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特累
留下一些文字，供日後回味
1998年10月初，我要再次奔赴烏克蘭，作為公司貨主代表去港口監督裝貨。 這次合同的買賣方發生了變化，我們不再和上次那家莫斯科的貿易公司對接了，而是直接和烏拉爾鉀肥公司簽署合同和付款。 估計是鉀肥公司和貿易公司沒有談妥好處條件，分道揚鑣了吧。 此次裝貨港也從馬爾烏波利改為了尼古拉耶夫港。 我的行程是先飛莫斯科，然後從莫斯科飛往敖德薩。從那裏再坐車去尼古拉耶夫。
同上次出國一樣，我先去外辦接受出國教育，領取公務護照。 老婆給我列了一個長長的采購清單，包括紅金首飾和俄羅斯套娃。我的荷包又要大出血了。公司還是給我定的俄航。我提前4個小時就到了首都機場，這樣可以搶到前艙的座位。我這次就聰明了很多，上飛機之前就把皮大衣拿了出來，免得到了莫斯科再“鶴立雞群”了。 等上了飛機，倒爺們還是人手一瓶烈酒，看樣子又要在飛機上痛飲了。這次飛行，不僅僅有煙味，酒味，歌聲相伴，有位豪放的空姐甚至在過道裏聞歌起舞。俄羅斯民族不僅僅是戰鬥民族，看來也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啊。 此次航班在伊爾庫茨克中轉，因為大雪，等了將近2個多小時才重新起飛。
這回到機場接我的是我入住的賓館的導遊。這家賓館是領導的朋友介紹的，老板是中國華僑，在莫斯科的華人圈小有名氣，賓館以接待中國人為主。 這次過邊檢很順利，沒有被問話，美金清點過程中也沒有被順手牽羊。 等到了出口，很快看到一個年輕人舉著我的中文名字四處張望，應該就是接我的導遊了。 我走上前去，和他打了個招呼，小夥子馬上熱情地過來幫我推行李。這個年輕人姓康，讓我管他叫小康。四川人，十分健談。他是中國留學生，在這家賓館當導遊勤工儉學。 小康本人不開車，給他開車的是一個俄羅斯彪形大漢，而且開過來的還是一輛大麵包車，卻隻接我一個人。 小康說這是賓館的車，平時都是用於接團，當天沒有小車可以過來接我，所以就隻好大車小用了。 麵包車車胎上拴著鐵鏈，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輪胎防滑鏈。此時，莫斯科已經很冷，日間氣溫也將近零下10度左右，路麵上融化的積雪很快就結冰，所以沒有這個防滑鏈，很容易出事故。我們行駛了大概1個半小時，才抵達賓館大樓。大樓有十幾層，賓館隻占三層，其它樓層既有辦公室，也有民居，人來人往，嘈雜喧嘩。而且這裏有很多中國人，很多標識也有中文。小康說賓館老板夫婦是北京人，八十年代就出國移民到了西班牙，做國際倒爺，發了財。好像是為了躲稅務官司，又跑到了俄羅斯，開了這家賓館，現在也算是莫斯科華僑的僑領之一，與中國使館的關係很近。 所以一些國內政府的公務團來俄羅斯，也住在這家賓館。 果不其然，我入住登記的時候，就碰到了寧波市政府的考察團也在那裏登記。 幾位市領導都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哈欠連天，一位年輕的秘書在那裏忙著填寫入住登記表格。 小康跟我說，接我的車費和賓館費都在離店時一起結算開票。他小聲地在我耳邊說，發票想開多少，就開多少，隻要我報銷沒有問題。 看樣子，這是他們的尋常套路了。 小康還說，房間電話可以直接撥國際，但打中國一分鍾收費14美金。 這比我上次在烏拉爾加肥公司打的國際長途的價格貴三倍。 別看這麽貴，很多國內的客人讓賓館開發票時寫一分鍾20美金，中間的差額到了誰手裏，就不言而喻了。 