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薩亂點阿慶嫂

老薩亂彈之二

 

老薩亂點阿慶嫂

 

早年間， 老薩也曾靠中英文來回搗鼓混飯吃， 知道翻譯三難“信、達、雅’。 何謂“信、達‘雅”， 老薩苦思冥想多年， 也隻能總結成三個字： 知－不－道。 倫翻譯， 老薩認同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裏所說， 翻譯如女人， 漂亮的不忠實， 忠實的不漂亮， 或者說翻譯即背叛。 老薩覺得，這裏的意思無非是說翻譯最難達到的是神似， 神似的困難是因為文字實在是文化的載體。 一樣的文字在不同種文化裏即使是對等的意思， 味道境界卻往往大不相同。 老薩常常為了闡明這層意思， 動不動就在課堂上對那些美國弟子嚷穰： 同一輪玉盤， 不一樣方圓。爾等想到的是CHEESE CAKE, 老薩想到的是燒餅芝麻。 此為文化也。

 

翻譯中的一大難點是稱謂， 是如何表現社會關係的七大姑，八大姨。 中國人最講禮教宗法， 內親外戚不含糊半點。 西人沒那麽叫真， 自己弄清楚個親爹親娘， 其它一概就籠統了。 比如一個GRAND PARENTS， 除了說明了這一幹老人同自己是隔代的血緣關係， 別的什麽信息都簡略了。甚至自己同輩的都不講清楚什麽關係，BROTHER或者SISTER不分伯仲。 也算是沒大沒小。 婚親就更別提了。 後麵一個IN LAW, 齊活。

 

說到了IN LAW， 算是繞回了老薩想砍的正題， 阿慶嫂的英文該怎麽說？

按理，嫂子嘛， 最直接的就是SISTER IN LAW 了。 不過， A QING SISTER-IN LAW 怎麽也算不上個稱謂， 意思也不對, 成阿慶他哥哥的媳婦了， 亂了。

 

中國文化重男輕女， 姓名是最好的佐證。閨名往往是娘家的暫住證， 小戶人家的也就是個王小丫， 趙大妮之類的。出了閣， 隨了夫君， 成了賤內， 才能沾上老公的貴姓， 李張氏， 鄭何氏之類的。古人一夫多妻製， 這樣也許更說得明白。 鄭何氏， 無非指鄭家那個姓何的老婆， 如果是姓尚的嫁了姓何的， 就成了何尚（和尚）氏了。 潘金蓮是個另類， 按說先頭應該叫武潘氏， 隨後跟了西門大官人， 該是叫西門潘氏才對。 不過，小說中的潘金蓮， 不算正經人家。 不隨夫姓。 老薩一直懷疑是作者－那個叫蘭陵笑笑生的陰謀。老薩認定那作者不是姓武就是姓西門。潘金蓮以潘姓釘在羞辱薄上，辱沒的是潘家的門風。 這多少讓老薩覺得不公平， 作家嘛， 文章千古事， 寫人先做人， 而做人要厚道嘛。老薩當年以一星期的飯票從同學手中換的“金瓶梅”三天閱覽權的時候， 就參透了此層意思。 可憐直到如今， 國內的“金瓶“專家還在臉紅脖子粗地探討金瓶梅的作者到底姓什麽， 愚鈍至極， 愚鈍至極啊。

 

要說西方情形也基本類似，女人一旦結婚， 就隨夫姓。 MARY GOLDSMITH 變成MARY BLACKSMITH了。金美麗變成了鐵美麗了， 也就是說銀匠家的姑娘一下子就成了個鐵匠的婆娘了，掉價不小。人前人後， 稱呼也就成了MRS BLACKSMOTH 了。 由此推導， 這沙家浜的阿慶嫂其實不叫阿慶， 阿慶是她老公的名字。阿慶嫂啊， 就是阿慶的老婆， 那口子，堂客， 屋裏頭的， 婆娘， 婆姨等等。 要說出了嫁， 最正確的譯法應該是MRS 什麽才對。 可惜大家都不知道AQING那個傻小子姓什麽。 既然不知道阿慶姓什麽， 翻譯成MRS AQING 倒是合理合情。 起碼關係理順了。 不過， 戲裏頭， 阿慶始終沒出麵， 所以老叫阿慶夫人， 也會把人弄迷糊。 再說， 文革期間， 江青弄三突出。老薩認為啊， 其要害是要突出女人。 阿慶嫂絕對的女一號， 怎麽能整天阿慶老婆地叫？

 

想必當時的譯者還真想到了這層。 當時的翻譯都是學貫中西的大家。比如翻譯毛選的就有錢鍾書， 翻譯紅樓夢的是酒仙楊憲益和他的夫人。 想必給阿慶嫂起英文名字的一定也是個腕兒，不說才高八鬥， 起碼也熟讀過世界名著如美國小說家德萊賽的“嘉莉妹妹 （SISTER CAREY）。” 因此， 阿慶嫂就譯成了SISTER AQING., 可謂又紅又專， 可謂信達雅。

 

老薩當時看了翻譯， 從腳心佩服到天靈蓋。 不過， 看著看著就感覺不對頭了。 原來在第四場智鬥裏， 有這麽幾句對話。

 

劉副官 （對刁德一）：這位是阿慶嫂， 救過司令的命。

胡傳魁 （對阿慶嫂）：　阿慶嫂， 阿慶哪？

 

這胡司令的台詞翻譯成英文就成了：

 

Sister Aqing, how is Aqing?

 

老外不暈菜才怪： 怎麽騎著驢找驢呀？

 

當時老薩就象揀了個寶似地， 跑到總編那裏去檢舉。 老薩的領導那時也是個翻譯界的腕， 當時看著麵前那個自負的毛頭娃娃， 哈哈大笑， 連說“不錯， 不錯”。隨後就去接電話去了。 老薩揣著一手心的虛汗出的門來， 一路都在想， 這總編的“不錯不錯”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說老薩我不錯， 還是說原來的翻譯沒錯。。。。

不過， 老薩也慶幸沒在哪裏多耽擱， 否則總編將老薩一句：那你說怎麽翻？老薩還真給弄牆頭上了。

以後幾個星期， 老薩都在琢磨如何翻譯阿慶嫂了。 生怕總編哪天問起。 最後，老薩還真弄出個解法來：老胡應該這樣問：

 

SISTER AQING, HOW IS YOUR HUSBAND?

 

這不就圓乎過去了？！ 可惜， 總編以後碰到老薩，步都不停就是個好好好， 早就忘了我還想著那阿慶嫂。 怪不的老薩當年的職稱評低了。

 

 

 

說到姓名翻譯的興頭上， 老薩還想多砍幾句。 中心意思是想說中國人的姓，漢語拚音轉英文實在能弄出不少的麻煩。 比如， 老薩求學密州的時候，班上有個中國男同窗姓佘， 又有個中國女同窗姓何， 弄成英文看著說著都別扭， 加上教授客氣， 上課總是MR SHE, MISS HE地叫。 弄得全班都竊笑。 幸虧這兩人沒成婚姻關係， 否則啊， 那份熱鬧， 老薩還得在這裏叨嘮半天。閑話不敘， 老薩最後還是想提醒諸位美女看官， 如果還沒發婚， 找老公不妨先拚一下老公的姓，起碼避開姓何（賀），再有姓滿的。如果您已經成了MRS HE (他夫人)， 可別罵老薩吃飽了，捅了這層窗戶紙。

 

 

比薩老貓於明州聖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