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小人物

大陸移居香港新移民。老話說“井底之蛙”,在內地我隻看到碗口大的天。來到香港,有了比較,才知世界如此精彩。我隻說自己想說的話,不代表任何人。我希望中國好,期望中國有大的智慧,處理好國際關係,學會算大賬,不賭一時之快,能成就大事,令海外的中國人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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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高處走:小人物的人生與中國記憶(回憶錄連載5)

(2023-02-15 04:36:08) 下一個

(接上)

第一節  毛澤東時代的國家幹部子弟的優越感

按照人類成長的科學規律,3-6歲的幼稚園時期,人的記憶是稀裏糊塗的,或是根本記不了的,隻有到了小學,才有一些兒時的記憶。

在我懵懂的小學時期,我記得最清楚的隻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就讀的小學是一所幹部子弟學校,當時叫八一小學,現在改成了育新小學。我記得,從家裡到學校,每天都要經過一個人民公園,我每天自己上學,就是這樣兩點一線。我的班主任是位胖胖的眼睛很大的張姓的中年女人。她對我們要求很嚴格,如果當天不能完成背誦,是需要留堂背完了才能回家的。

聽我母親說,這個八一小學的孩子,全部都是幹部子弟,一般人(工人或是農民的孩子)是進不來的。學校的老師都是精挑細選,政治上嚴格政審,是當時所謂的又紅又專的老師。

想當年,我的父母送我到這樣的學校讀書,還是很自豪的。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國家幹部還是挺吃香的,雖然家家沒有錢,但有政治待遇及社會地位,幹部的子女,明顯得到人們的尊重的。

現在回過頭來看,當年我們這些普通幹部家的孩子,都有不少優越感,生活中總是神氣活現,更不要說那些高級幹部的子女如何牛氣,優越感十足,自以為是的樣子了。

想想,毛澤東時代對待國家幹部的方式,的確很管用,投入不多,卻收效明顯,家家雖然沒有錢,但卻有社會地位,大多數的人對毛澤東是崇拜的,可能當年的洗腦教育的確到了家,真的有大的本事。我隻記得毛澤東當年總愛說一句話“人總是要點精神的”,在很多人心目中根深蒂固。感覺人們是聽進去了,看淡錢財注重精神的人還是大多數。

第二件事是我讀小學放學後的打掃衛生以及與同學結伴同行。我記得小學通常一周每個學生都要打掃一次衛生。那時,我人長得和掃把差不多高,教室的地麵灰塵大,每次我們都會用臉盆撒上一些水,然後就開始掃。因為不會掃地,每次掃下來,眼睛、鼻子和頭髮全是灰塵,搞到不斷的咳嗽。有時還會惡作劇,用水灑在同學的臉上,真的很好玩,到了家裡,一身都是灰塵,總被祖母嘮叨心疼,然後徹底洗頭搽臉才算舒服。

我有個與我同住大院的同班男同學,是個上海人,我們很玩得來。他父母可能是支邊知識青年,他一直跟著爺爺在城市裡生活,也許是他的父母基於教育的考慮。我就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

他的爺爺是個國家幹部,與我母親同在一個單位,應該是一個小領導,因為他家的房子比我家大很多(哪個年代,國家都是供給製,看房子大小便知誰的官大)。

這個發小的顧姓同學,跟我同歲,我們常常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回家。60年代末,我下放去了邊遠的縣城,離開了這個城市,起初大家還有些聯繫,時間一長,便不再聯繫。

一晃十幾年,可能他也有變故,大家就再也沒有音信了。我想很多發小的朋友,跟我的經歷都一樣。想來也是規律,小時候不懂事,人根本沒長大,也不知道什麼是友誼,哪來的長期聯繫。

我後來聽說這個小學同學在他爺爺退休後,也離開了原來住的地方。因為沒有考上大學,就進了工廠當工人。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小時候的玩伴就這樣,雖然友誼淳樸,但要找回來的確是不容易的。真要找到他,也許隻有警方的大數據可能幫到我。

想想,小的時候在一起玩,什麼也不懂,都是胡鬧,但卻是天真無邪,很有趣的童年。還是可以記起一些事情,比如喜歡踢馬路上的石頭和罐頭盒子,鞋子因而爛得特別快,每年至少要換1-2雙鞋子,父母總說男孩比女孩要磨鞋,他們也許不知都是踢爛的——踢出了很多童年幸福的回憶。今天的孩子,也應該有類似的淘氣的童年經歷才好。

我聽說現在的小學,已經取消了小學生掃地這個自我鍛煉科目,由校工打掃了;放學也有家長或保姆接送孩子了。這是基於安全的考慮,還是關心孩子,在我看來,這是一種社會倒退。當然,這隻代表我自己的看法。

