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之所以叫他阿紫,是因為他和阿紫一樣,渾身上下都是紫色的。不同的是,隨著技術的進步,阿紫當年隻能紮個紫色的發帶,而他,已經進化到了紫色的頭發。
見到他,是在紐約最美的圖書館。坐落在第五大道上的紐約圖書館,像一個簡樸的皇宮。傲立雪中,氣勢磅礴。無論是外牆還是內壁都線條剛毅而簡潔。既有皇家的氣派,有略去了皇家的奢華繁複。這種大氣的雅致是我喜愛的。
(圖書館門前未融的雪)
我不是來圖書館看書的,最起碼,今天不是。我是來看圖書館的。 阿紫也不是來看書的,可是,他是來幹什麽的,我有點迷惑。
在巨大的閱讀廳裏,我走到了底,喜歡一路走過去滿眼是書的感覺。 然後,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坐定。 放眼一望,擁有了最好的視野。抑製了自己幾次, 也沒有成功的阻止自己拿出相機來記錄這種美好。擔心閃光燈會打攪辛辛學子的專注,也擔心相機打開關上時鳥叫會造成噪音騷擾,所以,把相機放在包裏鼓搗了半天,把閃光燈和鳥叫都關了,才放心的舉起了鏡頭。
就這樣,在鏡頭中,看見阿紫走了進來。他的表情極其靦腆,靦腆到我深信在美國十歲以上的人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靦腆的人了。他怯怯的眼神像個受驚的嬰兒,微低的脖頸和略含的胸堂像是要把自己硬生生的脫離開這個喧囂的城市。緩慢的步子有些細碎,這種步子似乎隻應該和垂暮的老人有聯係。
所有的這些,讓阿紫成為一個很難淡忘的人。因為,他是個20出頭的小夥子。本應有的血氣方剛,神采朝氣,在他身上都成了未來的影子。在這個繁忙的都市中,他顯得如此另類。
如果隻是如此,倒也罷了。可當我看到他在我對麵坐下的過程,我覺得阿紫越發的難忘了。
阿紫的厚重的棉外套,是深紫色的。他脫掉外套之後,我才可以確認他的頭發也是深紫色的, 我原以為那可能是外套的色彩在燈光中的反映。然後,阿紫又輕緩的摘下了紫黛色的圍巾。手套的紫色介於外套和圍巾之間,編織的很精細。
脫掉這些附件後,我看見了阿紫的V領的紫檀色的羊絨衫,和領口處露出的淡紫色的緞麵襯衫。在舉手投足間,一枚小巧精致的紫色戒指在阿紫的左手食指上閃著淡淡的光。
阿紫把他醬紫色的書包重重地放在了寬大的書桌上。他的手指很蒼白。他首先拿出了一個深深淺淺紫色花紋的筆袋,緊接著,是一個紫得很純粹的一個電子字典。
終於,在所有這些之後,我看到了見到阿紫以來唯一的和紫色沒關係的東西:一本日文書。書的封皮是白色的,書頁也是白色的。這本書,讓我確信了我的猜測,果然,阿紫是個日本人。
然後,阿紫象是做完了所有的前奏,把紫黛色的圍巾的放在了書桌上,雙手一合,趴在圍巾上睡了。他的行為讓我想起了自己上學時最香最美的覺都是在圖書館睡出來的,不禁啞然失笑。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阿紫醒了。沒有猶豫,他用緩和的速度把書,字典,筆袋裝進書包,當把所有的紫色穿戴整齊之後,用同樣的靦腆的表情,同樣平緩的步履離開了圖書館。似乎,他來這個圖書館,就是為了這個睡眠的演出。
阿紫行為表情的極致,和他對色彩的極致是如此的不和諧。一個如此弱勢,一個如此乖張。強烈的反差給了我感覺和視覺上的巨大衝擊。讓我不能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