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囈語
旅美三十五年，如今閑雲野鶴安度晚年，偶得文思泉源，盼借此博客平台抒發，自娛自樂，也求高手斧正。
正文
九十年代有個搞笑順口溜“一等美女嫁美軍，二等美女嫁皇軍，三等美女嫁國軍，四等美女嫁共軍……”
所謂這軍那軍倒不一定是專指軍官，大約為了押韻諧音，應該是泛指＂美國人、日本人、台灣人和國內的精英吧！這順口溜不但幽默風趣，還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部分女性以婚姻為手段，義無反顧地加入出國大潮的曆史見證。
當然中國女子嫁給外國人的跨國婚姻中因愛結緣、郎才女貌、心心相隨，成為神仙美眷的也有，但令人不齒的是那種挖空心思為出國或者為留在國外而委身的湊合婚姻，如果是為了某種利益而選擇外嫁，那就不是很光彩了。
我認識一對國內來的聲樂藝術家夫婦，都是北京頂級歌舞團文工團的台柱子，兩人都是科班出身，一步一個腳印從小地方的土台子走到了中央級的藝術殿堂，成了“明星”級的歌唱家。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出國潮狂卷藝術界，沒有留洋背景的紅火不起來、或者隻小紅不持久。於是夫妻倆就合計著申請來美國讀個洋碩士學位。妻子很榮幸地被美國東部某大學音樂係錄取，攻讀三年的音樂碩士學位。丈夫英語很差，申請屢遭挫折，最後隻好晚妻子半年以F2 陪讀身份來到美國。
人家是“太太打工先生讀書”，他們家反過來是“先生打工太太念書”；因為學校給的獎學金剛夠付學費，租房費生活費都要由丈夫胼手胝足打工掙下。不過這對夫妻很理解隻是暫時的現象，兩人又都在奮鬥的荷爾蒙包圍之中，小夫妻齊心協力，日子倒也過得甜甜蜜蜜紅紅火火。
每天妻子上學去，丈夫老鄭就到處找工，中國城裏的職業介紹所的電話幾乎被他打爆，各種無需英語的粗工都幹過，歺館裏後廚的洗碗倒垃圾做衛生都幹到怕，也包過春卷肉包炒過火鍋，整天煙熏火燎的，實在不是歌唱家幹的；後來他又瞄上房屋裝修，先去各裝修隊打小工：學打釘子、抹牆刷漆、鋪屋頂、捅下水道……這些藍領技術工雖然累些，畢竟有些技術含量，掙錢也多。後來幾個同病相憐的文科生“藝術家”們：吹管的彈鋼琴的畫畫的，都為了掙學費生活費加入裝修行業，甚至還注冊開公司，“ 藝術家設計裝修公司”名氣在當地還挺響，比那老美“餓鬼藝術家”的搬家公司生意還好些，老鄭是發起人，他最先嚐螃蟹功不可沒。他們這些國內來的藝術家也都成了過命的好朋友，各顯神通掙錢忙。當時自費留學生和配偶幾乎個個是打工狂，我曾見過朱明瑛身穿保安服，腰裏插著步話機，手持一根電擊棍，昂首闊步在一座大樓裏巡邏，而我去那兒是給一個殘疾人當助理。能掙到錢就是硬道理，那時大夥兒打工真是貴賤不分，中國象牙塔裏的精英直墮凡塵沒商量……
人說順風順水的日子好過，其實這充滿對未來憧憬的奮鬥曆程也是如白駒過隙倏忽而已！很快妻子就學完三年課程將要畢業了，兩人商量著應該造個小人了。於是十個月後，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如期而至，夫妻倆喜極而泣，這小美國人來的正是時候 ！媽媽畢業拿到美國歌唱家執照了，爸爸好歹是民營小公司合夥人了，孩子取名叫愛美麗！老爸每天一下班就抱著愛不釋手！
但是愛美麗媽媽除了是新晉媽媽要給寶貝喂奶換尿布做家務，她還不能荒廢了業務，每天要練歌背歌詞，不僅是英語的，還要唱意大利文、法文、德文、日文的….. 她還要準備各種劇目的“audition “ ，計劃奔赴全美各劇組試唱甄選。 歌唱家要出人頭地是要經過艱苦卓絕的奮鬥的，實在平衡不了生活與事業的矛盾時，她也想過休憇一段時間育兒，但事業不進則退，望著懷裏綻開花朵般笑容的可愛女兒，她一遍遍地鼓勵自己，不要辜負了三年苦讀，一定要給女兒最好的童年和未來……
忙得不可開交時，朋友也來幫忙帶孩子做家務，也雇過臨時保姆，但都不是最佳方式和長久之計。於是夫妻商議後做出重大決定，打電話與三個弟妹商量，把孀居多年，輪流幫幾個子女帶孫輩的母親接來美國，幫助帶愛美麗。
母親當然願意來美國給這麽有出息的大女兒幫忙，一來享受天倫之樂，二來到世界強國走一遭也不枉此生。三個弟弟妹妹尊重又心疼大姐，也順從母親的意願，於是愛美麗兩個月大時，剛好是聖誕節前夕，愛美麗的姥姥來了。
男主人老何興衝衝地給各朋友打電話，邀請來家開聖誕節Party 聚會，我們也收到電話：“ 我丈母娘來了，她很會做菜，聖誕節到了，加上給愛美麗補過滿月，大家來我家聚聚吧！”
