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大海的鐵路——綺夢煙台之四

   據說在夏日午後三點這一刻醒來的時候，通常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孤獨感，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記得是在高中一年級的一個夏天，午睡時睡過了頭，睜眼時看了下牆上的掛鍾，正好是下午三點，第一個念頭是我又曠課了！屋裏隻我一個人，窗外一片寂靜，一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獨感突然襲上心頭，接著便產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我是誰？人有來世嗎？如果沒有來世，生命結束後會是永恒的寂寞？這些平時從不去想的問題都湧了出來。算了算趕到學校時第二節課也該結束了，幹脆重新閉上眼睛，於是就開始了那天的夢幻之旅......列車顛簸著，往郊外方向駛去，最後停在了一個荒涼的海邊；列車的終點是長生島，但在到達終點之前要經過一片海，待到列車重新駛出水麵時車上的人便會獲得永恒的生命。膽小的人在列車入水前就紛紛跳下車，隻有少數膽大的人沒下車，我是膽小的人，自然也下車了。看著列車緩緩駛入大海，心裏祝福車上的人獲得永生！遙望海的盡頭，正想象著列車駛出海麵那一刻會是啥樣時，夢卻戛然而止！明知是夢，還是希望這個夢會繼續下去，卻一直沒能如願。

   時間到了高中二年級，仍是一個夏日的午後，午睡醒來時立刻意識到又要曠課了，抬頭看了眼掛鍾上的指針，剛好指向下午三點。周圍仍是一片寂靜，腦子裏又湧現出那些平時很少去想的奇怪問題：什麽是意識？假如沒有我，世界上還有意識嗎？可我永遠無法體驗到別人的意識，也無法想象沒有想象的存在，是意識決定存在嗎？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麽？我的存在便是這個世界的終極意義？恍惚中又坐在一輛有去無回的單程列車上，途中有人上車也有人下車。和上次一樣，列車在駛入大海前停了下來，多數旅客因為害怕跳下車來。透過車窗望著那兩條通向大海的鐵軌，正決定這次不要下車時，夢又戛然而止！再次錯過了去往長生島的機會，隻能寄希望於有一天夢會再現。

   又是多少年過去，當年的夢並沒再現。一直認為那通向大海的鐵路隻會出現在夢中，直到不久前在郊外的海邊真的見到了兩條鏽跡斑斑的鐵軌——那一瞬間，我懷疑是不是再次回到了夢裏：一切都是那樣熟悉，荒涼的海邊上，兩條鐵軌魔幻般的伸進大海，隻是少了鐵軌上的單程列車；夢真的再現了？抬頭看了一下天，太陽正在頭頂上，並不是午後三點，又望了望身旁的遊客，都在自拍與他拍，終於斷定這不是夢。一些遊客爭相在鐵軌邊上拍照留影，鏽跡斑斑的鐵軌竟成了他們的打卡聖地，他們在談論那兩條鐵軌是做啥用的，為何會通向海裏，他們顯然並不知道那個長生島的故事，我雖然知道，可也清楚那隻是個夢境而已，同時心裏問自己：意識真能決定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