我在想,學校和家長的嗬護和關愛都可以理解的。也許解放了小學生的體力負擔,消除了安全隱患,甚至今天的學校多半裝有冷氣,有舒服的課桌椅,以及學習上的投影儀等現代設備,條件一流,但卻失去了讀書的樂趣,以及同學之間的打鬧和鍛煉心智的機會。

也是見仁見智吧。

今天的小學生,個個穿著專門的校服,似乎很有儀式感,上學放學,同學們規規矩矩,但總感覺缺少了一些東西。年代不同,今非昔比,也許今天真的進步了,學生們更加麵向未來了。

第三件事是每年春末初夏的時候,到了星期六和週日,我最愛跟著我的二哥,去公園大樹下挖地下的知了(禪)。其實,這些夏天在樹上發出蟬鳴的聲音的知了,在初夏到來的時候,它們待在泥土裡,已經發育得很好了。

每次我們都把這些還沒有出殼的知了,一個個放在有紗窗的陽台玻璃窗,等著看著他們慢慢脫殼趴出來,看到一個完整的軀殼留在紗窗上,感覺知了脫殼過程真的好神奇,好有趣。到今天,我才搞懂了“金蟬脫殼”成語的妙處。聽說知了的殼可以入藥,是一種名貴的藥材。

還有暑假的時候,天氣炎熱,我就和要好的同學,中午不睡覺,偷偷跑出來,大家把廢舊的汽車輪胎剪開,燒成一團團黏膠,然後搞到一根曬衣服的竹竿子上,再爬上五米高的大樹,用來黏樹上的知了,有時運氣好,一下子黏了10幾個,就裹上泥土,放到火裡燒熟再剝開吃;有些膽子大的同學,甚至爬到高高的麻雀築巢的煙囪上,掏鳥窩鳥蛋,再用泥巴裹著放火上烤來吃,當時真的覺得好好吃。

相信哪個年代的男孩子,都有趴在地上打玻璃球的野孩子的快樂回憶,每天放學回來,不是折香煙盒,就是打彈弓,有時調皮到把玻璃球放在嘴裡玩,一不小心吞到肚子裡的鬼事,還不敢跟父親說怕挨打,隻跟母親小聲嘀咕,緊張得母親不得了,上菜場買來1-2斤韭菜,當天晚上就吃了一大碗,第二天神奇的玻璃球,就拉出來了。哪個年代的孩子個個肚子不乾淨,常常肚子痛,男孩子吃蛔蟲藥可能是普遍現象。這樣的野孩子經歷,也是很好玩,今天的孩子估計永遠沒有機會感受我們當年的野趣了。

想想我們哪個中國大陸時的野孩子般的年代,完全沒有環保意識,更不懂得尊重生靈,做過的那些傻事屁事,還很得意,現在想想,真是罪過。

看來,特殊的經歷,特殊的體驗,隻屬於哪個特殊的年代。我聽說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微服私訪,有一次迷路找不到食物,就臨時借住在一個農民家裡,喝了一碗農民做得翡翠白玉湯,說是特別好吃。回到宮中總是念念不忘,禦廚做過好多次,乾隆也覺得不如當年在農村時的那碗好吃。

其實,那碗湯的食材,就是普通的芋頭和薺菜放在一起煮的味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好吃是因為當時的特殊環境,以及難得的飢餓恐懼帶來的生理反應。回到宮中的皇帝自然不卻吃缺喝,也就不可能再有哪種體驗了。

這讓我想到我姐和二哥這些60-70年代下放到農村的知識青年,很多人到老了還組團結伴回到當年的生活的地方,懷念憑吊當年的生活情景,也是令人唏噓。這是怎樣的一種情節?

想想,哪個無知的年代,我的小學暑假生活的特殊體驗,就是這樣度過的。所謂“無知便無畏”的說法是有道理的。對什麼事物都沒有敬畏,沒有知識的見解,膽子自然就大了,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普通孩子是這樣,高級幹部的子女更是無所畏懼,因為等級森嚴,高幹孩子知道的更多,膽子自然更大,懂得也更多,所以“見多識廣”這句話,是經過實踐檢驗成功的。

當然,高級幹部的孩子,他們的身上,也帶著很深的毛澤東時代統治的階級烙印。父輩都是戰場上浴血奮戰過來的,凡事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粗俗慣了,優越感慣了,簡單、直接、有效最好,這是高級幹部孩子們普遍的心理。

今天的孩子,因為學了太多的知識,有了太多的敬畏,自然有所節製,有做人做事的底線。但當年我們這些孩子,因為沒有多少知識,以及父母的樸素傳授,就隻能從現實生活中尋找樂趣,以及價值觀,這是好正常的事。

如今50多年過去,好多小學的事情怎麼都記不起來,唯獨這些美好的趣事還印在腦海裡,相信好多和我年紀相仿的子弟們,都有類似的經歷。這是什麼原因?今天的醫學科學,應該有權威的解釋吧?!

(未完待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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