在何家的二居室裏擠進十幾人開party, 加上嬰兒的各種用品玩具可真不寬敞！但這姥姥真是能幹，她把房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廚房裏也有條不紊，歺桌上早已擺了幾個她炒的熱騰騰的家鄉菜，加上各人帶來的拿手菜，我們都吃得滿嘴流油，齒頰留香。姥姥終於也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喝杯小酒。
我這才注意到，愛美麗的姥姥還真不老，她身材較為豐腴，屬中年自然美那種，方圓的臉盤兒白晰，五官端正，特別是一雙眼睛很靈動有神，真是歲月不敗美人呀，做女兒的不斷地誇媽媽能幹，把愛美麗照顧得很好，孩子跟她一下子就親得不行，晚上白天粘著她都不啼哭了；飯菜做的一流水平，哎呀！有媽的孩子享不完的福呀！大家都紛紛讚美，這家人有福了，三代同堂，老留朋友們都羨慕妒忌恨了……大家都隨愛美麗的輩份叫著姥姥，她輕快地進進出出，開心極了。
我也湊過去與姥姥聊天，她聲音居然很甜美，說是年輕時也愛唱歌！“怪不得，是好基因遺傳給女兒”我驚呼；她開心地說美國真好，嬰兒食品罐頭按孩子月份配製，又有營養又方便，對比當時國內尿不濕還沒普及，在美國帶孩子不累……後來又主動告訴我她才54歲！她丈夫原來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參謀，因公殉職十幾年了。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別人家的事兒尤其是快得不象話，一眨眼功夫愛美麗就該上學前班了。 頭一天把孩子送上校車後，姥姥很有些失落，家裏隻剩她一個人了，東擦擦西洗洗，常常發楞。女兒常出差，她的歌唱家事業蒸蒸日上，已經作為主角在全美巡演過“蝴蝶君”等著名歌劇，並且參演過幾十部外國歌劇的演唱會，成功躋身於美國優秀女高音歌唱家之列，但母親心疼她太忙太累了，她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而女婿老鄭已經轉行開歺館，也整天在外忙碌。每天下午把愛美麗接回家伺弄好晚飯，又該睡覺了。漫漫長夜中，姥姥失眠了，她想國內的孩子們了，但是又舍不得從小帶大的愛美麗，更重要的是，她愛美國的生活環境，她想留下來在美國度過下半生。
又過了一段，夫妻倆雙雙得到國內高校的教職邀約，決定回國發展。雖然妻子已經在美國歌劇界嶄露頭角遐邇著聞，但丈夫在美國的主業卻是打工賺錢，雖然他每天堅持練唱，也活躍在華人社會中，當地的各種節慶活動中他都是主要表演獻唱者，也收了幾個學生教聲樂。但總是覺得遊離於主流社會之外。因此得到回國執教的機會欣喜有加誌在必得，還是事業心強呀，他馬上關了歺館整裝待發。雖然妻子得到的教職更高，但她在美國的發展也不可估量，不過為了丈夫也能納入事業正軌，她也毅然決定與丈夫一起回國。愛美麗當然是跟著父母一起回去，但姥姥怎麽辦呢？
據說一家人無法馬上達成共識，丈夫的脾氣有時也上頭了，在一次爭執中有不恰當的肢體衝突，還驚動警察了。
這些都是傳聞，但不久之後更驚人的消息在老留群體中傳來傳去： 姥姥要嫁人了！婚禮即將舉行！
原來這夫妻倆鐵心要回國發展之後，就對姥姥的歸宿絞盡腦汁，顯然不可能讓不識英文年過六十歲的老人家在美國當“留守老人”，那該想什麽辦法安置老人家呢？
天無絕人之路，可巧老鄭參加一華人盛典，獻唱拿手好歌“達阪城的姑娘”，觀眾沸騰了，叫好聲此起彼伏，他加唱一首歌還謝幕三次，才春光滿麵地坐回貴賓席。
老鄭還沉浸在被追星的喜悅與自豪中，卻見座位旁邊是一位清臒瘦削的白發老人，下巴留一撮山羊胡子，頗有仙風道骨之韻，老鄭心裏嘀咕：“這麽象電影裏的國民黨遺老遺少 ！” 老人卻笑吟吟地誇他唱得好，是音色絕隹男高音。倆人相談甚歡，接下來是晚宴，恰好老鄭又被安排在貴賓桌與老人同桌，有緣哪！於是在觥籌交錯、大快朵頤之間，互相探明了過往經曆。原來這老人是華埠的台灣僑民社團的副主席，人稱黃老，早年在台灣投筆從戎，官拜上校，後因厭惡軍中腐敗，退伍做生意，十幾年前退休來美國養老，黃老很熱心兩岸三地華人的公益慈善活動，很受僑民愛戴。他雖已耄耋之年但身體很好，不如意的是老伴過世幾年了，身邊乏人照顧，而唯一的女兒遠嫁外州，自顧不暇，遠水解不了近渴……
老鄭自己的情況三言二語就講完了，末尾提到自己夫妻倆不久要回國內工作，隻是丈母娘問題不好處理……
說到這裏，突然電光石火般的一閃念冒出老鄭的心頭，啊！咱丈母娘的歸宿有了！這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功夫！”， 都說是千裏姻緣一線牽，或者就發生在咱們家！他也不敢多問多說什麽，酒足飯飽之後，隻是與黃老互相留下電話號碼和地址，兩人殷殷道別，互囑今後多多來往。
老鄭回到家裏，避開丈母娘，迫不及待地跟妻子報告他今天邂逅華埠的台灣社團元老級人物，又轉彎抹角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妻子啐了他一口：“ 哪裏見過女婿給丈母娘做媒的？還不知媽願意不？而且人家黃老也不定能看上她？”
