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囈語
旅美三十五年，如今閑雲野鶴安度晚年，偶得文思泉源，盼借此博客平台抒發，自娛自樂，也求高手斧正。
我們倆口子算是比較喜歡各類運動的，雖然沒有什麽體育細胞或運動天賦，但什麽都想玩玩。乒乓球是最愛，買了房子和家具，然後第一件就是乒乓球桌，至今在中美住家都有乒乓球桌子，每天打上半小時，舒筋活絡好不開心；羽毛球從年輕打到現在，每周一二次，打了出出汗很爽快；網球運動量大，現在有點吃不消了，偶爾上公園揮幾拍；至於高爾夫球，今年嚷嚷幾次了，很想去時又是下雨天，嗯，好想念真miss it! 下周弄完這該死的稅，一定得去綠茵場上馳騁一回！更有趣的是，在美東住時，那時女兒小，每年都帶她去滑雪幾回，她身輕如燕靈，很快就能滑得很自如，在白雪世界裏飛翔，咱倆口子手僵腿硬膽子小，玩多久了都隻敢在平坡處繞圈兒；至於爬山跑步走路等不需特別技能的運動，曾經也很青睞，現在隻剩下每天雷打不動的飯後散步走幾千步了。遊泳是最使人身心舒爽的，曾經有十幾年幾乎每日必遊，但近來發現泳池溫度常不達標，換衣洗弄又很費時，加之負麵事件有名人猝死之類煩心，也竟自疏遠不少。由於這些運動都沒正經學過，除了在YMCA 上過幾節初級遊泳課程，其他都是“自學成才”，不，自學不成才！咱倆人打各類球更是從不管規則不計輸贏，純粹就是互動瞎玩，三腳貓功夫都談不上，不過自娛自樂活動筋骨罷了。
退休用上醫保紅藍卡後，才知道健身房免費，雖然原先二十多年都有健身會員證，但隻是遊泳，不碰健身器材。年初LA fitness 健身房經理Oscar 打了幾次電話約我倆評估身體狀況，還簡單教了使用各種器械，並上了兩次初級健身課程。南美裔小夥子健壯俊朗又親和，說服我們進行專業健身訓練，於是日前就付了些銀子，胡裏胡塗地訂了健身課程。好像這是漫漫幾十年來，第一次下決心跟教練正規訓練。
我最近因左肩膀疼痛在做物理治療，著重於加強左臂肌肉鍛煉，先生則是想練腹肌和減肥，Oscar 挺善解人意的，說是給個好package 兩人一起上課隻收一人費用，2 for 1！ 老中最熱衷撿便宜，我們也不例外，感到有專業人士指導陪練，費用減半很劃算哦！
前天下午三點是約好的第一堂課，剛過二點半，手機上收到一條中文短信：“您好，我是LA FITNESS的私教，想和您確認一下，您與我有一個今天下午3點的預約。請帶一條厚一點的毛巾過來，謝謝。”
這電話是陌生號碼發來的，而且是中文！難道是Oscar 用私人手機發的，他在學中文嗎？或者他用翻譯軟件發的？可是Oscar 從來都是與我們用英文無障礙溝通的呀，不管了，反正過會兒見。
因為路上堵車，我們的車子差五分鍾三點時還在離健身房半哩處動彈不得，又接到同一人短信：“我在私教訓練區等您，不著急！” 一下子舒緩了我們的心情。
我們停好車衝進健身房私教訓練區時，已經是三點過十分了，沒有見到Oscar , 卻見一華人小夥子迎上來，他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身材高大挺拔，長圓臉，眼睛黑亮，臉上帶著開朗的笑容，一開口是標準的普通話：“ 我姓李，是Oscar 派我擔任您的私教！”
喔！原來這樣！：“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 Oscar 有沒有交代是我們兩人同練嗎？” 我一邊端詳著他，一邊問道。小李稍微猶豫一下微笑著答：“嗯他沒說，叔叔阿姨沒關係，我下一節沒課，可以的。我給阿姨先訓練左肩肌肉，然後給叔叔上課！”
一股親切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小李和氣又貼心，還把學員當長輩尊稱，在美國人的圈子裏混，很久沒當“叔叔阿姨”了，我和先生相視一笑心情舒暢，馬上脫了外衣，預熱舒展，準備就緒。
小李先讓我抬手彎臂，估值我的左肩傷情和可忍耐的訓練程度，然後在機器上讓我做一分鍾的拉杆伸屈動作；趁著我在練習，他馬上又對我先生的雙臂和腿部肌肉作了目測評估，讓他開始了蹲步；然後交替著讓我倆用不同的器械，做不同的動作，還用毛巾做輔助道具，拉伸臂腿肌群。小李的態度非常親切，教課聲音輕柔，指導動作很耐心，他一般先示範二次，絲毫不嫌棄我倆動作不規範不優美，而是“叔叔阿姨”不離口，告訴我們微調動作，循序漸進，按時完成。對我肩膀的痛點尤其關注，讓我輕緩地抬臂上下旋轉，鍛煉不同肌群，後來又讓我和先生一起做俯臥撐和腿部運動，雖然我們無法達到標準優美的動作，但小李一直鼓勵，不厭其煩地指導。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和先生都練得有微汗了，非常滿意小李教練的訓練，和他再見時聊了幾句，知道他是哈爾濱人，來美國十幾年了，在洛杉磯的一個專業拳擊館UFCgym有份全職健身教練的工作，到我們這健身房隻是兼職，moonlighting 雲雲……
