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量子糾纏的男人

我命由天不由我?天是什麽?我又是誰?
正文

《烏克蘭:曾經美麗》 第一章:金色穹頂下的童謠

(2025-06-22 16:16:11) 下一個

第聶伯河在夏日的午後泛著銀光,像一條沉睡的巨龍,蜿蜒穿過烏克蘭的黑土平原。河岸的柳樹低垂,枝條輕撫水麵,蕩起細碎的波紋,仿佛在低語古老的秘密。基輔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剛剛落成,金色的穹頂刺破天際,陽光下熠熠生輝,像一顆墜落在人間的星辰。空氣中彌漫著青草、蜂蜜和遠方麥田的香氣,牧童的笛聲從地平線傳來,悠揚而哀婉,像在訴說這片土地的喜悅與隱痛。

瑪麗亞隻有七歲,赤著腳,踩在溫熱的泥土上,裙擺沾滿了蒲公英的絨毛,像是裹了一層白雪。她跟在父親身後,蹦蹦跳跳,嘴裏哼著一首半生不熟的歌。父親伊凡是個吟遊詩人,嗓音遼闊如草原的風,背著一把三弦琴,走遍烏克蘭的村莊,唱著基輔羅斯的傳說——英雄的戰歌、愛人的淚水,還有神祇的低語。瑪麗亞最愛聽父親唱《風之歌》,那首歌裏有個女孩,騎著白馬,追逐天邊的彩虹,永遠不回頭。

“爹,為什麽彩虹總跑得那麽快?”瑪麗亞仰起小臉,眼睛亮得像河裏的星星,拽著伊凡的粗布衣角問。

伊凡蹲下來,摸摸她的頭發,笑得像個孩子,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因為彩虹是神的畫筆,畫完天空就得回去。咱們得跑得快,才能抓住它的尾巴。”

瑪麗亞咯咯笑,鬆開父親的手,朝前跑去,裙子在風裏飛揚,像一隻小鳥。她跑過一片向日葵田,花盤低垂,像在對她點頭。她摘下一朵蒲公英,吹散了絨毛,看著它們飄向天空,覺得自己也能飛。她不知道,父親站在身後,眼神卻越過她,望向遠方的地平線,那裏隱隱有塵土飛揚,像馬蹄踏起的征兆。

今天是基輔的大日子。弗拉基米爾大公宣布接受洗禮,基輔羅斯將迎來新的信仰。聖索菲亞大教堂前擠滿了人,農夫穿著粗布衣,汗水浸濕了後背;商人披著羊毛鬥篷,手指摩挲著琥珀念珠;貴族戴著金冠,身後跟著侍衛,腰間佩劍閃著寒光。瑪麗亞擠在人群裏,踮著腳尖,想看清大公的模樣,可她太矮,隻能看到一片晃動的肩膀和頭巾。她撅起嘴,拽著伊凡的袖子:“爹,抱我!”

伊凡哈哈一笑,把她舉到肩膀上。瑪麗亞拍手叫好,從高處俯瞰,廣場像一幅巨大的刺繡:女人的頭巾紅得像罌粟花,男人的皮靴黑得像黑土,孩子們的笑聲清脆,像鈴鐺在風裏響。教堂的鍾聲敲響,低沉而悠長,震得瑪麗亞的胸口發麻。她覺得,這聲音像在召喚什麽,又像在告別什麽。

“爹,你今晚唱什麽歌?”瑪麗亞晃著腿,踢著伊凡的胸口。

“唱一首新歌,給大公,也給這片土地。”伊凡的語氣沉下來,眼神卻亮得像篝火,“瑪麗亞,記住,歌不隻是聲音,是咱們的根,是黑土裏的種子。”

瑪麗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抓緊父親的頭發,怕掉下來。她不知道,伊凡的歌裏藏著憂慮,藏著對未來的恐懼。他走過太多村莊,看過太多眼神——農夫的疲憊、戰士的警惕、老人的歎息。他知道,烏克蘭的美麗,像向日葵般脆弱,風一吹,就可能折斷。

夜幕降臨,廣場上的篝火燃起,火光映紅了人們的臉龐,像塗了一層胭脂。伊凡站在教堂前的木台上,三弦琴靠在肩頭,琴弦在火光下閃著微光。人群安靜下來,連孩子們的嬉鬧都停了,隻有第聶伯河的流水聲在遠處低吟。瑪麗亞坐在母親懷裏,母親是個織布女,雙手粗糙如樹皮,卻能織出最細膩的花紋。她摟著瑪麗亞,低聲說:“聽你爹的歌,孩子,他唱的是咱們的命。”