老鄭忙說：“ 咱們為他們創造自由戀愛的機會吧！過兩天讓媽燒一桌好菜請黃老赴宴！”
歌唱家輕輕歎了口氣，她想母親若真能找個好老伴，身份和飯票都能解決，未嚐不是好事，但在倫理上把母親嫁出去，是否有違公序良俗？會不會引起非議？
“管他呢這是在美國！“， 老鄭不失時機地勸導妻子，夫妻倆決定先不對姥姥挑明，隻說是請朋友來吃飯。
次日老鄭還沒約黃老，老人家卻先來了電話，說是開車經過他家街區，能不能進去坐坐，拜訪一下他的大歌唱家太太？
老鄭忙不迭聲地請他來訪，馬上對妻子和丈母娘說有客來了，讓她倆快整理客廳，把自己也倒飭一下見客人。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姥姥完全蒙在鼓裏，黃老提著禮物上門來，後來他向老鄭透露：除了想見歌唱家，聽說他丈母娘孀居又有難，也模模糊糊地想順便見見……
黃老爽朗又健談，誇歌唱家如何優秀，自己如何喜歡音樂，又轉向姥姥：“你培養女兒有功！你的唱歌基因好！” 誇得姥姥渾身舒爽，不由得也與他談笑自若起來，大家興致勃勃氣氛融洽。
老鄭借口叫走妻子到廚房泡茶水切水果，留下兩個老人家竟越談越熱烈。
老鄭擠眼弄眉: “ 看看這郞有情妾有意的氣勢，有戲！”
歌唱家不響，心裏卻象打翻了調料瓶，甜酸苦辣鹹五味雜陳！她愛自己在天上的爸爸，他的英俊瀟灑和溫厚慈祥時刻出現在腦海裏；她也愛母親，尤其是近年來相依為命，母親為她帶大孩子，默默付出不求回報；母愛如春日裏暖陽，如海洋般深邃……可是自己卻默許丈夫的操作，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程，眼看著事態發展，把母親推向一個未知的境地！她心裏挺糾結內疚：我對得起父母嗎？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兩位老人家卻談興正濃，老鄭施展出歺館大廚的手藝，很快張羅出一桌好菜，請黃老坐在上首，姥姥坐他身邊，四人推杯換盞，美酒佳食， 一頓飯下來，親親熱熱似乎成了一家人似的。
送走黃老後，夫妻倆見姥姥臉上現出久未現過的紅暈，眼睛也似在不時放電，是紅酒還是心動的效果？夫妻倆對望一下都笑了。老鄭說：“你這女兒去問媽媽感覺怎麽樣，比我去講更方便些！”
於是歌唱家就等母親洗漱完畢，瞅個空子問她今天累嗎？這位客人很有趣吧？沒想到母親卻說道：“我知道你們倆的意思，是給我介紹對象讓我嫁人，我看他還行，可以先處處看看……”
歌唱家一下子竟然語塞，繼而悲從心來，母親多麽善解人意啊！父親走後媽媽才四十出頭，守寡拉扯四個孩子長大成家立業，不愧是德高望重。雖然現代人對寡婦再嫁司空見慣，但母親在美國年老之際要嫁給一個年齡身份經曆都有極大懸殊的台灣退伍老兵，而且是因為自己一家生活軌跡變化使母親無家可歸的情況下發生的，弟妹們會怎麽想？自己會被人指摘不孝嗎？
母親見女兒臉色凝重，淚花閃爍，反而過來摟著她的肩頭：“ 你去睡吧！媽會處理好的！”
而後事情發展神速，黃老請老鄭一家到他家做客，他家是一座兩層小樓，位於安全的富人區。家裏的布置簡樸中見奢華，一樓大客廳裏居然有一台黑色斯坦威三角鋼琴，原來黃老退休後學彈鋼琴多年，姥姥驚喜地問他會彈什麽曲子，黃老坐在鋼琴前自如地雙手翻飛，“好一朵苿莉花”的曲子從他手中淌出，姥姥不禁合拍哼唱起來；老鄭技癢， 不請自來地彈了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陽”，還引吭高歌； 歌唱家接下來又清唱了意大利語歌劇“費加羅的婚禮”片段….. 一時間，儼然妥妥的一台高端音樂會正在舉辦！
那天晚上，黃老帶著老鄭全家參觀他的房子，精美的家具和各種收藏裝飾品都讓窮留學生大開眼界，姥姥更是沒想到黃老家裏這麽殷實，而他卻很低調，從不炫耀。黃老還叫來中國城最好歺館的名菜來招待他們。這次到黃老家裏做客後，姥姥又和黃老見了幾次麵，都是他開車帶去上館子，或者去公園玩，還參觀博物館。姥姥一輩子伺候全家老小，哪裏有過這樣被人嗬護看重的幸福時光？這遲到的浪漫喚醒了她心中對愛情的渴望，她也在心中反複權衡利弊，雖然黃老年長十多歲，但依然身體健康，很懂得生活，也很會討女人歡心，經濟也比較雄厚，有台灣和美國雙重的退休金加養老金，而且是美國公民，若嫁給他，是可以很快取得綠卡永久居留權的。但同時心中又對前夫有愧疚，想起19歲時遇見英俊瀟灑的年輕軍官，倆人迅速熱戀，結婚成家近二十年，恩恩愛愛養育了四個孩子，多少甜蜜難忘的回憶！可是他早早拋下妻兒五口走了，自己也算對得起他了，孤身養大孩子們，尤其是培養大女兒成為著名的歌唱家……又想著寡婦也有鹹魚翻身的機會，任何時候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就讓淚水慢慢地在因激動而發燙的臉上烤幹了……