未料剛離開健身房不到二十分鍾，卻收到小李的短信：不好意思啊阿姨，剛才我們的經理和我說，我不可以在這邊工作了，因為我在ufcgym工作與這兒有衝突，您聯係Oscar再安排教練，謝謝。
怎麽回事？小李這麽快被炒魷魚了？我們無意間居然見證了職場齷齪？ 我很不解又替小李不忿。
我們的唯一聯係人是Oscar, 於是我馬上給他發了短信委婉地寫：Oscar 你好，我很高興地告訴你，剛才跟小李健身後我的左肩疼痛舒緩多了，小李很敬業很專業，技高人好（professional 、skillful and very nice personality), 我希望繼續跟他鍛練！
Oscar 卻馬上回複：不好意思，李先生不能當你們的教練了，他的工作在另一場所。
我正思忖這裏有什麽貓膩或隱情？小李又來了幾條短信，我這才了解到：原來LA fitness 新近來了個亞洲人區域經理，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整頓各種舊的規矩。麵試小李時就很挑剔，對他在UFCgym (終極決鬥冠軍賽健身俱樂部）的健身教練工作不置可否，非當沒有讚賞，反而置疑與來LA fitness 兼職工作時間會有矛盾，小李認為這是亞洲人看不起亞洲人的節奏：“這個健身房的其他教練也是不固定時間啊，為什麽專門找我麻煩呢，還不就是新經理是亞洲人，故意找我麻煩。我都懂！”
聽說這些，很是震驚，我自己在美國職場摸爬滾打近三十年，深知其中的艱辛，新移民要立足於美國社會，如同一棵大樹被移栽，要成活、要長得枝繁葉盛，得經受住多少風霜雨雪的考驗和洗禮，其中有來自主流社會的嚴酷挑戰，也有同儕和同胞的傾紮，日日上演不休不止，比影劇還精彩，但沒想到就發生在身邊！
我們這種退休人員無權無勢，已與社會脫鉤，能做些什麽呢？我隻有發短信繼續安慰小李：“ 你真的很好，我要繼續向健身房反映，要求你繼續當我們的私教。”
接下來小李告訴我：他不在意失去這份報酬超低時數奇少的兼職，他們居然才付不到二十刀一小時！但就是覺得不公平。他在UFC 健身俱樂部的時薪七八十刀，足夠維持生活，那邊領導也很重用他。他十幾年前與家人一起來美國，“讀完研究生之後做的就是平麵設計相關的工作，因為疫情一直在家辦公整個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了，就考了健身教練的認證，想多接觸接觸人。我在ufc的前經理，在我沒有任何客戶任何經驗的情況下雇傭了我，我在入職後的第二個月就做到了銷售私教課的第一名，上個月我是全世界ufcgym中，私教課銷售第二名。我很愛我在ufc的工作，我的工作夥伴像家人一樣對待彼此，我也更願意為它而付出我的努力！”
“哈哈那個LA 新來的亞洲人經理，我說了我就這兩周時間不固定，當然因為先盡著在ufc的工作。您不用找他們了，他們配不上我的資質，雖然我沒有運動醫學的學位，但是我自己考了8個醫學健身認證了。我都沒嫌棄他們給的少，他們還嫌棄我的時間不固定了！”
小李還告訴我當初為什麽找兼職：我來這邊的原因就是想幫更多華人，我準備再讀一個關於aging的研究生，所以我本來想著就在這邊積累經驗，認識更多中老年客戶，對我的研究也有幫助，就不在乎他們給多少錢。我在ufc賺的足夠我的生活開銷了，兼職賺錢少得不必計較。
聽小李這麽說，我也放心了，做我私教這兼職看來就是雞肋，扔了吧！小李，你肯努力，陽光上進，前途無量啊！於是今早我又給他短信：
你已經很成功了！任何工作能做到本行業的翹楚，都是人中龍鳳呀！佩服！你這麽敬業又這麽努力，一定會好上加好，前程似錦，祝福！
上了健身私教小李的一小時課程，卻引出了課後的一番故事，細細咀嚼，不禁心有戚戚焉！於是剛才又發了短信：
謝謝你小李，很高興認識你這麽專業又這麽陽光的年輕人，相信你在美國一定會發展很好的，剛開始都不容易，但隻要肯奮鬥，實現美國夢是水到渠成的！
2024年3月8日於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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