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痛的疏離與愉悅 ----- 漫談《絕命毒師》之3

（我觀美劇之4)

《 絕命毒師》 突出的魅力之一就是，如果編導覺得必要的話，它有能力讓我們在看著劇中人心碎的時候仍感到有趣的愉悅， 這種感覺產生得自然而不經意， 但一旦想到它其實是一個悲劇，就能品味出它的獨一無二。  

產生這種冷幽默效果當然要歸功於老白和小粉精彩的表演，但編導之功也不可小覷，他的妙手能在悄然之間把你拉出屏幕裏的世界，在適宜的距離上享受你疏離的超然  。比如， 老白與小粉兩個人的第一次出場就都很不凡。 

老白以一幅嚴正不可侵犯的學者氣質和神情向我們亮相， 然後隨著鏡頭的延伸， 我們看到了他的隻穿了內褲的裸露的下半身。 那個內褲令人印象深刻， 不是因為它如何名牌，而是因為它包裹得特嚴實， 與老白嚴肅好麵子的人設非常一致 ，—— 但這是多麽諷刺和滑稽啊！你怎麽能不會心一笑呢！ 

小白的出場， 是從剛剛正在偷情和品毒的窗戶裏光著膀子摔落在地，神情狼狽卻也從容， 這當然不是他的第一次了！為了顯得很酷很老練，他穿著可笑的大號衣服，看起來有另一種瀟灑，但他在逃離中硬是用自己頭與石頭比硬的動作，出賣了他的心理其實還是一個慌張的孩子。 

以後的劇情差不多都走的這個路子。 我們看著老白和小粉以及劇中的一切人， 斯凱勒、小白、漢克、瑪麗、索爾 等一幹人焦慮、恐懼、煎熬、失意， 以及他們那些緊張地運籌、應對危機的各種深沉智慧以及自以為是的愚蠢，我們都能既置身其中切身感受， 又能跳出圈外， 超然地領略並享受其中的滑稽和諷刺。 

(索爾這家夥觀眾緣好極了，因為他在這部劇中展現出的了不起的光環，編導們看到了商機，專門拍了《better to call Saul》，這也是一部最好的劇目，值得推薦一觀)

所以， 看著小粉因為完全沒有搞明白老白要他購買聚乙烯浴盆的用意，一邊罵著老白脫褲子放屁找費事， 一邊自作聰明的把 埃米利奧的屍體放到寓所大浴缸裏融化，我們會笑。 看著老白和小粉 戴上專門為偷竊甲胺而買的童趣盎然的絨毛滑雪麵罩， 笨拙而尷尬的趿拉著鞋把那個巨大的甲胺桶移除院外， 任由那位被困在移動廁所裏的倒黴蛋狂捶亂擊的場景， 我們會感到非常funny 。甚至當我們看到小粉被逐出家門，被朋友冷遇和婉拒，摩托車被偷，翻牆又落入糞坑， 導致最後他不得不帶著防毒麵罩睡在被扣押的房車的光禿禿的地板上，我們也會笑出聲，—— 雖然知道這個活寶那時候正在孤淒和臭氣中哭泣。 

 

我們就是在這種超然的愉悅中記住了這部劇的許多劇情， 比如荒野裏老白和小粉那四天的冒險， 無知而魯莽的小粉在把麻煩和危機製造到了無以複加之後， 嚴肅的提醒老白： 我們車上有一個裝備齊全的實驗室，你老白完全可以考慮製造一個火箭信號、機器人、或者電池，總之凍餓而死不是選項。——那真是一次罕見的喜劇天才式的冒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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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如果與劇中那些讓人心碎的悲情生死留給我們的深刻印象相比，就又算不得什麽。看著充滿美好和活力的生命在我們眼前突然被毀滅，痛苦會讓我們在某一個時刻艱於呼吸。這也許是因為我們潛意識裏都明白傷痛才是世界的本質，所以悲愴總能比歡愉更直擊心靈。

這是下回我們要侃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