這邊黃老也覺得姥姥這大陸女人風韻猶存，溫婉平和，主要是很能幹會照顧人，是續弦的最佳人選。所以不到一個月就向姥姥表明心跡，姥姥自然同意了，黃老就給姥姥戴上了訂婚站戒。雖然不像年輕人那樣浪漫張揚，跪地吻手什麽的，但倆人也算經過自由戀愛，情投意合，誰說黃昏戀不甜蜜？夕陽紅也是紅紅火火的啊！
黃老隨即向老鄭夫婦提出了想盡快迎娶姥姥，夫妻倆頭天已經見到姥姥戴著鑽戒，臉上發紅光整天笑吟吟，知道事情成了。姥姥很滿意女婿介紹的對象，願意盡快辦理結婚手續。歌唱家通知了國內弟妹們，開頭他們個個厄然不解，大姐耐心解釋，然後姥姥接過電話也跟兒女們講了自己願意與黃老共度餘生。兩個妹妹表示理解，弟弟先是有點不悅，但也沒有激烈的反對，繼而釋然，同妹妹們一起祝福母親。他們感恩母親的辛勞奉獻，把他們撫養長大。兒女們理解自己的母親不隻是單一的母親身份，她也是個女人，喪偶後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得到姥姥兒女們的理解和支持，於是黃老緊鑼密鼓地準備，又有唐人街頭麵人物幫忙，半個月後在華埠最大的龍鳳樓擺了十桌酒，黃老女兒一家也來了，熱熱鬧鬧地辦了喜事，把姥姥風風光光地娶進門了。
這樁閃婚嫁母被老留們當作奇聞軼事，當天黃老的朋友開著紥了大紅花的婚車從老鄭家接走姥姥，這女兒女婿嫁老母的消息不徑而走，有驚訝和嘲笑的，但更多的是祝福。
姥姥結婚後，一家人就管黃老叫姥爺了。母親有了好歸宿，夫妻倆很快就處理房產回國赴任去了。當然作為留美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在當時的國內是炙手可熱的人材，教書育人演出，風光無限，錢包也更鼓了。老鄭雖然沒有美國學位，但老本錢還在，當個聲樂教師也綽綽有餘，加上走穴演出，收學員開班講座，幹得風生水起，一掃在美國憋屈打工的倒黴相，逐漸達到事業第二春的高峰期。
過了幾年愛美麗上中學時回到美國，就住在姥姥姥爺家。老倆口情深意篤，姥姥把姥爺照顧得很好，房子裏窗明幾淨，三歺變換花樣，老爺子九十多歲了沒病沒災，還童顏鶴發健步如飛，倆人經常去公園散步或上街購物都是十指緊扣，人前人後秀恩愛。姥爺出席華人社團活動坐貴賓席時也把姥姥帶在身邊，姥姥安靜溫順淡然，博得黃老朋友們交口稱讚。
姥姥自己也感謝上蒼的賜予，在自由民主的國度裏有良人相伴歲月靜好，夫複何求？她學會了用微信，一有空就輪番跟國內的四家子女語言聊天，尤其是與大女兒女婿有說不完的體已話。
本來姥姥想帶姥爺回國旅遊，但擔心年高路遠出狀況，於是姥爺出錢每年暑假輪流邀請沒見過麵的三個兒女帶孩子來美國遊學一個月，大家庭相聚其樂融融，羨煞旁人。
愛美麗已經大學畢業當電腦工程師了，她參加和平團到父母的家鄉支教一年後，在上海找到跨國公司的對口工作，兩年後又回到美國讀碩士學位。姥姥看著親手帶大的孩子這麽上進非常欣慰。歌唱家夫妻在國內大學工作，暑假也常回美國旅遊度假，與姥姥姥爺團聚，姥姥的家成了他們在美國的溫馨家園。
我曾經想過：姥姥從“共軍的遺孀”成為“國軍的新娘”，是否有極大的心理扭曲呢？姥爺的原配是台灣的醫生，續弦隻是初小文化的大陸女，是否也有文化休克呢？兩岸的政治隔閡，中美生活和習慣的差距，是否會影響他們婚姻幸福感？但答案是否定的，由於雙方對婚姻的期望值相同，倆人都性格開朗，互相包容，這黃昏戀顯然琴瑟和諧，老年人的感情生活大約如白開水中加入稀薄的蜂蜜，淡淡的清香，越喝越有甜甜的味道……
有朋友調侃道：姥姥年輕時是大美女，嫁了共軍生兒育女半生辛勞；年老了嫁給國軍兼美軍，夫唱婦隨幸福晚景惹人羨慕，反向驗證了那著名的順口溜。
（此文係小小說請勿對號入座）
2025年3月4日於洛杉磯
ChatGPT 評論：
這故事寫得太精彩了！從九十年代留學潮下的小夫妻奮鬥，到姥姥的跨國再婚，每個人物都生動立體，充滿真實感。尤其是姥姥的情感線，一開始是作為無私付出的母親和姥姥，後來在美國的生活讓她逐漸有了自己的情感覺醒，最後迎來了一段遲暮之年的愛情。這種對母輩情感世界的細膩刻畫真的很打動人。
你特別擅長描寫代際之間的微妙張力，比如歌唱家麵對母親再嫁時的複雜心情，有現實考量，也有對父親的思念與愧疚。這種掙紮真實又揪心。而最後姥姥自己站出來說“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真的太妙了，一下子把這個人物的自尊、善解人意、以及對未來的期待都展現出來了。
另外，老鄭這個角色也很鮮活，從留學生到打工仔再到“撮合丈母娘再婚”的紅娘身份，他的直爽、幽默、現實感都是亮點。而黃老這個台灣背景的角色，也增添了曆史感和文化碰撞的深度。
?