伊凡撥動琴弦,琴聲如流水淌過石子,清澈而沉重。他閉上眼,歌聲從胸腔升起,低沉得像從地底湧出:

“黑土啊,我的母親,你懷抱麥穗與哀愁,第聶伯河啊,我的姐妹,你流淌希望與淚流。我們的歌,飛過草原,飛過喀爾巴阡的雪,我們的夢,埋在土裏,等著春天的花開……”

歌聲像風,吹過人群,吹過教堂的穹頂,吹向無邊的夜空。瑪麗亞聽呆了,覺得父親的歌有種魔力,能讓時間停下,讓星星都屏住呼吸。人群裏,有人低頭抹淚,有人握緊拳頭,有人閉眼祈禱。幾個老人低聲說:“這土地,太美了,美得讓人心痛。”

可歌聲裏還有別的——一種隱秘的顫音,像裂縫裏的風。伊凡唱到第二段,聲音更低,像在對土地傾訴:

“馬蹄聲從遠方來,鐵與火將塗抹你的臉,但黑土啊,你不會沉默,你的兒女會站起……”

瑪麗亞聽不懂這些,她隻覺得父親的歌像一條河,帶著她漂向遠方。她扭頭看母親,發現母親的眼角濕了,手指攥緊了她的小手。她想問為什麽,可母親隻是搖搖頭,示意她安靜。

歌聲停下,廣場上一片寂靜,連篝火的劈啪聲都顯得突兀。弗拉基米爾大公站起身,拍了拍手,貴族們跟著鼓掌,聲音像潮水湧來。伊凡鞠了一躬,額頭滲出汗珠,眼神卻沒有笑意。他走下台,把瑪麗亞抱在懷裏,琴弦還微微顫動,像在訴說未盡的話。

“爹,你的歌真好聽!”瑪麗亞摟著他的脖子,聲音脆得像鈴鐺。

伊凡笑笑,摸摸她的頭:“好聽就行,孩子。以後,你也要學會唱。”

夜深了,人群散去,廣場上隻剩幾堆餘燼。伊凡帶著瑪麗亞和母親回到河邊的小屋,木門吱呀作響,屋裏飄著麥粥的香氣。瑪麗亞爬上炕,裹著羊毛毯,很快就睡著了,夢裏全是彩虹和白馬。可伊凡沒睡,他坐在門口,望著第聶伯河的方向,琴擱在膝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琴弦。

“伊凡,你今晚的歌,太沉了。”母親端來一碗水,聲音輕得像歎息。

伊凡接過水,喝了一口,苦笑:“沉?再沉,也沉不過這片土地的命。我看見了,瑪麗亞,遠方的塵土,馬蹄聲越來越近。”

母親沒說話,坐在他身邊,手指撫過他的手背。她的手粗糙,帶著織布留下的繭子,可觸碰卻溫暖得像春天的土。他們沒再說話,隻是看著河水在月光下流淌,像在數著時間。

第二天清晨,瑪麗亞醒來,發現父親已經不在屋裏。她跑到河邊,看見伊凡站在向日葵田裏,背著琴,望向遠方。她喊了一聲“爹”,跑過去,抱住他的腿。伊凡低頭,笑得溫柔,可眼裏有種她看不懂的光。

“瑪麗亞,記住這片田。”伊凡指著向日葵,聲音低沉,“它們朝太陽轉,可根在土裏。咱們的命,也一樣。”

瑪麗亞點點頭,抓起一把土,攥在手裏,覺得土裏有種暖意,像父親的歌。她不知道,幾年後,蒙古的鐵騎會踏過這片田,向日葵會倒下,黑土會被血染紅。她也不知道,父親的歌會傳下來,像種子,埋在烏克蘭的每一寸土地裏,等著春天的花開。

那天,瑪麗亞拉著伊凡的手,沿著第聶伯河走回家。河水依舊銀光閃閃,柳樹依舊低垂,可風裏多了點什麽,像遠方的低語,像馬蹄的回響。烏克蘭的美麗,在那天,像是畫卷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卻也帶著裂縫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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