員驗票對話方知是位東歐來德打工的無票乘客。由於疏於防範,當我意識到病毒的危險時,已經太晚。禍不單行的是高速列車竟晚點兩個多小時,到達柏林站已夜深人靜。四月初的柏林,深夜寒風凜冽、夜幕陰森、瘮人。
在柏林的幾天中,有時春意初露,有時陰冷潮濕。有時突如其來的陣雨或早晚的寒意,使我難以適應。因而極大地影響著遊玩的樂趣,所感到的是壓抑多於歡快。
勃蘭登堡勝利門上,張開翅膀的勝利女神駕駛著奔騰的銅馬車,高高在上。她是柏林的象征,也是德國的標誌,見證了德意誌民族的興衰。然而,短距離的空間令你無法享受其氣勢的美感,反而感到如泰山壓頂。
市中心的柏林大教堂雖氣勢恢宏,但卻陰森灰暗,不過其身旁靜靜流淌的施普雷河興許為其增添了少許的靈動。
柏林最古老的大學洪堡大學和郊外巴洛克式的普魯士宮殿夏洛騰堡宮,為枯燥的市容振添了曆史的厚重感,遊人方領略些德意誌的靈魂和曆史的凝重。
柏林牆、查理檢查站、猶太人屠殺記念地、蘇軍勝利博物館等地標,這些讓你無法視而不見地標,就像中國古代犯人的黥麵,牢牢刺刻在柏林城市的顏麵上…
當看到市中心廣場的馬克思恩格斯的一坐一站的粗厚的塑像時,又恍如隔世。
不過,直到觀看了德國國會大廈屋頂上的圓形玻璃穹頂,並在此眺望整個柏林市遠景時,心情才漸漸開朗。
城市的地標、建築或博物館無疑是生活在這裏的民族的曆史彰顯,但對於滿懷美的感受希望的遊人來說,柏林無疑是給人們澆了一盆冷水。柏林的“黥麵”,也許目的是德國人的自省,但卻給遊人一種凝重、灰暗和古怪的感受。
遙想當年,法西斯美遍及德國,宏大的集會場麵、鐵血旗幟飄揚和烏合之眾的歡聲雷動與希特勒聲嘶力竭交織一片。領袖的揮手所向,一個個國家淪陷如排山倒海。猶太人大批消失如風卷殘雲。希特勒的“我的奮鬥”激勵著德意誌民族如癡如狂。對種族滅絕式的屠殺,對鄰國肆無忌憚的侵略,對現代國際準則毫無顧忌的破壞,在當時德國人眼裏這個領袖帶領人民走向幸福和國家強大,結局卻是使歐洲人在九十年前遭受到了最慘烈的災難。
柏林的今況也許是他們先輩作孽的必然吧。柏林的市容也警醒著人們,戰爭除了是政治家的野心膨脹彰顯自己的偉大外,普通人收獲的是生靈塗炭和永久的創傷。這種市容也無聲地告誡人們,反對戰爭謀求和平才是人類共同生存和繁榮的基石。
然而世界上總有一些另類崇尚法西斯美學,言必戰爭,每逢戰爭必雞血沸騰。柏林的“黥麵”對他們來說,無感。
如今德國身邊不遠的俄烏戰爭拖泥帶水了三年,死人堆積如山,金錢源源不斷地傾注於這個叫“戰爭”的無底洞。
令人困惑的是,曾產生軍事理論鼻祖的國度對其理論中的暗示卻領會不彰。那就是,戰爭也是藝術— 需要創造性、直覺和適應性。
從最近德國議會通過的解除軍備控製限製法案來看,無非重複以金錢加人命填飽戰爭虎口的老套,毫無藝術成色可言。
讓人失望的是三年來一群聰明絕頂的政治家們在處理俄烏戰爭問題上竟然無一人發揮“讓領導先走”的藝術才華,而這也許是一行之有效地結束戰爭的“藝術”。
之所以尚未見到這一藝術成就問世,政治家們不是頭腦不足,而是膽量不夠。
那麽,既然那些口若懸河的政治家們有所忌憚,為什麽不另辟蹊徑?
難道隻有以戰止戰的死磕,就沒有其他有藝術含量的手段去結束戰爭嗎?
人類發展至今,從政治延伸到戰爭,從戰爭演變為“藝術”,戰爭是政治的繼續。那麽究竟什麽樣的政治導致戰爭?操弄這種政治的又是怎樣的一種人?
不可否認,天生帶有不光彩成色的藝術”,背後往往隱藏著的是政治家的無恥。
然而,人們很難接受的事實是曆史,包括當下,就是在光榮和無恥間輪回…
春不遊柏林,雖是偏見,但我衷心希望:“西線無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