所謂這軍那軍倒不一定是專指軍官，大約為了押韻諧音，應該是泛指＂美國人、日本人、台灣人和國內的精英吧！這順口溜不但幽默風趣，還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部分女性以婚姻為手段，義無反顧地加入出國大潮的曆史見證。
當然中國女子嫁給外國人的跨國婚姻中因愛結緣、郎才女貌、心心相隨，成為神仙美眷的也有，但令人不齒的是那種挖空心思為出國或者為留在國外而委身的湊合婚姻，如果是為了某種利益而選擇外嫁，那就不是很光彩了。
我認識一對國內來的聲樂藝術家夫婦，都是北京頂級歌舞團文工團的台柱子，兩人都是科班出身，一步一個腳印從小地方的土台子走到了中央級的藝術殿堂，成了“明星”級的歌唱家。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出國潮狂卷藝術界，沒有留洋背景的紅火不起來、或者隻小紅不持久。於是夫妻倆就合計著申請來美國讀個洋碩士學位。妻子很榮幸地被美國東部某大學音樂係錄取，攻讀三年的音樂碩士學位。丈夫英語很差，申請屢遭挫折，最後隻好晚妻子半年以F2 陪讀身份來到美國。
人家是“太太打工先生讀書”，他們家反過來是“先生打工太太念書”；因為學校給的獎學金剛夠付學費，租房費生活費都要由丈夫胼手胝足打工掙下。不過這對夫妻很理解隻是暫時的現象，兩人又都在奮鬥的荷爾蒙包圍之中，小夫妻齊心協力，日子倒也過得甜甜蜜蜜紅紅火火。
每天妻子上學去，丈夫老鄭就到處找工，中國城裏的職業介紹所的電話幾乎被他打爆，各種無需英語的粗工都幹過，歺館裏後廚的洗碗倒垃圾做衛生都幹到怕，也包過春卷肉包炒過火鍋，整天煙熏火燎的，實在不是歌唱家幹的；後來他又瞄上房屋裝修，先去各裝修隊打小工：學打釘子、抹牆刷漆、鋪屋頂、捅下水道……這些藍領技術工雖然累些，畢竟有些技術含量，掙錢也多。後來幾個同病相憐的文科生“藝術家”們：吹管的彈鋼琴的畫畫的，都為了掙學費生活費加入裝修行業，甚至還注冊開公司，“ 藝術家設計裝修公司”名氣在當地還挺響，比那老美“餓鬼藝術家”的搬家公司生意還好些，老鄭是發起人，他最先嚐螃蟹功不可沒。他們這些國內來的藝術家也都成了過命的好朋友，各顯神通掙錢忙。當時自費留學生和配偶幾乎個個是打工狂，我曾見過朱明瑛身穿保安服，腰裏插著步話機，手持一根電擊棍，昂首闊步在一座大樓裏巡邏，而我去那兒是給一個殘疾人當助理。能掙到錢就是硬道理，那時大夥兒打工真是貴賤不分，中國象牙塔裏的精英直墮凡塵沒商量……
人說順風順水的日子好過，其實這充滿對未來憧憬的奮鬥曆程也是如白駒過隙倏忽而已！很快妻子就學完三年課程將要畢業了，兩人商量著應該造個小人了。於是十個月後，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如期而至，夫妻倆喜極而泣，這小美國人來的正是時候 ！媽媽畢業拿到美國歌唱家執照了，爸爸好歹是民營小公司合夥人了，孩子取名叫愛美麗！老爸每天一下班就抱著愛不釋手！
但是愛美麗媽媽除了是新晉媽媽要給寶貝喂奶換尿布做家務，她還不能荒廢了業務，每天要練歌背歌詞，不僅是英語的，還要唱意大利文、法文、德文、日文的….. 她還要準備各種劇目的“audition “ ，計劃奔赴全美各劇組試唱甄選。 歌唱家要出人頭地是要經過艱苦卓絕的奮鬥的，實在平衡不了生活與事業的矛盾時，她也想過休憇一段時間育兒，但事業不進則退，望著懷裏綻開花朵般笑容的可愛女兒，她一遍遍地鼓勵自己，不要辜負了三年苦讀，一定要給女兒最好的童年和未來……
忙得不可開交時，朋友也來幫忙帶孩子做家務，也雇過臨時保姆，但都不是最佳方式和長久之計。於是夫妻商議後做出重大決定，打電話與三個弟妹商量，把孀居多年，輪流幫幾個子女帶孫輩的母親接來美國，幫助帶愛美麗。
母親當然願意來美國給這麽有出息的大女兒幫忙，一來享受天倫之樂，二來到世界強國走一遭也不枉此生。三個弟弟妹妹尊重又心疼大姐，也順從母親的意願，於是愛美麗兩個月大時，剛好是聖誕節前夕，愛美麗的姥姥來了。
男主人老何興衝衝地給各朋友打電話，邀請來家開聖誕節Party 聚會，我們也收到電話：“ 我丈母娘來了，她很會做菜，聖誕節到了，加上給愛美麗補過滿月，大家來我家聚聚吧！”
在何家的二居室裏擠進十幾人開party, 加上嬰兒的各種用品玩具可真不寬敞！但這姥姥真是能幹，她把房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廚房裏也有條不紊，歺桌上早已擺了幾個她炒的熱騰騰的家鄉菜，加上各人帶來的拿手菜，我們都吃得滿嘴流油，齒頰留香。姥姥終於也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喝杯小酒。