這也不能全怪他們貪小便宜， 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國內的公務差旅費標準不切實際。 按照國家標準，我在莫斯科一天的食宿不能超過100美金。這點錢要在莫斯科住個體麵的酒店都不夠，更別提到外麵吃飯了。 多開點發票，一是可以補費用窟窿，二是掙點辛苦費，犒勞犒勞自己。雖然這是違紀行為，但大家都這麽做，就法不責眾了，這就是潛規則。 後來想想我公們司領導當時出國非五星六星級酒店不住，他們超標的部分該誰出錢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家賓館的條件確實不錯。房間整潔，電視可以收看英文節目。 配有電開水壺，泡方便麵就方便多了。 賓館樓下還有個小賣部，有各種國內的食品和日用品售賣，但價格都是美金計價。 國內一塊錢的方便麵，在這裏賣就是一美金。 所以我還是向上次一樣，帶了半箱方便麵，還帶了好多火腿腸和榨菜。有麵，有肉，有菜，吾心足矣。 我還是用房間電話給領導和家裏報了個平安，14美金就14美金，家書抵萬金。 這次出差，因為隻是去港口監裝，老孔沒必要來陪我。全程就靠我自己了。 小康送我到酒店後，問我是否要去莫斯科轉轉，他可以陪我一起去，不收費。我十分感激，便約好第二天去紅場看看。
第二天早上8點，我和小康就從賓館出發去紅場。 我們準備做地鐵過去。 賓館旁邊就是共青團站。 等我進入車站大廳，我的感覺隻能用震撼二字形容。 大廳宏偉壯麗，穹頂高聳。外麵耳朵都要被凍掉了，而車站裏麵卻暖如初夏。很多俄羅斯的小姑娘在車站裏，上身皮毛大衣，下身卻穿著短裙，露著大腿，反差極大。 走到下行的電梯，一眼望下去，深不見底，坡度陡峭，估計有恐高症的人都會被嚇到。整個電梯下行要將近3-4分鍾才抵達站台，可見其深。 站台的裝飾更加精美，華麗的廊柱，漫布浮雕的牆壁，宛如置身於一個精美的博物館。很多雕塑的內容與青年有關，應該是與站名契合。小康說，莫斯科的地鐵建築世界聞名，每個車站都有不同的風格，展現著俄羅斯藝術的靈魂和精髓，美不勝收。 我手裏拿著一份莫斯科的地鐵地圖，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四通八達的線路被一個大圓環環線所貫通。 當時北京還隻有地鐵一號線和二號線。長度估計不到莫斯科地鐵的百分之一。 小康教我如何搭乘地鐵。 第一是要記住幾個重要的中心換乘站，這些換乘站上下好幾層，用於換乘不同的地鐵線路。 這幾個換乘站一定要聊熟於心，就不怕坐錯車。 然後再告訴去紅場和主要景點從哪幾個車站下車。不會俄語，但可以通過俄文字母去記住站名。 最後，出發前，一定要先在地圖上數清楚坐幾站，每到一站要看站台的站名。 所以他說不建議我坐下，而是站在門口，這樣站台站名看的清楚，如果需要下車，也不會耽誤。 這些經驗讓我第三次到莫斯科後，就可以拿著地圖在幾個主要景點自由閑逛了。不會迷路。莫斯科的地鐵列車看起來比較老舊，車廂內還有吊扇。 但車上並不擁擠，而且即使有很多空座位，站著的乘客也不會坐下。很多坐著的乘客都在捧著書本讀書。 小康說，雖然經濟碰壞，社會動蕩，但俄羅斯人的素質還是蠻高的。插隊擁擠的情況基本沒有，而且莫斯科人酷愛讀書。據說人均讀書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而且莫斯科的高等教育還是可以吸引很多人遷來留學。 想想前蘇聯曾經是何等的輝煌，超級大國，人造衛星，宇宙飛船，無限榮光。 雖能想到，忽喇喇大廈將傾，興衰勢易，灰飛煙滅。這個時期的俄羅斯好像一個失落的巨人，在黑暗中徘徊摸索，路漫漫其修遠兮。