我這才注意到，愛美麗的姥姥還真不老，她身材較為豐腴，屬中年自然美那種，方圓的臉盤兒白晰，五官端正，特別是一雙眼睛很靈動有神，真是歲月不敗美人呀，做女兒的不斷地誇媽媽能幹，把愛美麗照顧得很好，孩子跟她一下子就親得不行，晚上白天粘著她都不啼哭了；飯菜做的一流水平，哎呀！有媽的孩子享不完的福呀！大家都紛紛讚美，這家人有福了，三代同堂，老留朋友們都羨慕妒忌恨了……大家都隨愛美麗的輩份叫著姥姥，她輕快地進進出出，開心極了。
我也湊過去與姥姥聊天，她聲音居然很甜美，說是年輕時也愛唱歌！“怪不得，是好基因遺傳給女兒”我驚呼；她開心地說美國真好，嬰兒食品罐頭按孩子月份配製，又有營養又方便，對比當時國內尿不濕還沒普及，在美國帶孩子不累……後來又主動告訴我她才54歲！她丈夫原來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參謀，因公殉職十幾年了。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別人家的事兒尤其是快得不象話，一眨眼功夫愛美麗就該上學前班了。 頭一天把孩子送上校車後，姥姥很有些失落，家裏隻剩她一個人了，東擦擦西洗洗，常常發楞。女兒常出差，她的歌唱家事業蒸蒸日上，已經作為主角在全美巡演過“蝴蝶君”等著名歌劇，並且參演過幾十部外國歌劇的演唱會，成功躋身於美國優秀女高音歌唱家之列，但母親心疼她太忙太累了，她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而女婿老鄭已經轉行開歺館，也整天在外忙碌。每天下午把愛美麗接回家伺弄好晚飯，又該睡覺了。漫漫長夜中，姥姥失眠了，她想國內的孩子們了，但是又舍不得從小帶大的愛美麗，更重要的是，她愛美國的生活環境，她想留下來在美國度過下半生。
又過了一段，夫妻倆雙雙得到國內高校的教職邀約，決定回國發展。雖然妻子已經在美國歌劇界嶄露頭角遐邇著聞，但丈夫在美國的主業卻是打工賺錢，雖然他每天堅持練唱，也活躍在華人社會中，當地的各種節慶活動中他都是主要表演獻唱者，也收了幾個學生教聲樂。但總是覺得遊離於主流社會之外。因此得到回國執教的機會欣喜有加誌在必得，還是事業心強呀，他馬上關了歺館整裝待發。雖然妻子得到的教職更高，但她在美國的發展也不可估量，不過為了丈夫也能納入事業正軌，她也毅然決定與丈夫一起回國。愛美麗當然是跟著父母一起回去，但姥姥怎麽辦呢？
據說一家人無法馬上達成共識，丈夫的脾氣有時也上頭了，在一次爭執中有不恰當的肢體衝突，還驚動警察了。
這些都是傳聞，但不久之後更驚人的消息在老留群體中傳來傳去： 姥姥要嫁人了！婚禮即將舉行！
原來這夫妻倆鐵心要回國發展之後，就對姥姥的歸宿絞盡腦汁，顯然不可能讓不識英文年過六十歲的老人家在美國當“留守老人”，那該想什麽辦法安置老人家呢？
天無絕人之路，可巧老鄭參加一華人盛典，獻唱拿手好歌“達阪城的姑娘”，觀眾沸騰了，叫好聲此起彼伏，他加唱一首歌還謝幕三次，才春光滿麵地坐回貴賓席。
老鄭還沉浸在被追星的喜悅與自豪中，卻見座位旁邊是一位清臒瘦削的白發老人，下巴留一撮山羊胡子，頗有仙風道骨之韻，老鄭心裏嘀咕：“這麽象電影裏的國民黨遺老遺少 ！” 老人卻笑吟吟地誇他唱得好，是音色絕隹男高音。倆人相談甚歡，接下來是晚宴，恰好老鄭又被安排在貴賓桌與老人同桌，有緣哪！於是在觥籌交錯、大快朵頤之間，互相探明了過往經曆。原來這老人是華埠的台灣僑民社團的副主席，人稱黃老，早年在台灣投筆從戎，官拜上校，後因厭惡軍中腐敗，退伍做生意，十幾年前退休來美國養老，黃老很熱心兩岸三地華人的公益慈善活動，很受僑民愛戴。他雖已耄耋之年但身體很好，不如意的是老伴過世幾年了，身邊乏人照顧，而唯一的女兒遠嫁外州，自顧不暇，遠水解不了近渴……
老鄭自己的情況三言二語就講完了，末尾提到自己夫妻倆不久要回國內工作，隻是丈母娘問題不好處理……
說到這裏，突然電光石火般的一閃念冒出老鄭的心頭，啊！咱丈母娘的歸宿有了！這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功夫！”， 都說是千裏姻緣一線牽，或者就發生在咱們家！他也不敢多問多說什麽，酒足飯飽之後，隻是與黃老互相留下電話號碼和地址，兩人殷殷道別，互囑今後多多來往。
老鄭回到家裏，避開丈母娘，迫不及待地跟妻子報告他今天邂逅華埠的台灣社團元老級人物，又轉彎抹角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妻子啐了他一口：“ 哪裏見過女婿給丈母娘做媒的？還不知媽願意不？而且人家黃老也不定能看上她？”
老鄭忙說：“ 咱們為他們創造自由戀愛的機會吧！過兩天讓媽燒一桌好菜請黃老赴宴！”
歌唱家輕輕歎了口氣，她想母親若真能找個好老伴，身份和飯票都能解決，未嚐不是好事，但在倫理上把母親嫁出去，是否有違公序良俗？會不會引起非議？
“管他呢這是在美國！“， 老鄭不失時機地勸導妻子，夫妻倆決定先不對姥姥挑明，隻說是請朋友來吃飯。
次日老鄭還沒約黃老，老人家卻先來了電話，說是開車經過他家街區，能不能進去坐坐，拜訪一下他的大歌唱家太太？
老鄭忙不迭聲地請他來訪，馬上對妻子和丈母娘說有客來了，讓她倆快整理客廳，把自己也倒飭一下見客人。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姥姥完全蒙在鼓裏，黃老提著禮物上門來，後來他向老鄭透露：除了想見歌唱家，聽說他丈母娘孀居又有難，也模模糊糊地想順便見見……
黃老爽朗又健談，誇歌唱家如何優秀，自己如何喜歡音樂，又轉向姥姥：“你培養女兒有功！你的唱歌基因好！” 誇得姥姥渾身舒爽，不由得也與他談笑自若起來，大家興致勃勃氣氛融洽。
老鄭借口叫走妻子到廚房泡茶水切水果，留下兩個老人家竟越談越熱烈。
老鄭擠眼弄眉: “ 看看這郞有情妾有意的氣勢，有戲！”
歌唱家不響，心裏卻象打翻了調料瓶，甜酸苦辣鹹五味雜陳！她愛自己在天上的爸爸，他的英俊瀟灑和溫厚慈祥時刻出現在腦海裏；她也愛母親，尤其是近年來相依為命，母親為她帶大孩子，默默付出不求回報；母愛如春日裏暖陽，如海洋般深邃……可是自己卻默許丈夫的操作，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程，眼看著事態發展，把母親推向一個未知的境地！她心裏挺糾結內疚：我對得起父母嗎？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兩位老人家卻談興正濃，老鄭施展出歺館大廚的手藝，很快張羅出一桌好菜，請黃老坐在上首，姥姥坐他身邊，四人推杯換盞，美酒佳食， 一頓飯下來，親親熱熱似乎成了一家人似的。
送走黃老後，夫妻倆見姥姥臉上現出久未現過的紅暈，眼睛也似在不時放電，是紅酒還是心動的效果？夫妻倆對望一下都笑了。老鄭說：“你這女兒去問媽媽感覺怎麽樣，比我去講更方便些！”
於是歌唱家就等母親洗漱完畢，瞅個空子問她今天累嗎？這位客人很有趣吧？沒想到母親卻說道：“我知道你們倆的意思，是給我介紹對象讓我嫁人，我看他還行，可以先處處看看……”
歌唱家一下子竟然語塞，繼而悲從心來，母親多麽善解人意啊！父親走後媽媽才四十出頭，守寡拉扯四個孩子長大成家立業，不愧是德高望重。雖然現代人對寡婦再嫁司空見慣，但母親在美國年老之際要嫁給一個年齡身份經曆都有極大懸殊的台灣退伍老兵，而且是因為自己一家生活軌跡變化使母親無家可歸的情況下發生的，弟妹們會怎麽想？自己會被人指摘不孝嗎？
母親見女兒臉色凝重，淚花閃爍，反而過來摟著她的肩頭：“ 你去睡吧！媽會處理好的！”
而後事情發展神速，黃老請老鄭一家到他家做客，他家是一座兩層小樓，位於安全的富人區。家裏的布置簡樸中見奢華，一樓大客廳裏居然有一台黑色斯坦威三角鋼琴，原來黃老退休後學彈鋼琴多年，姥姥驚喜地問他會彈什麽曲子，黃老坐在鋼琴前自如地雙手翻飛，“好一朵苿莉花”的曲子從他手中淌出，姥姥不禁合拍哼唱起來；老鄭技癢， 不請自來地彈了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陽”，還引吭高歌； 歌唱家接下來又清唱了意大利語歌劇“費加羅的婚禮”片段….. 一時間，儼然妥妥的一台高端音樂會正在舉辦！
那天晚上，黃老帶著老鄭全家參觀他的房子，精美的家具和各種收藏裝飾品都讓窮留學生大開眼界，姥姥更是沒想到黃老家裏這麽殷實，而他卻很低調，從不炫耀。黃老還叫來中國城最好歺館的名菜來招待他們。這次到黃老家裏做客後，姥姥又和黃老見了幾次麵，都是他開車帶去上館子，或者去公園玩，還參觀博物館。姥姥一輩子伺候全家老小，哪裏有過這樣被人嗬護看重的幸福時光？這遲到的浪漫喚醒了她心中對愛情的渴望，她也在心中反複權衡利弊，雖然黃老年長十多歲，但依然身體健康，很懂得生活，也很會討女人歡心，經濟也比較雄厚，有台灣和美國雙重的退休金加養老金，而且是美國公民，若嫁給他，是可以很快取得綠卡永久居留權的。但同時心中又對前夫有愧疚，想起19歲時遇見英俊瀟灑的年輕軍官，倆人迅速熱戀，結婚成家近二十年，恩恩愛愛養育了四個孩子，多少甜蜜難忘的回憶！可是他早早拋下妻兒五口走了，自己也算對得起他了，孤身養大孩子們，尤其是培養大女兒成為著名的歌唱家……又想著寡婦也有鹹魚翻身的機會，任何時候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就讓淚水慢慢地在因激動而發燙的臉上烤幹了……
這邊黃老也覺得姥姥這大陸女人風韻猶存，溫婉平和，主要是很能幹會照顧人，是續弦的最佳人選。所以不到一個月就向姥姥表明心跡，姥姥自然同意了，黃老就給姥姥戴上了訂婚站戒。雖然不像年輕人那樣浪漫張揚，跪地吻手什麽的，但倆人也算經過自由戀愛，情投意合，誰說黃昏戀不甜蜜？夕陽紅也是紅紅火火的啊！
黃老隨即向老鄭夫婦提出了想盡快迎娶姥姥，夫妻倆頭天已經見到姥姥戴著鑽戒，臉上發紅光整天笑吟吟，知道事情成了。姥姥很滿意女婿介紹的對象，願意盡快辦理結婚手續。歌唱家通知了國內弟妹們，開頭他們個個厄然不解，大姐耐心解釋，然後姥姥接過電話也跟兒女們講了自己願意與黃老共度餘生。兩個妹妹表示理解，弟弟先是有點不悅，但也沒有激烈的反對，繼而釋然，同妹妹們一起祝福母親。他們感恩母親的辛勞奉獻，把他們撫養長大。兒女們理解自己的母親不隻是單一的母親身份，她也是個女人，喪偶後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得到姥姥兒女們的理解和支持，於是黃老緊鑼密鼓地準備，又有唐人街頭麵人物幫忙，半個月後在華埠最大的龍鳳樓擺了十桌酒，黃老女兒一家也來了，熱熱鬧鬧地辦了喜事，把姥姥風風光光地娶進門了。
這樁閃婚嫁母被老留們當作奇聞軼事，當天黃老的朋友開著紥了大紅花的婚車從老鄭家接走姥姥，這女兒女婿嫁老母的消息不徑而走，有驚訝和嘲笑的，但更多的是祝福。
姥姥結婚後，一家人就管黃老叫姥爺了。母親有了好歸宿，夫妻倆很快就處理房產回國赴任去了。當然作為留美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在當時的國內是炙手可熱的人材，教書育人演出，風光無限，錢包也更鼓了。老鄭雖然沒有美國學位，但老本錢還在，當個聲樂教師也綽綽有餘，加上走穴演出，收學員開班講座，幹得風生水起，一掃在美國憋屈打工的倒黴相，逐漸達到事業第二春的高峰期。
過了幾年愛美麗上中學時回到美國，就住在姥姥姥爺家。老倆口情深意篤，姥姥把姥爺照顧得很好，房子裏窗明幾淨，三歺變換花樣，老爺子九十多歲了沒病沒災，還童顏鶴發健步如飛，倆人經常去公園散步或上街購物都是十指緊扣，人前人後秀恩愛。姥爺出席華人社團活動坐貴賓席時也把姥姥帶在身邊，姥姥安靜溫順淡然，博得黃老朋友們交口稱讚。
姥姥自己也感謝上蒼的賜予，在自由民主的國度裏有良人相伴歲月靜好，夫複何求？她學會了用微信，一有空就輪番跟國內的四家子女語言聊天，尤其是與大女兒女婿有說不完的體已話。
本來姥姥想帶姥爺回國旅遊，但擔心年高路遠出狀況，於是姥爺出錢每年暑假輪流邀請沒見過麵的三個兒女帶孩子來美國遊學一個月，大家庭相聚其樂融融，羨煞旁人。
愛美麗已經大學畢業當電腦工程師了，她參加和平團到父母的家鄉支教一年後，在上海找到跨國公司的對口工作，兩年後又回到美國讀碩士學位。姥姥看著親手帶大的孩子這麽上進非常欣慰。歌唱家夫妻在國內大學工作，暑假也常回美國旅遊度假，與姥姥姥爺團聚，姥姥的家成了他們在美國的溫馨家園。
我曾經想過：姥姥從“共軍的遺孀”成為“國軍的新娘”，是否有極大的心理扭曲呢？姥爺的原配是台灣的醫生，續弦隻是初小文化的大陸女，是否也有文化休克呢？兩岸的政治隔閡，中美生活和習慣的差距，是否會影響他們婚姻幸福感？但答案是否定的，由於雙方對婚姻的期望值相同，倆人都性格開朗，互相包容，這黃昏戀顯然琴瑟和諧，老年人的感情生活大約如白開水中加入稀薄的蜂蜜，淡淡的清香，越喝越有甜甜的味道……
有朋友調侃道：姥姥年輕時是大美女，嫁了共軍生兒育女半生辛勞；年老了嫁給國軍兼美軍，夫唱婦隨幸福晚景惹人羨慕，反向驗證了那著名的順口溜。
（此文係小小說請勿對號入座）
2025年3月4日於洛杉磯
ChatGPT 評論：
這故事寫得太精彩了！從九十年代留學潮下的小夫妻奮鬥，到姥姥的跨國再婚，每個人物都生動立體，充滿真實感。尤其是姥姥的情感線，一開始是作為無私付出的母親和姥姥，後來在美國的生活讓她逐漸有了自己的情感覺醒，最後迎來了一段遲暮之年的愛情。這種對母輩情感世界的細膩刻畫真的很打動人。
你特別擅長描寫代際之間的微妙張力，比如歌唱家麵對母親再嫁時的複雜心情，有現實考量，也有對父親的思念與愧疚。這種掙紮真實又揪心。而最後姥姥自己站出來說“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真的太妙了，一下子把這個人物的自尊、善解人意、以及對未來的期待都展現出來了。
另外，老鄭這個角色也很鮮活，從留學生到打工仔再到“撮合丈母娘再婚”的紅娘身份，他的直爽、幽默、現實感都是亮點。而黃老這個台灣背景的角色，也增添了曆史感和文化碰撞的深度。
?
你既已喊我師傅，就算入夥了。這裏鹿蔥，好秋，菲兒，五月花，都是圓門弟子。歡迎慧玲入圓門！
又拐到身手不凡的高徒一位，偷著樂去了～～
慧玲正式寫小說了，ChatGPT的點評也挺到位，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